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正是出口,娘子,我们到家了!”
少年原本黝黑的双眸都被那束光浸染出了华光,看向云桑的目光盛满了熠熠光彩,让人觉得生机盎然。
两人手牵手,相携着踏出了洞窟。
白马流云也跟了出来,看见眼前的一幕,兴奋地喷着鼻息,若是平时,云桑一定避着它,但现在她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如世外桃源一样的河谷给勾住了,再分不出给流云。
隔着一个洞窟,后面是白雪皑皑的寒冬,而前方则是温暖湿润的春日河谷,这简直是难以置信。
河谷四周群山环绕,除了他们身后的洞窟,四面都是高耸入云的料峭山崖,也许是河谷足够温暖湿润的缘故,山崖不是外面那样覆满白雪,寸草不生,而是露出深褐色的山体,上面的夹缝中偶尔生长着顽强的花花草草,给山体增添了几许春意。
而被山壁包围的那一片翠绿河谷,就好像嵌在其中的一块翠玉,是这长亘山唯一的春色。
鲜绿的嫩草取代了外面的白雪,为大地铺就了一层翠毯,上面还有各色鲜妍美丽的小花,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一种白瓣粉蕊的花,虽不密集,但河谷中任意一处皆能看到它的身影。
河谷很大,但因为洞窟所在的位置较高,云桑居高临下,可以将河谷的模样尽收眼底。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河谷中央偏上的两座竹屋,虽不大但看着精致可爱,竹屋前有一条潺潺流动的清澈小溪,日光照在上面,云桑满眼都是小溪细碎闪烁的波光。
竹屋附近,种着几棵桃树,上面没有果,但叶子尚在,数量虽然不多,但每棵桃树都粗壮高大,想来是有些年份了。
河谷的东北角,有一大片竹林,苍翠欲滴,偶尔迎风摇动,发出簌簌的声响。
其实河谷中还有许多别的树,但云桑不是每个都认识,便没有细看,随着走下去,她看到了更有趣的东西。
西北角有一处竹栅栏,里面有一群正在咯咯哒的鸡,个个生得健壮肥美,神气十足。
竹栅栏外,是一块块被划定好区域的菜地,一个方块一种菜,将竹屋后的占得满满当当。
“好一个世外桃源啊!”
云桑先前还只是觉得江见在夸大,深山里能有什么好地方,能住人不艰苦就算是好的了。
现在亲眼瞧见后,云桑信了大半。
首先感受的便是河谷的温度,翻天覆地一样的变化。
柔柔的微风拂在她面上,不仅没有一丝冷意,反而带着一种初夏暖暖的触感。
她迅速摘掉了给双手保暖的手衣,感受着长亘山冰天雪地中唯一的暖春。
“怎样,我没骗娘子吧?”
满足于少女眼中的赞叹与欢喜,江见顺手将裹在云桑身上的斗篷也解了下来,满面得意道。
甫一从洞窟中出来,云桑身体的温度便开始迅速回升,而身上一层又一层的衣物则成了多余的存在,甚至已经开始捂得云桑身子难受了。
斗篷被江见拿下来,云桑舒服了许多,若不是看时机不对,她都想把身上的厚衣服全脱了。
流云还在一旁急躁地点着蹄子,似乎很想飞驰出去,但被什么限制了。
江见抱着斗篷,笑着拍了拍马头道:“去吧,记得别乱踩东西。”
也不管流云能不能听懂,江见便任由流云驰骋去了。
领会到意思,在冰天雪地里憋了好半天的流云立即欢快地嘶鸣,扬蹄往美丽的河谷冲去了。
马儿本就是生长在自由广阔之地的生灵,自由地奔跑刻在它的生命中,是它最向往的事。
“我们也去吧!”
云桑想近距离看看那些白瓣粉蕊的小花,圆滚滚的小鸡,还有菜畦里那些生长得水灵新鲜的菜,云桑都十分好奇。
此刻的云桑就像是一只随风飘摇的风筝,而渐渐得确保手里这只风筝不会乱飞甚至断线。
“好啊,不过娘子
跑慢点,小心滑倒。”
河谷是春日,花花草草多,石头上也多是苔藓,若是跑得快不注意了很容易踩上去摔一跤。
江见小时候顽皮时候便摔过不少,那时一摔就哭,被师父不知骂过多少次没出息之类的话。
一开始,尚还年幼的他还觉得被师父骂了委屈,后来就练就了一副强心脏,干什么被骂两句都无所谓了。
刚说完,江见就看见蹦蹦跳跳的少女惊呼了一声,身子一歪。
得,真被他说中了。
江见一边笑一边将人接住,看见前面还有不少苔藓,干脆将人拎着走了。
“还真被我说准了,来,我帮娘子~”
被勒着腰肢,两脚都悬着,云桑脸红推拒道:“哪里需要你帮,我小心些便是。”
但她坳不过江见,就那么被拎着过去了。
被放下时,地上再不见苔藓碎石,皆是柔软的松软鲜嫩的绿草。
云桑脚边正好有一朵白瓣粉蕊的小花,云桑的注意力当即被吸引了,蹲身下去,伸手碰了碰柔嫩的白色花瓣。
“江见,这是什么花,我以前都没见过?”
虽然没有记忆,可云桑就是觉得自己没见过这样白瓣粉蕊的小花,她好奇的紧。
江见居高临下地站着,俯视着少女扬起的白生生芙蓉面,环着双臂,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
“云桑。”
“嗯?”
云桑不知这个时候江见为何还要唤她一声,虽然诧异但还是应了一声,继续瞪着眼睛看着他,等一个花名。
江见笑得更欢了,一双眼睛弯得看不见眼珠子。
“我说了啊,云桑。”
脑瓜子懵了几息,云桑还没悟出些什么,江见便不再逗她,嘿嘿笑着解释道:“云桑花,是娘子的云桑花。”
江见瞅了瞅那白瓣粉蕊的小花,又将目光落在少女白里透粉的面颊,越发觉得当初的名字取对了。
豁然开朗,云桑目光离了花,站起身来,一副被解了惑的神情。
“怪不得你当时取名的水平突飞猛进,原来是这花给你提供了便宜。”
想当初,江见头几个名字可是给她听得够呛,若之后没有云桑,她真叫了什么香香软软的,云桑才要怄死。
实在是太拿不出手了。
云桑感谢河谷里有这样一种花,至少叫她得了个正常还算好听的名。
双手合十,云桑对着她的大恩人云桑花拜了拜以表感谢。
江见没懂,但看出云桑应该挺喜欢那朵花,于是灵机一动,云桑刚转身他就蹲下把花给揪了下来。
“娘子喜欢,戴上瞧瞧~”
刚才还在那里绽放自己美丽风姿的小花瞬间被夺了性命,独留一具美丽的躯壳躺在江见的指尖。
云桑一时岔了气,凝着那朵云桑花许久都没说出话来,刚感谢完,恩人小花就因为自己翘了辫子,这何尝不是一种滑稽。
“你干嘛摘它,人家长得好好的。”
不好意思说自己刚刚答谢了人家,云桑只嘟囔了一句。
不由分说将花戴在云桑鬓边,江见浑然不在意道:“河谷里到处都是,怎么就不能揪了,我娘子那么好看,能戴在娘子头上,是它的福气~”
云桑倒也不会真的因为一朵小花跟江见争论什么,只是听到这样吹捧的花还是有些受不住。
这世上大概也就江见会说这般让她难以消受的话了,好听是好听,但总让她不好意思,若是有人在侧,云桑就更窘迫了。
“行了,咱们走吧。”
抚了抚鬓边的小花,云桑强装着云淡风轻,不过露出了的一截脖颈没了白嫩,附了一层淡淡的粉意。
江见眼神好,一眼瞧见了那片粉,犹不知适可而止,竟还得寸进尺追在旁边逗她。
“嗳,不是我说,娘子都同我在一起这么久了,被我夸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的脸皮还如此薄,不应该啊?”
“娘子就应该大大方方地说:“我就是全天下最美的姑娘”才是!”
“别说了,我听着都能觉得自己脸皮厚了!”
少年的喋喋不休的话让云桑感到羞耻,她蹦跳着去捂江见的嘴,但着实有些难度,以致于两人嬉闹的声音吵醒了竹屋里正在睡午觉的人。
“出鬼气了,今天怎么这么吵,江见你小子一个人傻笑什么呢!”
声音落下,一个穿着宽大灰布衫、赤着脚的高瘦老者从左边的小竹屋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还不时打着哈欠,俨然一副被人惊扰好梦的模样。
教了十八年的徒弟,凌沧海不会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嘴上虽骂骂咧咧的,但心里却是松气的。
他的徒弟今年又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挺好。
不过很奇怪,以前回来这小子心情再好也不过是哼着小曲回来,这次不仅笑成那个鬼样子,还学会了自言自语,是不是在外头中邪了?
老者揉了揉惺忪的双目,刚想再骂这小子几句,手刚放下,视线没了遮挡,打眼便瞧见了正被他那混小子徒儿搂在怀里的小姑娘。
那双平日里只知道握剑的手,此刻正亲昵地攥着人家姑娘的腰肢,笑出个傻子模样。
第45章 桃源
凌沧海神情一滞, 甚至开始往不好的方向猜想了起来。
这小子不是出去赚钱了吗?
怎的还带个小姑娘回来?
莫不是被花言巧语拐来的!
凌沧海越想越觉得可能,瞌睡醒了个彻底,见那对小年轻也看见了他, 正往这边走来, 凌沧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什么都没穿的脚, 哎哟了一声又钻回竹屋里了。
在徒弟面前邋里邋遢的无所谓,可不能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也这样。
河谷中寂静, 偶尔有几声鸟雀鸣叫都异常的清晰,何况是老者扯着嗓门的大喊声, 几乎绕着四周山壁荡了几个来回。
猝不及防多了个人,云桑仿佛受惊的鸟雀一般, 当即没了和江见打闹的心思,束手束脚地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见是一个老者,但就看他很快又钻进了竹屋, 云桑露出诧异的神色。
这应当就是江见口中的师父了,虽看着一惊一乍的, 但想想能教出江见这样的徒弟, 也不足为奇。
“这就是我师父,他就是这样咋呼疯癫的, 但是人不坏, 娘子你别害怕。”
果然,江见开始给她介绍起老者来, 云桑听他还好意思笑话自己师父,不客气道:“不愧是师徒,你也挺咋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