她真的在向情人请教老公的心理学。
多么荒唐,多么不合时宜,多符合她对男人缺乏了解,又试图掌控全局的高傲脾性。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电话里的男人在这时突然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时间久到游夏以为是不是断线了:“喂?你在听吗?”
“嗯。”男人略顿,不答反问的语气里,带有一点不易觉察的试探底色,“你和他,有感情了?”
“是有又怎么样,我们本来就是夫妻。”游夏有点烦,更多的是心急他迟迟不能直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忍不住强硬地催促道,“你快点先回答我。”
这次,男人终于肯答:“也许,他只是在忍耐。”
忍耐?忍耐什么?
意思是屈历洲嘴上说夫妻好好相处,其实已经忍她很久了?
“宝宝,如果……”
游夏心里还没怎么想清楚,忽然又听到男人短暂默声后,在电话里主动问起,“如果他的一切都是伪装,如果他根本不像表面那么完美,如果他的虚伪装扮下藏着许多见不得人的阴暗面。”
“你…”他呼吸沉了下,“还会喜欢他么?”
谁知游夏听到这话,默了几秒,开口严肃质问:
“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说他坏话?”
事实上从刚才听到他说屈历洲不好,游夏心里就已经不爽了。为了能从“同为男性”的他这里侧面探知一些屈历洲的想法,她才勉强忍了下来。
可现在他竟然如此直白地诋毁屈历洲。
难道这两个男人之间有什么渊源?
或者有什么过节?
但不管是哪种,至少从利益共同体的角度来讲,游夏是必须要维护屈历洲的。
“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老公说三道四?我只是问你个问题,你一直反问是想暗示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别太看得起你自己。”
冲着电话里厉声训斥几句,不等对面男人开口说什么,游夏气愤地挂了电话。
责怪的语句暗藏失控。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和两个男人都相处不好,她很烦躁,干脆把手机都关了机。
坦白说,情人只是说了两句屈历洲的坏话,她不该这样轻易动怒。
如果放在之前,她才不会在乎别人如何评价屈历洲。
这下好了,原本打过去电话是为了纾解郁闷。
结果现在不但跟屈历洲的关系没得到缓和,跟那个男人也很不体面地彻底闹僵了。
真他妈烦。
没什么意外的,接下来近两周内游夏都没再见到屈历洲。
游夏也变得更加忙碌了。
忙着没日没夜地加班,紧锣密鼓地策划接下来工程项目的每一步方针,带着组员到处跑现场、跑高奢家具城、跑各大城市的游乐园进行初阶段方案设计。
她的纤姿飒爽的身影不断穿梭在【津尚】与【环仕】之间。
手机每天都是被打爆的状态。除了自己团队和【环仕】行政部,施工方、工厂厂家、监理公司、招标委员会、各大商会负责人无时无刻地不在给她打电话。
【环仕】与【津尚】的影响力,屈游两家再度联手的大型项目,但凡跟这个圈子沾点关系的,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像闻着肉味的狼一样蜂拥扑上来。
就连媒体都在以各种方式联系游夏,试图从她这里拿到一手新闻。
所有人都在争相紧盯着这块肥肉。
除了这些,没完没了的会议也几乎将游夏湮没。组内会议、部门会议、工地会议、跟Kelly他们的对接会议让她忙得脚不沾地。
似乎感情上遭遇的小小不顺心,并没有对她产生影响。
当一天二十四小时她拿出二十个小时来投入工作,连睡眠和吃饭的时间都在压榨,整个人的精力全部以手中【环仕】这个项目优先的时候。
游夏压根拿不出一分多余的时间去想男人。
短短半个月下来,她人都瘦了一小圈。
游夏本以为,只要事业路平坦顺利,她就拥有一路向前高歌猛进的主心骨,她绝不会被除了工作以外的任何事情击垮,她可以一直这样信念坚定地生活。
直到这天早上,游夏已经三天两夜没怎么合过眼。
拖着极度疲惫的沉重步子回到泰晤士套房,她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进门就将自己摔进沙发上,一瞬间天旋地转,连意识都有些恍惚。
她渐渐合上眼,近乎是已经游离在半梦半醒的边缘状态,手机突然打进来的电话让她瞬间睁开眼睛,那一秒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马接起来。
“游夏,出事了!”是岑卓打来的。
游夏猛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却掩不住沙哑到快失真的声音:“说。”
“按期限今天应该是老刘他们交设计方案,但我从昨晚就联系不上这帮人,组里小赵几个那边也都联系不上老孙他们。”
“我觉得事情不对劲,今早上直接来他们会所堵人,结果看到这帮孙子在这儿大集合呢。说是【环仕】这个工程的项目负责人——也就是你,他们跟你合不来。
他们还说,让我们别费心了,那边早就和于总对接上了。”
岑卓口中的“老刘”、“老孙”,原定是专门负责这次工程的施工方。
分别负责工程初期的砌墙、防水和铺改水电的工人团队领头人。
这些人都是跟【津尚】合作很多年的的老团队,几乎承揽了他们建筑部七成以上的庞大工程项目。
原定这次【环仕】的工程也照旧由他们负责。
至于“于总”,是【津尚】第三大股东【百诚精钢】的法人。
于百诚早些年从国企干员退下来,下海经商成立钢材公司,做大做强后又利用发改政策挤走了国外合伙人,上位成为钢厂的一把手。
后来游夏的父亲游松原经营【津尚】不善,狐朋狗友于百诚连蒙带骗,从游松原手里*笼络到一批股份,自此一跃成为津尚股东。
游聿行带领公司起死回生后,于百诚更是坐享其成,死攥股权身家轻松过亿。
简单来说就是,游夏辛苦卖命的这个工程,被于百诚截胡了。
他不但恬不知耻地偷换概念,模糊了游夏的项目负责人身份,还手段肮脏地直接控制了施工方。
目的就一个,逼游夏下台,交出手里【环仕】的工程。
游夏还算冷静,听电话的过程中已经飞快刷牙洗脸,简单涂了个口红,边换衣服边对着手机跟岑卓交代了一句:“知道了,先别走漏风声,我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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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红色阿斯顿马丁女武神咆哮飙行至【百诚精钢】大门外,游夏连停车位都懒得找,摔上车门,越过保安亭。
不顾安保室的阻拦,直接双手一撑翻越过大门,跃下稳稳落地。
和津尚有关的企业,谁不知道游夏的大名?上面既有小叔游聿行罩着,又有老公屈历洲撑腰,谁敢真的拦她?
“于百诚!你他妈到底在做什么梦啊?”她闯进钢厂园区内部。
在一个庞大的专业钢厂内,行政办公楼里,居然有一整层茶室。
足以见得于百诚这人日子过的顺风顺水,潇洒快活,就像这钢铁厂里的土皇帝。
于百诚年过半百,把头发染得乌黑油亮,正坐在里面品茶。似乎早就知道游夏要来,他头也不抬:“年轻人还是太心浮气躁,都直呼长辈大名了。”
游夏踹开改造成茶室的办公司大门,把包摔在沙发上,捋起袖子冷笑一声:“呵,项目要被抢,放你身上你也得躁。”
于百诚不紧不慢喝茶,把喝进嘴的茶叶吐回杯子里,拖着腔调:
“哎呀,小夏呀,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毕竟你在行业里经验不足,在你叔叔的公司内部多历练历练就行了,别拿这么大的项目开玩笑。”
“所以你故意让合作的施工方回避我,让他们拒绝和我合作,也是历练的一部分,是吧?”游夏满眼讥讽。
“诶,那你可误会我了,我哪能左右他们的想法呀?”
于百诚转了另一个话题,来说明游夏不胜任工作,
“我理解,环仕总裁是你丈夫,你理所当然觉得这个案子该落到你头上。但是为了我们津尚的口碑考虑,更不能任由你胡闹。”
前言后语,一会儿暗指游聿行特殊照顾,一会儿说她背靠屈历洲工作当儿戏。
好的很。
“告诉你,我为津尚做的贡献,绝对比你多得多。”
游夏猛地把手拍在桌面,震得他玻璃壶里茶水荡出波纹,笑意已不复存在,“你这个天天背靠津尚乘凉的闲散人员,就别说我借关系了。”
补刀的语气自信又冷酷:“毕竟从钢厂的掌权人退居法人位置,靠津尚的股份吃老本等公司供养的你,算什么资历深厚呢?”
她突然动作把于百诚吓了一跳,他手中茶杯猛抖,差点把水泼出来。
于百诚恼怒起来,坐着也用力拍了下桌子,试图压制这位后辈:
“游夏!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要是你今天好好求我,那几个合作方,我还有可能安抚住。
否则,你就是动用游聿行的关系,强行要他们干活,中途也是要闹不愉快的!”
话里话外不就是在承认,合作方反水就是他于百诚的手笔。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不是来求你高抬贵手,是来找你茬的。”游夏盯着这个和父亲差不多年纪的男人,眼神十足的狠恶,根本没在怕的,
“我警告你,别再把手伸到我面前来。”
偏偏于百诚哪壶不开提哪壶,忽然笑开了:“小夏啊,你对我的敌意太深了吧?大家都是为公司好呀。而且要不是你爸爸当年败家,搞得津尚都快垮掉了,我买津尚的股票都没机会呀你说是不……”
“哐啷!”
一声巨响实木茶台整个儿掀翻,桌面物品稀里哗啦砸碎在地。
要不是于百诚躲得快,已经被游夏掀翻的桌子砸到了,他大叫着跳起来游窜在一片狼藉之中。
“游夏你这个疯子!跟你爸一样不正常!”于百诚不停按动安保铃,脸色惨白警惕着游夏。
“再逼逼赖赖,掀翻你的厂子。”
游夏显得分外冷静,沉着地盯着中年男子,扯起包转身离开前,停顿在门口,侧脸留下一句:
“你以为津尚为什么不收购你的钢铁厂?因为你的企业在津尚眼里,只是个垃圾。”
说完她雷厉风行踏出满是残破的办公室,从匆匆赶来,将她团团围住,又不敢真的动她的安保队中间穿行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