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刚想拒绝,已被他不管不顾地拿捏住。
罗袜中的脚趾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双眼也仿佛无法直视一般阖上。
他想要的是足够的慰藉。
云英由着他摆弄了好一会儿
,直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今日会有人来,”她轻声说着,示意他不要在此逗留太久,“想必就要到了,殿下该躲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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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行宫的那条宽阔道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东宫的马车自城门中出来,一路行去。
因时辰早,地上几乎不见车辙与马蹄印,然而,在距离行宫大约二里的地方,跟随车旁的几名侍卫却看到了两串清晰的马蹄印,看那方向,竟似与他们相同,也是往行宫而去。
这个方向的道路,能通的地方可不多,除了这一处皇家行宫,便只有两个村落,这样雪后初晴的日子,应当很少有人这么早就往那两个村子赶去才对。
侍卫们对视一眼,犹豫要不要立刻将此事禀报给车中的人。
刘述的案子已审理得差不多,他于上月被关入刑部大牢,待明年开春,便会有最终判决。
如今,羽林卫暂由副将管着,副将却一直未得任命,虽表面仍纪律严明,但内里却有一分群龙无首的隐隐恐慌。
眼下无人做主,他们便有些畏手畏脚。
犹豫之间,队伍已又形过去近半里的距离。
在通往行宫的最后一个岔路口,那两道始终相邻的马蹄印,终于去了另一个方向,与他们分道扬镳。
众人在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可见是虚惊一场,幸好方才没有冲动之下便先禀报。这点小事,不该劳烦主子。
这时,马车中传来萧元琮的问话:“该到了吧?”
雪后路滑,他们行进得比平日慢上一些。
“回殿下的话,还有小半里路便到了。”一名侍卫连忙沉声答道。
萧元琮“唔”一声,片刻后掀起车帘,顶着外头呼啸的寒风,四下看了看。
一片旷野,杳无人迹。
大约是因为大事将至,他的心里莫名有一种怀疑和兴奋交织的情绪。
前几日,广陵的吴王府 已递了加急的文书入京,要求回京看望父皇。
父皇弥留之际,他身为人子,没有反对的道理,如今广陵的队伍已离京都越来越近,照先前各地加急递入京中的消息,今日午后,他们应当就能赶到京都城外扎营了。
那样战力十足的队伍,自是不能再入京的。
而靳昭,应当也在回京的路上,快要到了。
“路上可曾见到什么人?” 他到底还是问了一声。
“回殿下的话,先前在路上瞧见几个往京中赶的农夫,到这一段路便没再见到什么人。”方才那名侍卫答道。
萧元琮没再说话,放下车帘坐座上,再度于心中算了算时辰。
据太医的意思,圣上到今晚,至多明早,便要咽下最后一口气,眼下不过那针与药吊上最后一息罢了。
这意味着,接下来京中局势将有大变,而他,身为太子,会有至少一个月忙于操持国丧和登基事宜,无法前来,甚至很可能错过云英最后生产的日子。
所以,今日天刚蒙蒙亮,他替了例行出宫的余嬷嬷,亲自前来。
不一会儿,马车速度放缓,马头转了个方向,渐渐停下。
车门打开,萧元琮弯腰下去,看到车夫递过来的厚重狐裘,摆了摆手,径直走了进去。
第135章 橱柜 真是无情的女人。
屋门已开了, 茯苓站在门口翘首望着,一见萧元琮进来,赶紧躬身行礼, 随即转过头去,朝着室内唤了声:“殿下来了。”
说完, 又赶紧迎过来。
萧元琮的步子迈得快,从她身边经过时, 半分未停,只抬了抬手, 示意她免礼,便径直跨入屋中。
站在屋门处,身后是冰寒, 身前是温暖, 两相交织, 让人有一瞬间头脑放空的恍惚。
萧元琮定了定神, 朝里望去,就见还倚在榻上的云英,正一手扶着穗儿, 一手拉住坐榻的边缘, 费力地想要起身。
她的身上还穿着入睡时的纱衣,外头则罩了件稍厚的外衫,长长的头发也披散着,在她好不容易站起来时, 随着上半身的前倾,发丝也滑到了身前,丝绸似的,在浮动间泛着柔亮的光泽。
“怎么敞着门?”萧元琮见状, 又大步上前,一边握住她的手,一边扶在她的腰上,让她能站稳些,“还穿得这么少,着凉了可不好。”
云英掩唇笑了声,摇头说:“哪里会着凉?这屋里太热,都将奴婢憋出一身汗来了。”
萧元琮垂首,看到她原本白皙的美丽面庞间,透着一层淡淡的红晕,给她本就姣好的模样更添一分红润的气色。
“嗯,瞧着是有些热,那也得小心些。”他的胳膊挪到她的肩上,让她半靠在自己的怀中,低头在她额角吻了吻,“才刚起来?”
幽幽的馨香钻入鼻尖,让他从清早起,就莫名有些紧绷的心神暂时松懈下来。
“今日犯懒,到了时辰却怎么也不想起来,便在榻上多赖了一会儿,”云英寻了个舒适些的姿态,柔顺地靠在他的肩上,脑袋稍一偏,便迎上他凑到近前的唇瓣,纠缠着吻了片刻,含含糊糊道,“奴婢想着余嬷嬷今日要来,才被穗儿自榻上叫起来,谁知却等来了殿下……殿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临近年关,应当十分忙碌吧……”
萧元琮应了一声,搂着她干脆挪到自己的膝上,将她肩上的薄衫扯下一寸。
屋门已经被阖上,穗儿退到了外头,里面没有旁人,亦不怕透风着凉,他的动作便也放心了许多。
“是有些忙,”他含住她的下颌一侧,一手顺着她的胳膊滑下去,展平她的手指,与她手指纠缠,“只是孤也惦记着你,接下来许久,恐怕没有工夫再过来瞧你了。”
云英一早上连受撩拨,有些过分敏感,由着他拉开自己的衣襟,同时别开脸,越过他的肩头,看向寝屋内里关得严严实实的衣橱,心神有一瞬间涣散。
方才和萧琰在一起时,她身子太沉,见他虽照着自己的话,寻了地方暂时藏起来,却不是寻的别的宫室,而是就躲在了她屋中的衣橱里,并未阻止。
本以为来的是余嬷嬷,会像先前的许多次一样,问一问她的近况,瞧一瞧她的气色,再交代太子的吩咐,便要离开。
谁知,等来的却是太子。
而此刻,人还藏在那扇衣橱橱门之中。
“怎么这么红?”萧元琮低着头,仔细端详一番,指尖更是轻轻触上去,带起她的一阵颤抖,“瞧着有些可怜。”
云英的后背倏然绷直,猛地攥住他的手腕,放在那衣橱之上的心神再度涣散。
“许是月份大了的缘故。”她微喘着气,面色红得有些惊人,“近来时常觉得难受……”
她口中的“难受”,自然带着别样的意思,萧元琮听得明白,眼神也渐显黯沉,他的“难受”,一点也不比她少。
“那孤便帮你一把。”
他说着,就要俯下身去。
两丈外,高大的衣橱里,萧琰垂在身侧的双手悄悄攥紧,泛白的骨节埋在堆叠的衣物逐渐,无声地颤抖。
衣橱里太过闷热,橱壁上为了衣裳透气而特意留的几个小孔,非但没将橱内的燥热散去半分,反而让他能依稀瞧见外头的光景,进而更有源自愤怒的燥热直窜而上。
他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在这个本就即将你死我活的境地,他的脑袋里开始
模糊地想,如果这时候就不管不顾地推开橱门冲出去,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单以武力计,萧元琮是文质彬彬的太子,哪怕身体亦素来强健,也绝不是从小习武的他的对手。
这儿是妇人居处,那些跟随而来的羽林卫侍卫都守在院外,只要他动作够快,在侍卫们听到动静赶来之前,就能解决一切。
这样一来,他背上无故杀害储君的罪名,得颇费许多心思与齐慎等那些老顽固们周旋不说,单是这个女人,还有她腹中的孽种,也要惹人注目……
就在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盘算着这些事时,屋外再度传来动静。
“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云英的双手攀到萧元琮的肩上,又顺着他的脖颈两边上移,轻轻捧住他的脸颊,“奴婢觉得殿下似有心事……”
萧元琮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将她放到榻上,在她的腰后垫了一只软枕,这才仔细端详着她的模样,说:“父皇已至弥留,朝中恐怕又要忙乱起来。”
云英仰头对上他的视线,先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很快便归于平静。
自她搬来行宫养胎以来,他几乎没在她面前提过朝中的事,她所知的一切,都是从傅彦泽的信中得来,如今听到他的话,自然要有些惊讶,不过,本也是早晚的事,不必表现得太刻意。
“殿下应该早已准备好一切了吧?”她回过神来,冲他露出一抹带着担忧的笑容,“奴婢的心中有些不踏实。”
萧元琮的神情有细微的变化。
他素日几乎不与任何人交心,身边的下属也好,更亲近的心腹也罢,连同一直帮衬他、支持他,受他尊重的齐慎,也未与他有过真正毫无防备的、贴心的叙话。
没人会在他的面前这样说话,“不踏实”,不但是她,他的内心,也正躁动。
“孤也不知道。”
他说了实话。
“他的行事难以捉摸,有的时候,孤也看不透他。”
“他”自然是指萧琰。
萧琰,这个与他血缘相连的亲弟弟,和他了解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身边的大多数人,只要要在朝中、在京都生存,便多少要守着这儿的规矩,照着规则行事,才能稳住位置,才能谋求上升。
只有萧琰不一样,他有天然的倚仗,从出生起,就不用像其他人那样循规蹈矩,想做什么,自有父皇替他安排好一切。
一个人,若照着某种固定的方式行事,那便很容易摸透,对于大多数人,萧元琮便是靠着这一点,牢牢把握住他们的所求。
但萧琰喜怒难测,有时,会在规矩之内行事,而当你以为他已被这些条框驯服时,他又会出人意料。如郑皇后那般,同样的千娇百宠,大多便会养出她那样骄纵任性、心思简单的“废物”。
可偏偏萧琰没有,他仿佛天生就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不守规矩,而什么时候又该守一守规矩。
萧元琮哪怕有九成把握,剩下的那一成不确定,也足够让他感到不安。
云英看着面前的人,双手仍旧捧住他的脸庞,拇指温柔地抚过,轻声说:“这世上从来没有万无一失,奴婢相信殿下。”
萧元琮的手覆上她的手背,闻言低下头,吻住她的唇瓣,好半晌,才放开她。
“若此番能成,从此便没了心腹大患,朝中亦能重回正轨。”
他不是昏庸的君主,二十年来的储君教导,让他十分清楚,自萧琰逃离京都,蛰伏广陵后,他的许多行事,已让不少忠心耿耿的臣子们感到失望。
但他没有其他选择,在继续当完美君主与暂时放下“大事”,除去心头大患之间,他选择了后者,只要除掉萧琰,一切都能很快步入正轨。
若是不能……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郁,话音也跟着低下去:“若孤败了,他也不见得能得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