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从清早开始,便觉得心口跳得有些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还没到平日醒来盥洗的时候,便再睡不着了。
守夜的穗儿浅眠,她才从榻上起来,便听到了动静,赶紧过来服侍。
“娘子怎么不再睡一会儿?”穗儿跪在脚踏边,给她套上鞋袜,“这会儿膳房定还未准备好早膳呢。”
云英抚了抚渐渐平复下来的心口,笑道:“没事,就是方才心跳的有些快,一下就醒了,倒也不饿。”
月份大了,夜里多少有些不安稳。她底子好,很少浮肿,但入睡后容易醒来的毛病却不少。
“奴婢先给娘子倒些热水来。”穗儿起身,到窗边推开缝朝外看了一眼,笑道,“雪停了,倒没积太厚,想来路上不难行,余嬷嬷应当还有半个时辰便能到了。”
云英愣了下,这才想起今日正是余嬷嬷要来看她的日子。还有五日便是除夕,想必这也是年关前的最后一次了。
屋里暖和,她深吸一口气,也不披衣裳,就这么行至铜盆边,伸手掬水,打湿自己的脸颊。
就在这时,才被穗儿阖上的那扇窗外,忽然传来声响。
笃笃笃——
仿佛有人屈起手指,在窗框上不紧不慢地敲了三下。
屋里的两人同时停下动作,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确认自己并未听错。
穗儿二话不说,让云英后退几步,离窗扉远些,自己则压低声,警惕地轻唤:“茯苓?”
借此试探外面的人到底是谁。
外面静了片刻,随后,传来一道已许久不曾听到的,压得极低的嗓音。
“是我。”
第134章 来访 “真是便宜了他。”
屋里的两人都惊住了, 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可置信。
外头的人是萧琰,那极具辨识度的嗓音, 和带着几分不羁狂放的语调,即便是只见过他一回的穗儿, 也一下就认出来了。
穗儿震惊地瞪大眼,站在原地等着云英的命令。
静谧之中, 窗外的人也没再发出动静,没有离开的脚步声, 也没有直接掀窗而入。
云英抿着唇,犹豫两息后,退到屏风后, 用眼神示意穗儿也退进来些, 随后轻声说:“殿下请进来吧。”
明明门外没人, 可萧琰得了允许, 也偏不走正门,仍旧掀了他方才敲的那扇窗,单手撑在下窗框上, 高大的身子一个用力, 便翻了进来。
明明是一副壮硕强悍的身躯,那双沾了积雪的鹿皮靴落在地上时,却只发出了很轻的声响,颇有种举重若轻的巧劲在。
落地的那一瞬, 靴面上细碎的积雪被抖落在地,在温暖中迅速消融。
他站在窗边,又轻轻跺了跺脚,目光则迅速打量起周遭的一切, 那警惕而敏锐的样子,莫名将一种紧绷的氛围带入这间温暖如春的屋子。
这是行宫中除了仅供天子居住的殿阁外,最舒适的一处,正房中,更是被精心布置得十分温馨,与外头的凛冽萧瑟、天寒地冻恍若两个天地。
萧琰被冻得染了一层红的面颊上,渐有回暖的趋势,可眼里的冷意,却随着看清屋里的陈设而变得更浓。
“你出去。”
他的目光已迅速落到屏风后的那道身影上,口中的话却是对穗儿说的。
穗儿自然不会听他的,而是转头犹豫地看向云英。
云英站在屏风之后,背对着屋门的方向,闻言没有出声,只是轻轻点头,等穗儿下去,屋门吱呀一声被阖上时,才轻声开口。
“这种时候,殿下怎么会到这儿来?京都城中,只怕已为殿下布下天罗地网。”
萧琰扯了扯唇角,冷笑一声,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大步跨过明间,绕到屏风旁:“再怕,我也要先来瞧瞧你,都说大哥在这儿藏了个怀着身孕的女人,为了那个女人,居然特意将你送过来照顾她,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停住,一双鹰一般敏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已有半年多未见的女人。
她仍旧美丽,仍旧那样引人注目,甚至与先前相比,整个人被养得多了一分圆润饱满,越发像朵精心滋养过的富贵娇花,鲜艳欲滴。
最重要的是,她那掩在衣裙之下,微微隆起的小腹。
感受到他的目光,她慢慢低下头,抬起一只手轻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那种沉静的,带着一丝温柔的表情,几乎是萧琰从没见到过的。
他僵在原地,震惊地看看她的腹部,再猛地抬起头,盯着她的脸
颊。
“是你——”他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恍然大悟,“原来是你,难怪!”
难怪萧元琮不肯透露半分那妇人的身份,还要将这个女人送到这儿来。他原本还有几分不解,一向提防着薛清絮的萧元琮,怎么会着了道,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当初为了要她,萧元琮不惜与自己最信赖的心腹靳昭生出嫌隙。
若说萧元琮对她没有一点情意,萧琰绝不相信,他的这位大哥,平日颇多隐忍,绝不是会轻易为美色所惑之人,这个女人,也算好不容易才在身边留住的,她那么狡猾,那么自私,怎么可能让她来照顾别的女人?
“原来没有别的女人,”萧琰又是冷笑,又是长叹,“怀孕的人是你!”
云英抬眼,平静地对上他的目光:“不错,是妾有了身孕,如今刚满七个月。”
萧琰在心里迅速算过时间。
“七个月,那便是我走之后的事,”他感到牙根一阵酸痛,像是雪地里彻夜奔驰时吹多了寒风,“才从我的床上下去,你就敢给他生孩子!”
这是负气的话,他们之间的那场情事,不过露水姻缘,甚至连姻缘也算不上,只是负责情绪之下,难以克制的冲动而已。
而她和萧元琮,才算是有真正的“私情”。
男女之间,情事不断,哪怕尽力防范,也免不了有意外。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萧琰初时惊讶不已,到眼下已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那股从牙根处开始蔓延的酸痛感,还是让他控制不住地感到一阵不快。
云英眼皮动了动,半点不怕他这毫无道理的脾气,细声细气道:“那是妾的床。”
萧琰一时被她堵了话,不由一窒。
是了,她的马车,她的床,是他上了她的床,再灰溜溜地逃出京都。
他几乎要被气笑了:“穆云英,数月不见,你长进了,真是半点也不将我放在眼里。”
人就在眼前,衣裳虽穿得好好的,甚至因为是冬日,也因为怀着身孕,那衣裳略厚实,也十分宽松,将玲珑起伏的身段掩去大半,可落在他的眼里,就是如火星子掉入干柴堆一般,猝然烧起烈火。
他眯了眯眼,再度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随后又走近一步,宽大的手掌扶上她的后腰,似乎想用力将她带到自己怀里,可以余光瞥见她隆起的腹部,面露不虞,又上前一步,和她靠得更近。
“真是碍事。”
他抬起另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颊抬起,仔细地端详。
他的指尖还有外头残留的寒冷,才触到她的肌肤时,一股酸麻窜过,让她忍不住缩了缩,敏感的身子悄然绷紧。
云英没有回应,只是顺势对上他的目光,同时也打量着他。
数月不见,他的轮廓已有了细微的变化,比从前更加深刻硬朗,皮肤的颜色也比离京前更深了几分,瞧这模样,若不知他去广陵乃是就藩,便说是去从军,上沙场,也有人信。
看来这几个月,他蛰伏广陵,并未闲着。
“气色不错,”他的目光已落到她的唇上,高大的身躯凑得那么近,投下一大片阴影,脑袋更是微微低下,被屋里的炭盆暖得干燥的唇瓣与她逐渐贴到一处,“在这儿被他养着,你可是心甘情愿?”
他的话音变得模糊,终于忍不住咬上她的下唇,托在她下巴上的手顺着她脖颈光滑的肌肤滑下去,与另一只手一起,托上她的后背,隔着衣物不住摩挲。
不够,一点也不够。
十指开始在衣料上收拢再放开,似乎要将她的衣裳从背后扯下来。
云英忍不住抬手按在他的胸膛间,却暂时没有用力。
“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看来根本没有要给你正名的意思,”他的唇瓣已经移至她的脖颈处,正沿着衣领那一圈轻轻重重地试探,似乎要直接用牙齿将其撕开,“自己生的孩子,都不能放在自己的名下,要凭空多出个娘来,你竟也愿意?”
云英的眉心悄然蹙起,撑在他胸前的两只手也忍不住收紧,攥住他的衣裳。
他身上还穿着厚实的鹿皮衣裳,寒气已被烘去大半,只是微微的湿意,加上厚重柔韧的手感,让她有些抗拒。
“妾给殿下的那封信,殿下没收到吗?”
萧琰动作顿了顿,原本紧贴着她的肌肤,半寸也不肯远离的唇瓣终于退开了,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痛快的笑意。
“那是自然,”他说着,一面牢牢托着她发软的身子,一面腾出一只手来,先胡乱解了自己身上那碍事的鹿皮衣,再直接扯开她的衣襟,“收到了才要来。”
他本要来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对萧元琮已生了怨,见到他,会不会要他将她带走,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情形。
让他又憋闷,又痛快。
“怎么好像比从前更饱涨了些?”他的眼眶有点红,浑身的肌肉充血紧绷,坚硬如石,“熟透了。”
云英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亲密情事。
一来,萧元琮太忙碌,过来的次数太少,二来,他小心谨慎,生怕动了胎气,每次只点到为止,暂解了她的渴,却还余三分饥。
如今,面对另一个男人敞开衣襟,迎接那毫不掩饰的打量,实在有些承受不住的激荡。
“已七个月,”她面颊绯红,呼吸间胸口起伏,“再有两月,就要喂奶,本该如此。”
她底子好,先前便奶水充足,这回虽开始时有几日不适,但养到如今,早好了,自然也不差。
萧琰伸了手,看着她逐渐防线崩溃的样子,咬牙切齿道:“真是便宜了他。”
云英顾不上他的话,双手终于开始用力:“别这样,不能伤到孩子……”
她理智尚在,再情难自禁,也会被牢牢压制住——已犯过一次错,不能再有第二次。
“不碰你!”萧琰被她的拒绝弄得更加恼火,越发觉得那肚子碍眼极了,一边强势地钳制住她的双手,不让她有机会将自己推开,一边托着她的身躯,让她坐到榻上。
“帮他喂了阿溶,如今又要给他生孩子、养孩子,真是好事占尽。”
阿溶虽不是萧元琮所生,可他的存在,着实给萧元琮带来的好处,萧元琮决定要隐瞒他的身份抚养他,自然也不会是出于所谓的手足之情。
萧氏皇族到他们这一辈,几乎自出生起,便各有命运,手足之情,从未存在过。
他俯下身子,凑到她的面前,双手张开,撑在她的身体两侧,逼得她也微微后仰,纤细的胳膊也撑在后头,阻止自己继续倒下的趋势。
“殿下也占了不少好事,”这样的姿态下,她隆起的腹部变得更加明显,令她整个人有种糅合了成熟的女人与母亲特质的风韵,“生而贵重,宠爱不衰。”
萧琰瞥了她一眼,没有反驳。
他很清楚地知道,来自父皇的宠爱,就是他长久以来的最大助力,单论这一点,他的确幸运,既享受了好处,便没必要假惺惺地否认。
“现下也还要再占一件好事。”他重新放低目光,声音嘶哑道,“我听说,妇人生养时,奶水总是不畅,须好好通一通才行。”
云英的脸颊克制不住地涨红了。
她已见识过好几个男人,明明在外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有萧琰总是这般言语无状,说得她羞恼不已。
可是,和武澍桉那等纯粹纨绔风流的花架子不同,萧琰的放荡,更多的是一种随性而来的发泄,让人面红耳赤,甚至无地自容的同时,还会隐隐感到畅快。
“殿下胡说什么,妾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