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敷衍了!”萧临显然不满,这个该死的女人,果真丝毫不关心他安危。而后他又忽然意识到什么,“谁允许自称‘奴’了?给我换回去,不许这么卑微。”
“我以为……”云夭顿顿,“……我以为陛下一直想要我认清自己身份,陛下不满意吗?”
萧临哽住,心中烦躁得很。
当然不满意!
他是想过要她认清身份,可见她真是如此卑微后,他又开始心存不满,更加窝火,整日过得比王八还憋屈。
“朕那日虽留宿承香殿,可并无宠。”他闷着头皮解释。
云夭一怔,这是她没想到的,既无宠,为何留宿?既留宿,又为何与她解释?这与认清自己身份,又有何干系?
她愣愣地说了一声:“陛下此番,怕是会伤了婕妤的心。”
萧临见她这般不在意,又如此冷淡,心底更是失落,没有再做过多解释。
他其实知道她究竟在生何气,只是实在放不下脸面,而这死女人也不愿给他一个台阶下。
快速一瞥她一眼,他含含糊糊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云夭没有听清。
她蹙眉倾身向前,想要听得更加清晰些,“陛下刚才说了什么?”
萧临:“……”
云夭见他又不说话了,不解得看向他清澈的眸子。
他一直盯着她的眼尾,又看向已经被戴上一只耳铛的耳垂,一股极淡的桃花香扑面而来,咽了咽口水,一鼓作气道:“对不起!”
云夭见鬼似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比刚才萧临给他戴耳铛还要震惊。
她竟然有生之年,能听到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她是在做梦?还是身处阎王殿?
“……你说什么?”
“你明明都听清了!”萧临不愿再说第二遍,若此时有日光,定能看见他涨红的脸,“你再瞪我!小心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云夭眨眨眼,收回视线,脑中那三个字还在不断来回循环。
她莫不是出现了幻觉……
萧临看着她不信的样子,深深叹息,一字一句,又清晰地说了一遍,“对不起。”
紧绷的心脏随着这三字脱口而出,终于放松下来。不知小册子上写的究竟有用否,可照着做了后,好似……也没那么难。
“哦。”云夭又立刻抬头看向他。
“就这?”
萧临有些气急败坏,心底还是不满,他生平第一次给人道歉,竟就得到一个“哦”字。
“就这。”云夭只是淡淡回复。
萧临看着小猫似的云夭,终于还是认输了,继续道:“那日,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又如此凶,还弄翻了你好的书案,定然吓到你了吧?”
云夭摇摇头,没说什么。
皇帝给自己道歉,她除了原谅,还能做甚?
“我那日说的都是气话,你莫要放在心上。”萧临有些着急。
云夭看着他懊恼的模样,此时有些想笑,却硬生生憋住,只是低下头,让他看不清自己脸色。
萧临手摆弄着自己的大袖,磁性的声音传入她耳中,让她感到有些暖,“我不该质疑你在张掖守城,还带兵去救我的目的。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起来,比起你这个麻烦的小女奴,我这个当皇帝的倒是显得心胸狭隘了。”
云夭蹙眉,不知为何,这话听起来没啥问题,可就是“麻烦的小女奴”……有一点点难听。
“我知道,政和长公主宇文嫣的计策,其实是你献上的,你有心了。”萧临说这话极为认真,“至于云家一事,如今大赦天下已然过去许久,现在再加入名单,并不适合。”
说后半句时,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云夭低下头,“嗯,我知道。”
“等下次机会吧,反正你现在不着急。待从突厥回来后,我定寻时机为你脱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临摸摸鼻子,瞪着眼道:“你着急吗?若是着急,我定帮你,哪个大臣敢站出来反对,我便杀了他。要是天下人反对,我便杀尽天下……”
“不着急!”云夭连忙打断,眉眼间尽是不满。
萧临低头松了口气。
他终有一天会提她身份,可不是现在,说实话,他打心底不愿放开她。
而自他“对不起”三字出口后,云夭这些时日的失落在他一番话后又渐渐散去,让这样一个骄傲之人低头,本就已是难为。
毕竟这么久的相处,经历生死,这份关系并非说断便能断。
她并非无取闹之人,也非铁石心肠之人。
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萧临都这么说了,云夭便道:“这些时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身为你的近侍,不应该随意翻看朝廷奏章,也不应该说不想来伺候便不来。”
萧临神情缓和下来,心道这女人既然知晓,竟还这样做了,简直就是明知故犯,不将他放在眼里。
可是他并未说出来,毕竟还是有些心虚,只是抿着唇,不乐意道:“没有,这并非什么错处。”
云夭紧接着道:“只是陛下赏赐我的东西,我不想要。还是我曾经说过的,我并非宫中主子,穿这样华丽的衣服首饰,只会徒增是非。”
萧临蹙眉,本想说她一通,可看到她眼神,语气又弱了下来,“你不想要便扔了,送都送了,哪儿有收回的道。”
云夭并非这般铺张浪费之人,见他紧着嗓子,神情不可置疑,知晓与他说不通,便不说。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月光随着烛光交融晃动,萧临视线一直未离开她的脸。慢慢从她的额角移动到她的唇峰。
上一次吻她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太过久远,记不清了。
而如今,他很想吻她,想要惩罚一番这个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女人。
厉兵秣马后,明日便要出征,远赴塞北,将许久看不到她。
在萧临纠结之际,云夭转开自己的视线,垂眸不看他,许久后听不到他动静,她才道:“你怎么还不走?明日不是要早起?”
萧临心快速跳了两下,忽然出口道:“我想亲你,可以吗?”
“什么?”云夭再一次瞪大了眼,今夜的萧临一点儿也不像萧临,太过不可置信,甚至让她怀疑传说中的江湖易容术现世,“……不可以。”
萧临听到拒绝,明显有些不满,直接伸出手勾住她的脖颈,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迅雷般贴了上去。冰凉与火热相触碰,简单的贴着,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唇下的柔软却更是让人躁动起来。
云夭被震惊到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当回过神时,才伸手试图推他,可他太过强壮,她怎能推得了分毫。
心里一急,她再次本能地咬了下去,咬得很重,口腔中瞬间充满一股血腥,直到血将两人牙齿染红,他才意犹未尽将她放开,舔了舔自己嘴唇上的伤口,疼痛与酥麻并发,身心舒爽,勾唇笑了起来。
“疯狗!”云夭气恼地擦着自己嘴,“我说了不可以,你没听到啊!”
“哦……没听到。”他摇摇头,顽劣十足地坏笑一番,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唇上的伤口,看着手指沾染的血。
小野猫咬人的力气倒是挺大。
他又装模作样地重新看向她,道:“所以你刚才说了不可以吗?哎呀,定然是声音太小,我听漏了。对不起啊。”
如今他道歉倒是快,就是这没脸没皮的模样,实在讨打。
想到这,云夭又抬手狠狠捶了一拳他坚硬的胸口,而对于他来说,这感觉就与猫挠差不多,笑得更欢了,反而弄痛了她的柔荑。
萧临此刻心情大好,道:“好了,乖乖安寝,我回主殿了。”
这次云夭不再提恭送陛下之类的话,只是恶狠狠盯着他。见他起身后,她又将自己一只耳垂上被戴上的玉耳铛摘下来递去。
萧临心里失落起来,有些不悦,绷着破了的唇。
没想到她还是不愿戴。
看着他的神情,云夭自然猜到了他的想法,无奈道:“帮我放回妆奁,哪儿有睡觉戴耳铛的,膈应死了。”
“哦,好。”
原来如此。
他立刻接过,再度勾了勾唇角,将两只耳铛认真放回妆奁后,又熄了灯,他又朝着她轻声道了一句“安寝”,才往屋外走去。
云夭一边擦着嘴,一边看他离去的身影,想了想,还是心软道:“战场凶险,陛下定要平安归来。”
萧临关门的手一顿,倏然间心花怒放起来,偷笑着,同时故作高冷地“嗯”了一声,便直接离去。
待他离开后,云夭便睡不着了,她轻轻摸着自己的唇,发呆许久,怎么想也想不通萧临今夜来的目的。
他鬼鬼祟祟给自己戴了只耳铛,被发现后道了歉,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而后又死皮赖脸强吻了自己。
难道……应该不会吧……
萧临宿在了承香殿,那枚玉佩也是贴身携带。
可为什么,萧临不临幸韦婕妤呢?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心底似乎都无法平静下来,于是直接起身,再度将几盏灯点燃,拿出那本已经旧到破损的《论衡》,再次一篇篇翻阅着,平复着自己跳动的心。
萧临在卯时正便起身,云夭没有出门相送,只是站在窗前,隔着白纸窗看他身影在路过时停留许久,而后离开。
待天蒙蒙亮时,城中送战的号角声和十万大军同声怒喊响遍整个天际,云夭出了偏殿,看着远处城墙,脑海中似乎浮现了他身披金甲的画面,还有天空中顺势往塞北而去的雄鹰。
云夭知晓,他会胜归的。
第55章 他很想她
云夭看着差不多时辰,便直接打水洗漱一番。落座到铜镜前,看着镜里容颜姣好的自己,垂眸一笑。
徐阿母正好此时入了屋子,来帮着她梳头挽发,发髻之上依然只戴了一只简单的银簪。她想了想,还是将妆奁中那对玉耳铛拿出,娴熟地重新戴上。
徐阿母见状笑笑,“姑娘前些天不是说不要这耳铛了,今日怎的又戴上了?”
云夭手一顿,轻声道:“想想若是不要,那还是可惜了这做工如此精致的耳铛,随便戴戴吧。”
若是不戴,她怕是得被萧临烦死。
徐阿母收拾好桌上摆件后,又听云夭淡淡问道:“阿母可知,现在……圣上到了何处?”
“诶哟,这倒是不知,想必这个时辰,大军已经下河道了吧。”徐阿母弄好后擦擦手,又问云夭可否有何想吃的早膳,她去弄些来。
云夭摇摇头,拉住徐阿母有些枯瘦的双手,“阿母歇着吧,阿母放心,未来会好起来的。”
徐阿母被云夭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想想还是准备去外面的灶台,给她弄碗小米粥吃。
她看着阿母离开,自早晨那号角声响起后,她便开始有些热血沸腾。历史的车轮还是按照前世那般滚动。
萧临夺位,西巡,铲除贺氏,征战突厥。
可许多事却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