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孟老夫人闭上眼睛,又继续敲着木鱼。
“好得很。”谢诏道,“来人,将这佛堂中的所有人拖出去,打十个板子。”
佛堂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孟老夫人眼皮子只轻轻一颤,动也未动。
谢诏望着自己这位母亲,问道,“听着这些声音,你竟无动于衷。”佛口蛇心,莫过于此。
孟老夫人顿道,“你是侯府的主人,你想如此
便如此。难道我还能阻你。”
佛堂寂静了一息。
谢诏道,“我知道你恨我。”
孟老夫人闻言眼皮微微颤动。
“你恨,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而不是谢玉清。只因从出生下来,爹只以为有我一个,陛下也为我赐名。而谢玉清是你自己翻着书想的名字。你越爱他,就越恨我。更没想到那时他会因下人疏忽落水。你不惩罚下人,却把罪责都推卸于我。”
“你觉得是我的存在,害了谢玉清。”
“故,每次谢玉清受伤,你都要鞭打我。我这后背嶙峋的伤痕,你在佛祖面前念经,竟也不觉得亏心吗?”他逼近孟老夫人,一问。
孟老夫人勃然大怒,道,“不敬母亲,该请家法。”
看着孟老夫人脸皮上的假面被撕破的一瞬间,谢诏没有感受到报复的快感,是他太过轻敌,才会没拔了孟老夫人所有爪牙,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待我找到小意,回来自请家法。”谢诏背身过去,预备离开。
“太迟了。”孟老夫人睁开了眼睛,佛堂的浸染并未洗去她眼中的恨意,日日夜夜被禁锢在佛堂中,让她在佛堂前诅咒,诅咒谢诏怎么没能下去,换她的玉清回来。
谢诏猛然转身,“什么意思?”
孟老夫人扬起一个笑容,“她已经私奔去了。”
盖棺定论,无论世事如何,世人看到都是如此。他们不愧是母子,连算计人的手段也一模一样。
谢诏最痛恨自己的,也是这一点。
他快步离开,冷冷吩咐道,“府里容不下背主的奴才,这些人统统都卖出去。”
他一边走,一边想,如果他是孟老夫人,应当如何实施此计谋。先是趁着虞枝意来请安,请她进佛堂,她对孟老夫人防备心并不重,因此落了算计,为了掩人耳目,一定会将她装进箱子里送出城,伪造出与人私奔的假象。
甚至为了取信于他,还会把宝鹊也一并带走。
“把车夫喊来。”他快步走至角门。
王珣喊道,“车夫不在。”
忽然,王栩出现在角门,道,“侯爷,府里有人给薛平之递了张字条。瞧着,像是夫人的字。”
谢诏翻身上马道,“薛平之人呢。”
“已经出城去了。”
“带路。”
三人一路飞驰,赶至城外。
顺着痕迹,追踪到了一间宅院。
王珣下马,直接一脚将大门踹开,又见正大门房门半开道,谢诏快步走了进去,只见虞枝意躺在薛平之怀中,面色潮红,衣衫微微不整,薛平之抬眼见是谢诏,道,“薛某愿意负责。”
谢诏冷着脸,抢过他怀中的虞枝意,骂道,“蠢货,快滚。”
薛平之没想到人前这位温文尔雅的谢侯爷说话竟如此粗俗,还来不及深想,就被王珣一把拉了出去。
谢诏探了探虞枝意的额头,浑身热得滚烫。她如水蛇般缠了上来,依偎在他的颈窝中,口舌之中香气如兰如麝,一呼一吸之间,落在他颈间的皮肤上。
“好热。”
谢诏知道她是中了药,要带她回去。一张披风将她从头盖到尾,庆德架着马车已经赶了过来,谢诏踏上马车,对着薛平之道,“今日之事,多谢。”
“你骑着我的马回城去。”
他看得出来,薛平之爱惜虞枝意,故而守礼。
这份珍重,就值得他一句谢。
薛平之心叹:他到底是个人,也是有私心,只不过怕那双眼睛睁开来,出现怨恨罢了。
谢诏坐在马车中间,虞枝意不安分地动着,口中发出轻轻地喘息声,他用茶水净手,将手指按在她的唇边,不许她出声。
不料虞枝意轻声道,“谢玉清。我好热。”
他浑身血液一凝。
第51章 第51章真相
时至今日,她竟还是忘不了谢玉清吗。
谢诏的眸光闪动着,冷着脸,只觉得自己匆匆赶来这一行径实在可笑。这些时日,他仍旧是未能打动她,枉他还以为,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有了点地位。可现在看来,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
甚至,他萌生出扮作谢玉清这种趁人之危的想法,可看着虞枝意一无所觉的脸庞,最终只是轻轻地抚着她的腮颊。
他想要她的爱,想得要发疯。舍不得伤害她,也舍不得放她走。
就这样,永远地纠缠在一起。
正心灰意冷时,手下温软的唇瓣轻轻张开,含住他的手指,指尖湿濡,触碰到柔软的舌头。
谢诏浑身一惊,已顾不得想太多。
迟疑间,手指已经伸入檀口。
他赶忙抽出来,可一抽出手指,虞枝意便会发出难捱的呻吟,为了阻止旁人听见,不得章法,匆忙之下只能又将手指抵住她的唇边。
不料中药的虞枝意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牛劲,硬生生从他怀中坐了起来,还是他眼疾手快地抽回手,才没让自己的手指捅进她的咽喉中。
虞枝意似醒非醒,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谢诏尝试唤回她的神智道,“虞枝意,快醒醒。”
耳旁聒噪个不停,虞枝意一把用手捂住眼前人的嘴唇,重影三四个,她左摇右晃,觉得讨厌的很,看不清人到底是谁,鼻尖却闻到一股熟悉的竹香。
谢诏怕她砸到自己,忙用手扶着,想着故技重施用手捏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声。
可虞枝意如同泥鳅一般,总不老实。
等到了落雁居,谢诏已折腾出一身汗来。府医已在落雁居等着,谢诏抱着虞枝意进来,才将她放在床榻上,便道,“快给她看看。”
府医捋须查看着虞枝意的神色,翻了翻她的眼皮,又诊了会脉,起身道,“侯爷。夫人这是误食了一种迷惑心智的药。”
“待我开一剂药清神醒脑的药,服用下去,休息几日便可恢复神智。”
谢诏拱手一礼道,“多谢。”
府医摆手,“不敢当。”
说话间,荷香碧桃已送上笔墨让府医写方,待他写完,丫鬟去抓药后,他终于问出了自己异常在意的问题,“这药既然能让神智错乱,可会让人把人当做另外一个人。”
府医沉思道,“不敢肯定。”
谢诏又道,“多谢。”
不敢肯定,不敢肯定。
谢诏坐在床榻边,看着仰躺着的虞枝意,抚摸着她的脸颊,小意啊小意,你那句话,到底是真心,还是……一时错乱。
他心乱如麻,起身想走,不料此时虞枝意从床榻中抬起手臂,拉住他的手腕。他想挣脱,却不知虞枝意从何而来的力气,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得,只能又坐回去。
药很快熬好,荷香熬了两碗,一碗给虞枝意,一碗给了宝鹊。
谢诏反身坐在床榻边,将虞枝意扶在自己胸膛上半靠着,捏开她的嘴唇,虞枝意不肯吞咽,他用再捏住她的鼻子,迫使她张开牙齿,好在一勺一勺地喂药,并未呛到。
一碗药下去,虞枝意渐渐安稳下来。
*
虞枝意醒来时,全身上下都有些酸软不适,刚一动,胳膊立即被压住,又听身旁有人道,“别闹。”
她浑身一僵,侧转过头去。
谢诏睡身侧,手脚俱压在自己身上,最重要的是,他赤裸胸膛,皮肤上还有着细细的抓痕。
难道,他们……
虞枝意并不排斥这样的事情,谢诏身强力壮,之前吻她的时候,两人身体紧贴着,也能感受到对方雄厚的资本。她已为妇人,尝过其中妙处,谢诏又不会允许她去找别人,自然要献身于她。只是她不希望这件事在不明不白的时候发生,让她毫无准备。
谢诏睡得不沉,在她沉思的注视下很快醒来,似乎看出她有疑惑,解释道,“昨日你中了药,神志不清。我并非想占你便宜,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说完,翻身下床,穿着衣服。
虞枝意看着那赤裸的背影,方才那些话好像什么都解释了,又像什么都没解释。甚至态度也有些冷淡回避。
下身并未有不适的感觉,应当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么为何是这般态度。
他似乎在生自己的气,虞枝意想不通,明明自己被折腾了一通还没生气,眼前这个人倒是生气起来,好没道理。想着,虞枝意也开始生气,不生气还好,一生气,她立时用审视地目光望着这屋子,忽然发现屋
内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问道,“院中为何多了这些人。”
谢诏分拨给她的下人本就多,眼下又几乎多了一倍,小小的落雁居里,格外拥挤。
“宝鹊同你一样,也中了药。其他人都在照顾她,恐疏忽了你,因此特意拨了些人来。”听出她话里有气,谢诏下意识解释道。
这解释乍听来,很合理。可就是有哪里不对劲。这些陌生的面孔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儿,存在感极低,若不刻意观察,有时竟会直接忽略过去,或许与她们长相有关,平淡无奇的长相,分明刚才一眼扫过,转过头却又不记得。
她们在这,就好像刻意监视她一样。
恐她再继续问下去,谢诏出声道,“昨日之事,我冒犯了母亲。此刻当领家法。余下事,便待我回来再说吧。”
虞枝意不曾记得谢家有什么家法,脑海中蓦然浮现出谢诏背后那片纵横交错的鞭痕来。这时荷香端了碗药来,道,“夫人,到喝药的时辰了。”
她接过碗,慢慢喝着,想着半天没见到宝鹊,问道,“宝鹊呢?”
“宝鹊在耳房里,眼下碧桃在那边照顾她。”荷香也很是担心她,说话时频频望向宝鹊在的地方,“宝鹊中的中的药没有夫人深,故而昨晚就恢复了,只是那药会使人精神亢奋,昨儿半夜没睡,天亮时才堪堪睡下。”
宝鹊中的药不如她深,都是天亮时才堪堪睡下,那她昨夜——
“夫人昨夜也是神志不清,手舞足蹈地喊着二爷的名字。我们都拉不住夫人,还是侯爷将夫人抱着,喂了药夫人才慢慢安静下来。”荷香像是肚里的蛔虫似的,她刚有疑惑,便为她解答。
“管家本早上来寻夫人,说是佛堂那边侯爷处置了一批下人,要采买新的丫鬟,问问夫人可要添置人手。”
虞枝意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谢诏暗地里做了这么多事,也不在她面前邀功。可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遭受这飞来横祸。心里想着谢诏方才说的家法,便道,“荷香,你让个小丫鬟去侯爷那儿看看,不论看到什么,都回来如实汇报。”
一刻钟后,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跑回来,虞枝意靠在靠枕上,见她上气不接下气,道,“慢慢说,别急。”
小丫鬟喘匀了气,道,“侯爷跪在佛堂前面,赤裸着背部,正被鞭子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