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得了准信,陆斯年压抑住那股欣喜:“以为你还要用蹩脚理由拖下去。”
他果然都看出来了。
梁城越哑然:“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自然要把这件最重要的放到前面来,我若是再不去提亲送聘就说不过去了。”
陆斯年颔首,夹了口菜后才慢悠悠地掏口袋,将那只被两层手帕裹好的物件推到他面前。
“九年前你托我保管的东西,现在还你。”
揭开层层叠叠,果然是那块“大吉”牌。
因为时间太旧,质量本就算不上太上乘的木料已经有些变色,摸起来的质感也不如当年,但好在,上面的“大吉”二字风采依旧。
梁城越没跟宋窕说过,其实当年他投军离京前也抽到过一次差不多的牌子。
不过他不是在焰京的灵阑寺,而是在琅琊的青莲观。
当时他图好玩,在签箱里抽了七八次,但每次不是“小凶”就是“大凶”。如此这番可是打击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不服,就趁着晚上一个人躲在道观角落雕了个新的。
只是手法粗糙,颇为不尽人意。
但不知是不是老天有意捉弄,他做的那块在用早饭期间被一对求子孙的夫妻先一步抽走,断了某人想作弊的念头。
但他就是倔,临走前又抽了一次。
与先前求功名不同,他这次求的,是娘子。
当大吉签牌握在手里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这是神明的恩赐。
不只是一块牌子。
出发前,他将大吉签牌放到了陆斯年那里,还说成亲的时候再来拿。
现在,的确可以物归原主了。
拇指搓揉着上面的“吉”字,老狐狸摇晃着硕大的尾巴,笑眯眯道:“我查过日子了,这月二十六号,是极好的,宜嫁娶。”
说完,端着酒杯与面前人手中的轻轻一碰,又一饮而尽。
留给陆斯年的是胜券在握的悠然笑意。
这笑容有点欠揍。陆斯年如是想着。
盘算该怎么杀杀这家伙的锐气,省得将来与小五成婚他非得骑到自个儿头上。
于是,男人放下筷子,摆出一张格外正经端正的表情:“对了,你们梁家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啊,不然怎么世代都子孙伶仃?”
“……”眉毛一抖,梁城越都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自幼读圣贤书的陆斯年口中说出来的。
他咬紧牙关:“我身体非常好,你大可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一天!
最后两章在老时间发,明天早上六点咱们正文完结!
第51章 喜烛吹
陆斯年还是认可了梁城越的提议。
跟外祖父商议后, 婚期正式定了下来。
之所以跟外祖父说,还是因为他不想跑一趟侯府找那个人,反正左右老/二老四都会知道, 他说与不说没差。
但毕竟侯府没了陆斯年与贺氏,侯府的很多事情处理的并不好,虽说有管家和三嫂王氏, 到效果到底是不如多年管家的贺氏。
想着小五出嫁只有这一次, 陆斯年难得服了软, 带着家人暂时搬回了侯府。
不过为了省去麻烦, 他没有单独跟广陵侯见面。
毕竟那件事在他这边永远不可能翻篇。
日子敲着打着,到了月底的二十五号。
已经入冬的焰京气候早就寒气逼人,两天前还下了场持续十几个时辰的大雪, 大半个焰京城都是白茫茫一片。
美虽美, 但路上裹着皮袄的路人也是匆匆而行,没有闲心去欣赏。
这段时间宋窕一直没见过梁城越,除了“成亲前七日不得相见”的俗礼,更多的原因还是她太忙了。
每天要跟着大嫂三嫂数嫁妆试婚服, 忙活了一整天后基本是沾了枕头就着,可谓是半点。精。力都分不出来。
但她挤不出时间, 有人可以。
扫了眼被吓得目瞪口呆的鹿耳, 梁城越又看向旁边看热闹的绀青, 应是反正本性曝。光, 她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那种小心翼翼。
收到眼神指令, 绀青笑嘻嘻地把鹿耳带离了房间。
见没了碍事的人, 他一手撑着窗户, 开始卖惨:“阿窕, 能让我进去吗?外面好冷。”
软绵绵的语气, 这哪里是那个挥刀砍人的梁国公。
无奈地笑出声,宋窕点头。
从宽大的窗户中跳进来,梁城越宛若个轻车熟路的老手。
乌头长靴踩在少女的闺房中,隐隐有些飘飘然,但也不忘转身将窗户合上。
宋窕站在他旁边,手里揣了块软帕,指了指落在他发梢间的雪:“小心着凉。”
没有接过来帕子,梁城越故意垂着首,还晃了两下那双真的冻得直泛。红的冰凉手:“我好冷,手都是僵的,阿窕帮我擦吧。”
这家伙!
被他步步逼得没脾气,宋窕佯装惆怅的叹了口气,还是指挥他坐到旁边的圆凳上,然后捏着质地柔软的小帕在他的头发上细细拭雪。
于礼法上,他们是不该这时候见面的,用长辈的话来说就是反正明天都要住进一间屋里。
但扪心自问,宋窕的确有点想他了。
看见他来,无比欣喜。
而且她还有点享。受这种瞒着家里人做坏孩子的刺。激。
二人于烧了暖炉的房间内没有说话,就这样一坐一站沉静了好一会儿。
见头发上已经不再沾有白雪,宋窕满意地勾起唇,收起帕子,但还不等她将已经用过的帕子归置到一边,纤细的手腕便被人钳住,硬生生拉了回来。
但跟之前一样,虽然是被迫靠近,但拉她的人没敢太用力。
小心翼翼的眼神,像是怕弄坏了什么了不得的名贵瓷器。
梁城越望着那对近在咫尺的眼眸,笑意愈浓:“想到明日,当真如做梦一般,阿窕马上就是我的夫人了。”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她赶忙将脸埋下去,又伸出手去打他,但如此做派,只让梁城越玩心更甚。
趁着宋窕出于小姑娘的害羞不敢跟他对视,他将那块特地带来的木牌塞进了她手中。
柔软的掌心突然多出一块四四方方的小物件,宋窕挑眉看过去,狐疑道:“看着不像我给你的那块,是你自己抽的?”
“很久以前得来的,感觉挺灵,想着明日这么重要,不如阿窕带着。”
小小的木牌一只手就能握住,还不足她掌心川字纹的个头大小。摸起来也略显粗糙,像是槐木雕的。
小木牌似乎经历了很多事情,连上面两个“大吉”字眼也被蹭上了不少刮痕。
她向来是会珍惜他人好意的性子,这次也不会例外,更何况送东西的人还是他。
正想得入神,她突然感到脸颊一凉。
是梁城越看到她鬓边有不少散乱的头发,下意识就伸出手想帮她捋顺挽到耳朵后面。
但突然的心血来潮,让他忘了即使已经进来好一会儿,在这之前也已经是被冷风裹了七八层的。
嫌弃地后退一步,宋窕嗔瞪他,脱口而出的声音又娇又嗲:“凉。”
柔柔。怯怯的表情乱了他的心,感觉有成千上百只小虫蜂拥而上,不约而同地围着他的心啃食。
“阿窕是我见过最美的人,若世上真有瑶池仙女,怕是也不敌你分毫。”
被突如其来的情话打得措手不及,宋窕红着推搡:“我知道啦,你快些回去。”
最后梁城越还是趁着长夜幽寂时分离开,轻飘飘地从墙头跃下,在屋内窗后看着他消失不见的宋窕却不淡定了。
他临走前所说话语还在耳畔回荡,宋窕安抚着那颗跃动不已的心,面容上是不加修饰的欢喜。
翌日,金光大照。
于雪飘后的冬日里,这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喜庆的红绸挂满了广陵侯的每一寸屋梁,连于府内来回穿梭的小厮侍女也是纷纷换上了喜庆的新装。
在一片吵嚷起哄中,梁城越总算穿过那一帮拦路的兄长,将心爱的姑娘接上花轿。
人潮涌动的大街人挤人乌泱泱站了几层,翘首以待地等着花轿过来。
还有好几个个头不够的孩童,因为心急看热闹,只能撒泼打滚坐在家里长辈肩上。
“好俊的新郎官,那宋家的姑娘可真是有福气。”
“我倒是觉得那梁国公才是有福气的那个,谁不知广陵侯府的幺女貌美无双。”
“瞅着后面的嫁妆怎么说也得有一百多抬吧,这广陵侯府还真是大手笔。”
坐于花轿中的宋窕听不清路边的谈话,只是闭着眼睛安坐,因今日起的太早又匆匆忙忙,她已经有些疲,甚至生了想要小憩片刻的念头。
她也觉得奇怪,明明昨夜还心潮澎湃难以安眠,可自从被他从侯府背出来起,那颗起伏不定的心就已经平稳下来了。
入梁国公府后,一切流程都显得与众不同,因情况特殊,梁城越与宋窕拜的高堂除了老国公,还有梁氏夫妇的牌位。
从辰时开始忙活,直到申时才总算能送入卧房。
梁城越被抓走喝酒,宋窕则是规规矩矩坐在新房等待。
总算待周遭安静下来,宋窕如释重负地掀开盖头。
“姑娘!”
鹿耳惊呼一声:“这样不合规矩,盖头得让姑爷来掀。”
宋窕没好气地看过去:“反正除了你也没人知道,怕什么。”
“我看到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