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禾就道:“是我要跟她闹的,你凶她做什么?”
裴聿泽顿时语塞,金小七得意地朝裴聿泽挑眉。
身旁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几人看去,正是一个捏糖人的摊主和一个客人争执起来。
金小七爱热闹,马上窜了过去,扒开人群问怎么回事。
“这人来买糖人!几文钱的糖人,他居然还给假铜币!”糖人老人义愤填膺。
“什么假铜币!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真的!”
“我十岁就在街上买卖,一眼就能分辨真假铜币,你这铜币看似很真,就是假的!”老板言之凿凿。
裴聿泽扶着郁禾从人群走来,气势太过矜贵强盛,所有人退了进步。
有人认出了裴聿泽,立马道:“少卿!是少卿!少卿您瞧瞧!”
铜币交到了裴聿泽手里,他凝神看了几眼,抬眼看向客人,见他坦然,便问道:“这铜币哪儿来的?”
客人莫名:“自然是每日买卖来往得来的,也不知是谁给的,这,这真是假的?”
裴聿泽没有应答,只是将铜币交给了身后的涂庚:“将这位先生带回大理寺问话。”
客人一听,立即慌了:“这,这不关我的事啊!”
涂庚好心解释:“只是问话,没说你有问题,只要交代清楚就好了。”
百姓们惊奇地渐渐散了,这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假铜币,可对于他们这种盈利为生的小本生意,却是大事,老板感激裴聿泽,特意画了个蝴蝶糖人给郁禾:“给夫人把玩。”
郁禾一愣,正要解释,就见裴聿泽拿出一锭碎银子,老板受宠若惊:“不敢收,不敢收。”裴聿泽还是将银锭子放在了摊上。
几人离开,金小七贼兮兮:“表哥,你是因为那句‘夫人’给老板的打赏吧。”
被人揭穿,裴聿泽也面不改色,郁禾正看向裴聿泽,对上他俯视而来的目光,又避开了,这人真是,前几天还一分生分疏离的模样,现在又这样。
程以璋倒是没在意他们之间的互动,问裴聿泽道:“你是觉得那枚铜币有大问题?只是一枚铜币而已。”
谈起正事,裴聿泽想起当初在谭驰朗的庄园里搜出来的那张铜钱画像,目色微沉:“查一查才知。”希望是他多心。
突然一声尖叫声响彻长街,顿时前面的人流跌绊着往后冲回来,裴聿泽警惕将郁禾护在怀中,程以璋也凛然将金小七青鸟和彩鸾护在身后,和裴聿泽默契地往后退去。
一面问裴聿泽:“发生了何事?”
裴聿泽凛声道:“先把她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谁知话音刚落,立刻有一黑影闪现上前,烧得通红的炭火尽数朝裴聿泽和郁禾扑来,裴聿泽长臂一横,炭火立即舔上裴聿泽的袖襕,火势顿起,程以璋目色一凛,解下披风扑了上去。
火势瞬息,长街上的人都慌了神,郁禾在裴聿泽怀里毫发无损,却白了脸色:“裴聿泽!”
裴聿泽长臂负于身后,忍着烧伤的痛,力持温和:“没事,别担心。”
巡城营的人闻声赶来,快速控住那个扑炭火的人。
程以璋站在裴聿泽身旁,清晰目睹他的伤势,触目惊心,怒火重烧,上前问他:“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公主?”
第51章 羞赧
场面太过混乱,行凶之人利用乱窜的人群早已混迹了进去,消失不见。
裴聿泽手臂受了伤又怕是调虎离山,一步也不敢离开郁禾。
对于程以璋的问题,他沉默异常,若是冲着他来还好,若是冲着郁禾……
他垂眸看向怀里的郁禾,她还一个劲地往他身后探,他只能扣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
“让我看看你的伤!”郁禾固执道。
“没事。”
“这是命令!”郁禾娇嗔瞪他。
裴聿泽凝神看她,眼底浮上一丝笑意,低声道:“你生气时很可爱。”
郁禾蓦地噎了一下,顿时脸颊如红灯映,脑中一团浆糊似的。
裴聿泽趁机对程以璋道:“你先护送公主回府。”
谁知郁禾半点不中他的计:“先处理你的伤口!”
程以璋看在眼里,怅然一笑:“公主之名,不得不从,先处理你的伤口。”
裴聿泽看了眼程以璋,只好妥协:“也罢,回公主府宣太医吧。”
郁禾终于点头:“对,外面的大夫,我也不太放心。”
抬头,见他们都看着自己,裴聿泽看着她的目光更是幽深,她轻咳一声别过眼去:“再怎么说,你也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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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太医刚进辞惊苑就嚷嚷起来:“少卿受伤了?可是吐血了?我来瞧瞧,我来瞧瞧,只要没厥过去都不是大事!”
青鸟赶紧扶住师父的手接话:“是烫伤,烫伤,不是吐血。”
“烫伤?”胡太医眉毛一皱,一进屋就看到了郁禾,忙是请安,“公主。”
“您老免礼,请进去吧。”郁禾坐在外间。
胡太医安抚道:“哦哦,放心,又我在,没事的,小公主别急啊。”
“......我不急。”
“还说不急,大夫最拿手的是什么,望闻问切,先是这‘望’字,瞧瞧小公主这一脸急的。”
郁禾:“......”
她绞着手绢,就听到内室一声闷笑,低沉醇厚,从喉间溢出的一声闷笑,她窘迫地瞪了眼屏风,手绢绕得更快了。
青鸟赶紧扶着师父进去了。
金小七绕着一缕青丝,嘻嘻一笑:“这老头真有趣,对我胃口。”
郁禾脸上还发烫,臭她:“你们是臭味相投。”
彩鸾补充道:“是一样口无遮拦。”
金小七不以为耻,反以为傲,摊手道:“那心里藏着事什么都不说岂不是憋死了,说出来,才神清气爽啊,世上好多事啊,都是你不说我也不说,闹出来的误会啊。”
郁禾绕着手绢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胡太医绕过屏风走进内室,一见裴聿泽就愣了一下:“不是说少卿烫伤了?这满面的春风,哪里是受伤的样子,”说着,他立即自以为看穿了裴聿泽的小伎俩,放低了声音,“是不是使苦肉计惹小公主心疼啊?”
青鸟的笑容僵了僵:“......师父,您这小声说话,大家都听到了。”
“哦?是吗?那我就不用小声了。”胡太医走过去,“我瞧瞧啊,指定给你断一个让小公主心疼的程度......呀呀呀!”
他抬起裴聿泽的手,蓦地瞪大了眼睛,接连惊嚷,被裴聿泽捂住了嘴,裴聿泽凝他一眼,沉默摇头。
胡太医会意快速眨眨眼,硬生生吞了接下来的话。
此时郁禾的娇声在屏风外响起:“胡老,您可别帮着他骗我,故意夸大其词!”
“呃,这个,”胡太医装模作样咳了两声,“伤势不太严重,就是有点麻烦,我先清理一下,清理一下。”
裴聿泽的整条右臂都有烫伤,最严重的部分主要集中在肩膀到上臂这段,饶是经验丰富的胡太医都忍不住咋舌:“多好的皮囊啊......可惜了,可惜了。”
一直站在裴聿泽身旁的程以璋睁了睁眼,瞧瞧拉着青鸟往后退了退,掩住唇低语:“你师父是正经太医吗?”
“......”青鸟没忍住不分尊卑地斜了程以璋一眼,“当然!太医院院首,医术首屈一指!”末了,她看见眼师父顺手捏了下少卿的肌肉,语气虚了一虚,“我师父就是为人幽默,幽默。”
胡太医煞有介事:“哦,很紧实,少卿身子不错,不错,小公主很有福气啊!”他不正经地一笑,裴聿泽平静的脸色变了变,他又正经道,“放心,这伤看着可怕,死不了,只要日常护理得当,再擦一些祛疤膏,将来伤痕会轻淡一些。”
在胡太医眼里,只要不是奄奄一息,都是小问题。
虽是小问题,胡太医处理起来,还是用了大半个时辰,等出来时,见郁禾还等在外头,又是不正经地一笑:“都是做过夫妻的人,还害羞呢!进去吧。”
郁禾被胡太医的打趣染红了脸颊,还是故作镇定压住嗓音问道:“他没事吧?”
胡太医道:“没事,这几日体内会有一股热毒,我开个方子,让青鸟熬了,每日给少卿早晚喝一碗,喝个三天,热毒散了,伤势好的快。”
郁禾颔首,正见程以璋也走了出来,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她,藏着复杂的柔情,郁禾不是看不懂,只是不愿意懂。
程以璋也明白,郁禾或许是气极了裴聿泽,或许也想过一辈子和裴聿泽老死不相往来,但她也确然没有考虑过她和他之间,他,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更或许,谁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除了......
他又往内室看了一眼,勾了下唇角,似是苦的,又是不甘心,再转过脸
看向郁禾,又是一笑,这回是豁达的:“进去看看他吧。”
郁禾是要进去的,然一进去,她就脱口道:“既然胡太医说你没事了,那我让徐典军送你回府吧......”她愣住了,裴聿泽已经合衣躺了下来,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遮住了眉眼。
“郁禾,我头疼,先在此歇歇。”裴聿泽低低沉沉的声音从喉间发出,似是的确有些难受的样子。
郁禾一急,连忙走过去:“怎么会头疼?是不是热度发作了?”
她才在床边坐下,蓦地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肘,轻轻一扯,她便如一阵风似的扑向了裴聿泽、
裴聿泽睁开眼,正对上她如小鹿般惊惶的眼眸。
“你......”
“还说不关心我?”裴聿泽拧眉反问。
“啊!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突然进来的金小七慌忙漏着指缝,捂住眼,“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先回啦!”
郁禾一愣,无端生出一股气,锤了他的胸口,“哼”的一声坐起身来,正要发作,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公子,我家公子在这吧?”
是涂庚。
裴聿泽眼中的笑意顿消,坐起身下床来,沉声道:“进来。”
郁禾见他方才还一副安闲自若的模样,此时变得冷肃起来,看着他这样,郁禾莫名心跳了一下,连忙别过脸去,见涂庚给她行礼,她淡淡说了句“免礼”,就坐到一旁窗下的贵妃榻上,没有要走的意思。
裴聿泽心知,她是也要听了,便看了眼涂庚,涂庚自然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便道:“花灯会提早散场了,人太多,行凶之人一溜烟窜进了人潮里,实在没找到。”
这是裴聿泽预料之中的事,所以他没有刻意支开郁禾。
“那现在怎么办?”这句话是郁禾问的。
裴聿泽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道:“只能先让他们查着。”
郁禾低一回头,拧眉道:“敢对我们出手的,会对我们出手的,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会不会是段家之人?”
裴聿泽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一直以为郁禾天真单纯,不谙世事,原来她也想到了,可裴聿泽没有告诉她,凭今时今日,即便段家之人有心也无力,除非有人在背后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