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的手被握进了一个温热的手心,郁禾蓦然抬眼,对上裴聿泽沉静焦急的目光,她心微晃。
“幸好不是热茶。”他低沉道,拿着手帕帮她细细擦干净。
桌边人都愣住了。
郁禾脸上一热,掣回手垂眸。
裴聿泽看到了她的不快,目色微沉,退后一步,低声道:“公主,下回小心点。”
他站了起来,阴影压过了众人:“告辞。”
?
金小七懵了,金垣也懵了。
金垣追过去:“.......就就就这么走了?”
裴聿泽不语,身后传来程以璋爽朗的声音:“待会公主是要去石经寺祈福吗?那微沉能求公主一道护身符吗?为明日的逐鹿之战求个好彩头。”
然后是郁禾欣然的声音:“好啊。”
金垣就敏锐地感觉到他家表哥的步伐慢了一拍,他回过头去,正巧对上程以璋胸有成竹的一眼,他暗暗握紧了拳,逐鹿之战啊!
金小七一听,立刻兴奋道:“逐鹿之战啊,从前我就听说过这场由皇家举办的国庆大典,十分浩大,公主姐姐,我也想去,我也想去。”她挽住郁禾的手,蹭着她撒娇。
按理说,她只是世家小姐,没有得到邀请就没有资格入场参观的。
郁禾最是招架不住她的撒娇,自然只能答应。
金小七得寸进尺:“那到时候我要和公主姐姐坐在一起!”
羲和公主的位置,一定是最佳观赏位!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
“好吧。”郁禾睫羽一扬,娇声答应。
————
一阵紧密震撼的鼓声自王座而下,越过高台列席,直传荡而下在校场环绕,将士们举着佩刀列阵出场,耀武扬威,赫赫少年英雄,振奋人心。
金小七激动极了,若不是碍于坐在郁禾身侧,就靠着皇上和太后,她真想冲到前面围墙边朝着下面呐喊。
郁禾见她开心,也被感染了,雀跃看下去,目光不经意又瞥过列坐,裴子鹤居臣首,却不见裴聿泽,她撇撇嘴,目光再度偏移,就见荣宸宸随着夫君齐晏坐在末位,脸色有些难看。
她眼波流动,喊了声“青鸟”,青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了荣宸宸,当下会意,行礼退出来,走到了荣宸宸位置上,说了几句,荣宸宸便站起身来,齐晏慌忙也站起身,握住了荣宸宸的手腕,荣宸宸不动声色拂开,含笑跟着青鸟朝郁禾走来。
郁禾已经让人在金小七身旁又加了个位置,等荣宸宸走来,与她牵了下手,让她坐下。
皇上见状,见郁禾高兴,他淡淡一笑,并未反对,与郁禾闲聊:“听说今日以璋也会下场,那可要看看探花郎的身手了。”
郁禾笑:“爹爹还是别抱有太大的期待,今日下场的可都是一等一的武将,他未必讨得了好。”
皇上挑眉:“哦?你对他这么没信心?”
这话乍一听有几分暧昧,郁禾蹙鼻:“我这是客观评价。”
皇上朗声大笑,踌躇满志:“今日逐鹿之战,若是拔得头筹,按惯例可是能向朕讨一项赏赐,凭这个,或许他会卯足了劲呢。”
“爹爹看好他?”郁禾有些意外。
皇上模棱两可,掷地有声:“今日下场的所有年轻武将,朕都看好!都是大曌最优秀的少年!”
的确,今日这场逐鹿之战,不分尊卑,有能者得之,也是初出茅庐的少年武将最快最有效能让君王另眼相看的机会,所有人都会拼劲全力。
靠近王座的傅氏,傅廷攸清楚听到皇上与郁禾的对话,面色冷了几分。
傅相不动声色按住傅廷攸的手低声道:“眼光长远些。”
列阵曲高亢,只听一声号角长鸣,金小七热血沸腾:“逐鹿开始了!”
一头野鹿被放出,本能的求生欲,闪电一般窜入丛林里,敏捷地奔逃,立时,马蹄飞踏,群将飞驰,“驾”声震天,尘土滚滚形成浪烟。
原本还端坐高台的文武百官,不由都走到了围墙边,高台下看去,将偌大的围场一览无余,铁甲勇士穿梭在丛林间,耀眼夺目。
“呀,都带着铁面具,一样的铁甲,这谁是谁都瞧不清。”金小七惊讶极了,又急道,“公主姐姐,哪个是程以璋啊?我眼睛都不知道看谁了!”
荣宸宸也眯起眼睛凝神去瞧,看这个也像,看那个也像,猛地眼睛一亮,指过去:“瞧,那位!一定是了!如此英姿飒爽!”
不光是荣宸宸看到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在一众武将中,太过出挑,威风赫赫,郁禾猛地一怔,心突突狂跳:“那是......”
程以璋脱颖而出,搭弓拉箭,脚尖勾住马镫,稳住身形,凝神屏气,一触即发!
他心跳激烈,眼见就要一击即中,突然,斜刺里飞来一直神箭,“啪”将他的箭尖射的四分五裂,他猛地一凛,厉眼朝对手看去,对上面具下,一双从容无比锐利的眼眸,心下一颤,不由勾唇一笑,愈发激昂。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很好!又有机会较量了!”他振奋着,重振旗鼓,再度朝野鹿消失的方向疾驰,期间,飞扬的箭羽如天女散花。
程以璋知道对手就在身旁,嚷道:“这回我可不会让着你了!逐鹿成功,我就会向皇上讨下圣旨!”
清冷的声音自马蹄嘶吼中传来,震动人心:“白日做梦也不错。”
程以璋眉心一拧,厉声大喝:“大言不惭!”
彼时,野鹿一窜而过,电光火石间,几乎看不清两人何时搭的箭,却同一时间飞射而出!
“啪!”,中了!只有一支箭射中了野鹿,倒下的一瞬间,另一支箭与野鹿擦身而过,失之交臂!
程以璋懊恼拧眉,眼睁睁看着裴聿泽策马徐行,朝野鹿而去。
寒光一闪,猝不及防,一支飞箭直朝裴聿泽后心射去,程以璋立即出手,拔出佩刀投射而去,将飞箭砸于地上,佩刀斜斜插入了泥土里,闻声裴聿泽策马掉转马头,看了眼地上的箭微微蹙眉。
程以璋徐行而来,勾起唇角:“看来裴少卿的人缘不太好啊。”他拔起佩刀,朝裴聿泽扬起下巴,“裴少卿,可欠我一个人情啊。”
裴聿泽继续策马徐行,将奄奄一息的野鹿拔地而起,冷冷凝视着他:“人情,你随意提,但,郁禾是我的。”
程以璋心头一滞,怒气直升,咬牙切齿,这个不可一世的家伙!
胜利的号角声响起,所有武士从四面八方往高台下集聚。
程以璋策马行在裴聿泽身侧,问他:“是谁要对你出手?当时太过混乱,我也没看清是那个武将出的手,现在抓也抓不到那个人。”
裴聿泽淡淡道:“其人有备而来,不会让你查到。”
不错,今日所有的箭羽都有标记,唯独那支射向裴聿泽的箭,没有标记。
程以璋轻笑一声:“不愧是裴少卿啊,有人要置你于死地,都能如此淡定。”
裴聿泽看向他,郑重道:“这件事别告诉郁禾。”
程以璋一愣,哼了哼,存心气他:“公主才不会关心。”见裴聿泽果然有被气到,他才吐了半口气。
所有人都聚集在高台下,纷纷下马,跪于台下,高呼“圣皇万岁”。
当裴聿泽摘下面具,露出那张举世无双的脸,所有人都惊诧住了,金小七又惊又喜忍不住大喊一声:“表哥!”
文武百官立时纷纷赞扬。
裴聿泽抬眼,先是看了眼皇上,而后目光移向左侧,看向郁禾,眼中锐利的神光柔和了几分。
皇上心知肚明,看着郁禾笑了一声,看向裴聿泽目露骄傲,轻咳一声,得意地责备:“聿泽啊,这是少年将军们的战场,你可是抢了他们的风头啊。”
裴聿泽面不改色,淡淡道:“皇上,我只比他们长了两岁。”
二十岁,怎么不算少年?
“.......”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郁禾抽了抽嘴角,金小七笑容僵了僵。
持重内敛的裴少卿,竟是个在意年纪的人,顿时又传遍了京华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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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的“逐鹿之战”,晚上紧接着就是京华城的花灯会,时值初冬的夜晚,京华城俨然一个花花世界,长街上的百姓没有人会因寒冷而缩在家中烤火。
热热闹闹的百姓川流不息,声音喧闹而嘈杂。
长街边花灯下各式各样吸引人的玩趣摊,吸引着孩童也吸引着少男少女。
程以璋白天在逐鹿之战输给了裴聿泽,这一会,存心要在射箭摊上扳回一局,射个彩头送给郁禾。
结果,太过简单,反而让程以璋没有成就感,有些挫败地接过摊主热情送来的彩头,一个陶瓷福娃。
摊主使劲的夸赞,和那制作劣质的福娃,实在让程以璋高兴不起来。
郁禾倒是满心欢喜的接了过来,对上程以璋诧异的目光,她不以为然反问:“不是要送给我的吗?”
程以璋道:“这个做工太粗糙了,配不上你,改天我亲手做个精致的。”
“不会啊,这个很喜庆很可爱啊!”郁禾举着福娃朝程以璋摇手。
程以璋看着花灯下笑意吟吟的郁禾,心像是被温热的泉水包围着。
金小七忽然跳了过来,举着一串糖葫芦:“公主姐姐,这个好吃。”
郁禾接过,金小七突发奇想:“这个糖葫芦是用山楂裹着糖浆做的,那我们改日换个水果裹上糖浆不知滋味如何,”她转头看向彩鸾,“明日我们试试吧。”
彩鸾也欢喜道:“嗯,好。”
金小七又道:“若是好吃,我们就各种各样都试了,将来开个糖葫芦铺子!”
彩鸾两眼放光:“那,那我能有分成吗?”
金小七搂住她的肩膀:“当然能啦,你可是我的主厨大师!咱们二一添作五!把你的那些绝活都用上,还能开个甜品铺子!糕点铺子!”
郁禾去拉她的耳朵:“你是来我这挖人吗?是不是还要让青鸟开个医馆?”
金小七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
“好,我打你啊!”郁禾追着金小七跑。
笑声如银铃诈响,感染了长街所有人,他们都被郁禾金小七的美貌和笑声吸引了目光。
便有登徒子想要亲近,故意撞上郁禾,郁禾不查被撞了个趔趄,登徒子立时就要英雄救美,却见美人身后闪过一抹人影,他手指一空,美人就落入了他人怀中。
郁禾惊惶抬眼,对上裴聿泽沉静的目光。
“小心,人杂。”他低沉道,掀眼看向登徒子,登徒子背脊一僵,立刻逃之夭夭。
程以璋和青鸟彩鸾也赶了过来,程以璋莞尔,取笑:“裴少卿,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裴聿泽拧眉看向他:“彼此彼此。”
金小七跑回来,惊喜道:“表哥,你也来了,来追公主姐姐?”
裴聿泽不悦看向她:“这是什么场合,如此胡闹。”
金小七吐舌站到郁禾身后委屈巴巴:“公主姐姐,表哥好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