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宁笑了笑,又把两人夸了又夸,顺带夸赞皇后教导有方。她心想:皇后能把福安公主养的亭亭玉立已然是无可挑剔的了,更何况如今还要替她张罗婚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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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贵嫔带着六公主过来寻五公主玩,目光放在院中踢毽子的两个公主身上,与李安宁说道:“静贵嫔要回来,不知她会不会老实点?”谁也不知道静贵嫔会做甚,是不甘心,还是已经看破红尘?
说起来她如今有些尴尬,毕竟当初长春宫是静贵嫔的,而今是她住在正殿。贞贵妃受宠,能求得陛下另外住一个宫殿,可她却不行。
“当年伺候静贵嫔的宫人都被臣妾料理完了,有一些已经出宫,有一些去了别的宫里服侍主子,她即便带着西青与心儿回来,也无人可用。”恪贵嫔说,“娘娘不必担心她会掀起甚风浪,臣妾看着呢。”
她知道静贵嫔的离开跟贞贵妃脱不了干系。
“静贵嫔回来,最急的不是咱们,是钟粹宫。”李安宁嘴角弯弯,福安公主与三皇子的事还不够华妃着急麽?
静贵嫔回宫那日晴空万里,她安安静静地去给皇后请安,随后回了长秋宫,往后的好些日子都是闭门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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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上折子,让朕立太子。”皇帝与太后说起储君之事,“眼见着皇子们都长大了,他们也按捺不住心思,想要给子孙后代搏一次荣华富贵。”
“若是八皇子还在,立太子便是名正言顺,也不必让你费心了。”太后叹息,正是因为没有嫡子,才引得前朝的朝臣们不安分。
“朕曾想着跟皇后再要一个皇子,可太医说她不再合适生子,朕想了想便算了,毕竟皇后管理后宫顺当,朕不想让她因为生子而早逝。”皇帝扶着额头,想起了熙贵妃,也想起了先皇后,都是因为生产才坏了身子。
“皇后大度从容,从不沾酸吃醋,后妃们无不服气,光凭这一点便很好。”太后也满意皇后这个儿媳。
八皇子没了的时候皇后刚刚生下八公主,在月子当中伤心过度,后头又一直郁郁寡欢,身子就好不了了。让太医调理一番生个皇子倒也可以,只是以命换命罢了,可有了嫡子,却也有许多新的问题。
谁养这个嫡子?再立一个皇后抚养麽?万一新皇后也诞育了嫡子,岂不是酿成大祸?
皇帝与太后都明白这个道理,也就不强求皇后了,一心只在皇子中挑选聪颖□□的培养。
“六皇子懂事,又知道兄友弟恭,先前他帮了三皇子,凭着这一点,他就肯定是个胸怀坦荡、光明磊落的好孩子。”太后说,要是六皇子坏心眼一些,大可以不管三皇子,等他出了丑闻,就会被皇帝彻底厌弃。
可他并没有。
“只如今的十皇子与十一皇子还小,倘若将来有一个皇子比六皇子出众,亦或是你偏疼幼子,那该如何是好?”太后问,“哀家记得文昭皇帝就是先立了太子,但几年过后得了一个小皇子,一腔慈父心血都给了小皇子,以至于前朝后宫动荡不安。”
皇帝会是一个贤明的君主麽?
“朕常常把六皇子叫去勤政殿问功课,与他相处时间长了,在朕心里,旁人都比不得他。”感情也是相处出来的,皇帝对于其他不看着的皇子便不怎么上心,“至于以后,如今四妃已满,往下的贵嫔们即便有生育,身份算不得高,即便朕疼爱她们的孩子,她们也难与贞贵妃对上。”
太后却不赞同这番话,“皇帝,你别忘了,哀家也是贵嫔,而且在贵嫔之位一坐就是三十多年,可最终,当太后的是哀家,不是先帝宠爱至极的皇贵妃,也不是生有两个聪慧皇子的昭贵妃,更不是诞下龙凤胎的灵妃。”
先帝的后宫风波不断,着实危险。
“朕知道,自六皇子在朕身边长大,朕再也没有宠爱过其他皇子,为得就是防着他们的心变大。既然朝堂都想要立太子,等再过些时候,朕会与朝臣们商议,下旨册封储君。”皇帝说,他也属意于六皇子。
勤政殿事多,皇帝没有多留,太后叹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六皇子不是那等昏聩无能的皇子,各方面挑不出错处。
“若是八皇子还在……”檀溪嬷嬷小声说,“也不必陛下与娘娘操心这些个了。”
“那可未必。”太后摇摇头,八皇子要是雄才大略还好,若是并不出众,前头出色的哥哥,后头有不甘屈居人下的弟弟,只怕坐不稳太子的位置。
立了太子,风波会少一些麽?
第113章 成为太子又是一……
日请安,妃嫔们齐聚寿康宫,今儿是三月十五,每逢初一十五就要给太后请安。
太后许久不曾见过静贵嫔,问了她几句,静贵嫔沉默寡言,问一句才回一句,完全没了以往的心气。她却更为满意,合该是这样,要是还像从前那般上蹿下跳,她可容不下。
“哀家不留你们了,你们都还年轻,多花些心思在皇帝身上,别总是顾着自己,如今皇帝膝下皇子不多,你们得努力为皇室开枝散叶。”教导了妃嫔们,太后就让她们退下了,“皇后与贞贵妃留下。”
“母后。”皇后亲昵地替太后揉额角,“太后昨儿睡的可好?头还疼不疼?”
“后宫安定,又逢福安的好事儿,哀家睡得不知多香。”太后拍了拍皇后的手,又问她,“福安的婚事有了着落,福庆的呢?也可以开始相看了,毕竟两姐妹差不了多少岁。”
“陛下前儿还同臣妾说,如今好儿郎没多少,福庆得再等等才能定下驸马。”皇后说,本朝有规定,驸马是不能入朝为官的,故而那些想要在朝堂上当官的郎君们大多不愿意当驸马。
所以驸马爷只能是那些有背景但本人能力不如何的青年,而且样貌品性还不能太差,纨绔子弟要不得。
这般一挑选,范围就窄了。
“沈嫔最近又犯病了,你们两个管着宫务,多看顾一些,没得让她受了委屈。”太后说,她终究会在意沈氏女,尤其是沈嫔,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成了贵嫔。
“太后只管放心,皇后娘娘宽厚待下,隔三差五就会让人去长春宫看沈嫔,又会召了太医去细细问过。”李安宁在一旁夸皇后,把太后与皇后逗得十分尽兴。
见着太后面带疲倦,皇后与李安宁就出了寿康宫。太后独自静默了许久,问檀溪嬷嬷,“你说,沈嫔能成为贵嫔麽?”
若是贵嫔之位多空缺,太后能直接下懿旨晋她位份,可如今只剩下一个,她若是这般做了,会让后宫不宁。
哲嫔诞育了皇子,比沈嫔更有功劳。
“罢了,随她去吧,不成器的人,再如何扶持也无用。”太后自言自语,不谈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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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务府那儿培育出了许多菊花,有不常见的绿菊,后宫妃嫔们少见,本宫想着办一场赏菊宴,让后宫热闹热闹。”两抬轿撵一齐在长街上走着,皇后的略前,李安宁的在后。皇后说完自个的想法,又问李安宁,“贞贵妃觉得可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新人们入宫一年了,好似还没有参过娘娘办的席面。”李安宁奉承,“娘娘,福安公主快要出宫了,宫里多几场宴席也能让她高兴些。”
皇后笑着看向了李安宁,没说话,但很满意贞贵妃的善解人意,她虽然扯了借口,可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福安公主在嫁人之前逍遥自在。
到底在自己膝下养了几年,她对于福安公主是有感情的,也愿意为她考虑,“作少女时轻快一些,当了妇人要操心许多事,再也没有那等无拘无束的时光了。”
赏菊宴在承乾宫举办,皇后把这事交给了福安公主,既是让她松快松快,也是为了让大家都瞧瞧她的能力。
三月下旬,赏菊宴便开了,只作邀了后妃们,福安公主忙前忙后,得了贞贵妃以及四妃们的赞誉。
福安公主落落大方地朝着她们行礼,安然接受了她们
的赞赏,“儿臣前些日子与母后商议,公主府在四月中就会打理出来,届时,儿臣想邀请妹妹们一同去玩。”
出宫到底麻烦些,有些公主还比较小,三四岁的年纪,后妃们不大放心,养着九公主的慧贵嫔便是如此,她素来直来直往,当即就回了皇后,“娘娘,九公主太小,没得出去了给福安公主添乱,她就不去了吧。”
“本宫正要说,五公主还不足六岁,她往下的那些公主更是了,这几位公主就不去了。福庆,康乐,康定,你们三个一起去散散心吧,老是呆在宫里怪闷的。”皇后很是宽容,体谅公主们作为女子的不易,“人少些也好安排,福安,到时你看着办。”
“是,母后。”福安公主兴致勃勃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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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的早朝,皇帝在朝上谈及了立储之事,“近日不少大臣都上折子,言立太子能安定国本,诸位肱骨之臣以为如何?”
“陛下,臣以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您还年轻,大可以不必那么早落定。”这是陆家的一位大人,还认定皇后能生出嫡子,不想让旁人占了太子的位子。
“启禀陛下,皇子们暂且太小,看不出日后天资,不如……”
朝堂上的大臣分了几个派别,有保皇党,皇帝属意谁他们就站谁。有站陆家的,坚决不同意现在立太子,还说皇后身健体壮,诞育嫡子只是时间问题。
也有中立派,老老实实站着不掺和,任凭前后左右的同僚吵得天翻地覆也没有一丝表情。自然也有支持皇帝的,直言六皇子才德兼备,有孝悌之心,立其为太子是个不错的选择。
整个大殿吵得像集市,沸沸扬扬得让人头疼。皇帝就端坐于高台,看底下的臣子们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算计,在他们眼中,立太子不只是国家大事,还是他们的私事,关乎到他们能不能从中得利。
秦侍郎与李家有亲,在听见有人提及六皇子时屏住了呼吸,若六皇子真的有福气,那他秦家岂不是跟着水涨船高?
立储的事不是一日两日能敲定的,皇帝心里有数,“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接下来的几日,京都明显有些暗流涌动,与陆家是姻亲的几位频繁上门,皆问起宫中皇后的情况,又问到陆家眼睁睁看着别的皇子当太子,他们心甘情愿?
陆家当然不情愿一个没有他们血脉的皇子当太子,甚至日后会登基为帝,那样他们家的国丈、国舅岂不是成了笑话?
可他们没有法子,陆夫人屡次入宫劝诫皇后,好话与坏话都说尽了,皇后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她无所谓当太子的是谁,也无所谓日后是谁当皇帝,只要她一直是皇后,未来是太后,谁是太子她懒得去管。
再说了,所求过多最终往往失望至极,甚至会祸及家人,她也是为了陆家好。
前朝争争吵吵也会影响到后宫,最起码贞贵妃被众多妃嫔巴结,有一些小妃嫔甚至日日去翊坤宫求见贞贵妃,哪里被拒之门外也不气馁。
为着这些没有规矩的事,李安宁发了很大的一通脾气,甚至在承乾宫请安时直接对那些心思不纯的后妃们冷脸了,言语中带了自己满满的不悦,就一个意思:翊坤宫需要安静,她又管着宫务,没有太多功夫接待串门的人。
不去管脸色讪讪的妃嫔,李安宁转头又对皇后说道:“内务府有两桩事呈了上来,臣妾正想与娘娘协商着处理,不知娘娘今日可有空。”她态度依旧恭恭敬敬,谦卑地低头,明明确确告诉众人,哪怕六皇子有机会被立储,她作为六皇子的母妃还是一如既往的以皇后为尊。
架空皇后、贬低皇后这种事李安宁不会做,甚至到了如今关键的时候,她会对皇后更加尊敬,不能给人攻讦她的把柄。
“那请安结束你就留下来吧,本宫正好得空。”皇后笑意愈发深厚,在众人面前与李安宁好一番亲厚,两人活似同一家的姊妹,让人揪不出错处。
等殿内只剩下皇后与李安宁两个主子后,李安宁才对着皇后深深行了一个礼,“皇后娘娘明鉴,臣妾绝对没有要对娘娘您不敬的心思。”
“本宫明白,快快起来。”皇后心说,不枉费她在皇帝与太后跟前不着痕迹的说贞贵妃与六皇子的好话,这母子俩也精明,面上与私底下都对她、对承乾宫的小主子们十分关心。
处着处着,她与贞贵妃倒真的有了些情谊。
“外边的人怎么揣度本宫与你,本宫都不会因此疏远你,后宫的大事小情本宫向来以规矩行事,绝不会以心情去料理,这个你大可以放心。”皇后说,“前朝的事是陛下与各位大臣处理,无论结果如何,后宫都不会有异议。”
她没有直接提立储一事,是怕被人说后宫干政,反正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足够贞贵妃明白了。
“娘娘宽容待下,臣妾受教了。”李安宁彻底松了一口气,不管皇后内心是如何想的,只要她明面上不介意,那于她于六皇子便是最好的帮助。
她与六皇子的助力太少了,诚康伯府不过一个花架子,一推就能倒。能得到皇后的偏帮,已然是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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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四位公主一同出宫去了福安公主的公主府,去的时候各个脸上挂笑,回来的时候康乐与康定却闷闷不乐。
“这是怎的了?”李安宁带着五公主在御花园赏花,正巧撞见回宫的四位公主,“小嘴都能挂油壶了,可是受了委屈?”
“见过贞娘娘。”四位公主齐齐行礼,又说只是天热才挂脸,没出事。
等她们都走了,李安宁才对南枝说道:“去打听打听,尤其是康定,瞥了康乐好几眼,年纪小藏不住事,想来是闹矛盾了。”
华妃与容妃不对付,身为她们的女儿,关系自然算不得好,面上过得去罢了。
南枝派了金桂出去,不消一个时辰,金桂就回来了,“启禀娘娘,跟去的嬷嬷说,福安公主在公主府开了射箭以及投壶两种游戏以作消遣,还拿了两件玩物当彩头,谁赢了便谁得了去。”
“两次都是康定赢了?”南枝猜测。
“还是南枝姐姐料事如神。”金桂拍了一句马屁才继续说道:“两回都是康定公主胜利,本也是愿赌服输,公主们不该有不满的,可满宫里谁不知道,康乐公主的射箭和投壶玩得最好,还曾经得了陛下的赏赐。反观康定公主,没听说过她擅长这些个。”
这倒是有意思,默默无闻的反而赢了,被圣上夸奖过的不敌妹妹,也难怪公主们会是那样的脸色。
“这事办得……”南枝蹙眉,不过也不能说这件事不妥当,毕竟福庆公主的投壶亦不错,福安公主一开始设这两个游戏时应该想着福庆公主与康乐公主一人赢一把,这样即便剩下她与康定落败,也不尴尬,哪儿知风头全被四公主康定夺去了呢?
“只怕今日之后,那两位就更加不喜对方了。”陛下的宠爱就那么多,这位公主多得了,那位公主就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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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宫,容妃拉着康定好一阵亲热,“你可真给母妃长脸,华妃整日把康乐挂在嘴边,好似所有公主当中她最出色,哼,焉知人外有人这个道理。”
“母妃,这是我给您的生辰贺礼。”康定公主让宫人把两件彩头拿上来。
“嗯,本宫很喜欢。”容妃只轻飘飘看了看,不甚在意,转而对康定公主说道:“你的棋艺要勤加练习,陛下喜欢与人对弈,你要是练得好,便能得到你父皇的宠爱,可明白?”
在宫中,不止后妃们要讨好皇帝,连皇子公主们也不能幸免,皇子还好,可公主要是不受待见,将来挑驸马都不能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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