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计?”
“不知思有哥哥可知,宇文嫣此人?”
话音刚落,赵思有便立刻明白过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
心情许久沉闷的萧临,听到云夭又私下见了赵思有,更加烦闷起来。暗卫怕被赵思有发觉,没敢靠太近,并不知晓两人的具体谈话。几日后他接到韦令仪接二连三的邀约,入承香殿共用晚膳。
当韦婕妤再次邀请萧临时,他心中实感烦躁。那日留宿承香殿,以为云夭会生妒,哪儿知她一丝反应都无。也是,那毕竟是云夭为他选的皇后。
想到云夭,萧临便又不受控制想到这个该死的女人,不仅私会外男,而自争执之后竟真的一日不主动来见他。
“陛下?”福禧见萧临久久没有反应,立刻出声询问他。
他这才反应过来,回过神后,还是眉间带着尴尬问道:“云夭那个死女人,这几日在做甚?”
福禧自然知晓这两人近日闹了矛盾,见萧临如此关心,低头悄悄暗笑,结果被萧临逮到。
他眯眼,怒道:“你笑什么?”
福禧吓得心脏猛得一震,收住嘴边笑意,伸出手自己给自己轻轻打了个巴掌,道:“陛下恕罪,是奴婢僭越了。”
“行了行了。”萧临阻止了他,不想再看这般假惺惺的作态。
福禧立刻收回自己的手,回道:“云姑娘这几日在帮着重建寿安宫,可忙了,奴婢见她这些时日饭都没能吃好,也没怎么休息。”
“胡闹!”萧临拍案而起,厉声道:“再怎么忙,怎能连饭都不吃!给朕换个人去修寿安宫!”
“是,陛下,不过……”福禧不敢再笑,只是话说一半,看萧临眉头一皱,立刻继续道:“只是云姑娘对寿安宫重建一事极为上心,奴婢看她开心着。”
“嗯。”萧临揉揉自己额头,又坐了回去,这下淡定许多,“你派个人,每日看着她吃饭,不吃完不许去做其他事。”
“是。”福禧实在有些无奈,看着萧临别扭的模样,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这般对云姑娘。
“朕赐给她的东西,她喜欢吗?”
萧临拂了拂自己袖子,那么多好东西,她应该是会开心吧。
“呃……”福禧苦笑,脸皱成了一癞蛤蟆,“云姑娘将东西全收了起来,一样也没用。”
萧临这下不说话,又开始沉默下来,福禧实在看不出他心思,有些犹豫道:“陛下……韦婕妤那边?”
“让她滚!再来烦朕就去死!”
“是,陛下。”福禧面露难色,却也不敢驳斥。
萧临意识到自己有些无取闹,又重新道:“告诉她,朕政务繁忙,等得了空,自会见她。”
“是,陛下。”福禧总算松了口气。
正在此时,赵思有在殿外求见萧临。
萧临此刻实在不想见朝中大臣,各个都在催促下诏征兵,可想到赵思有三字,心中又窝火,最后还是决定允其入殿。
他一番自己的衣服,摸了摸鬓角,在高处坐好后,才让福禧将人喊进来。
正值黄昏时分,太极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赵思有不紧不慢入内。
他走上前,朝着萧临行君臣之礼,一举一动皆是礼仪具佳,无一丝错处。今日依旧穿着朝服,头发一丝不苟,带着官帽,简直就是谪仙般的人物,风光霁月。
萧临耳朵一动,若有机会,他定然要废了赵思有这只蜂蝶,只是如今还不到时机。
“微臣,参见陛下!”
萧临放下手中玉毛笔,懒散地掀起眼皮,冷漠道:“不知赵侍郎寻朕,所为何事?”
赵思有抬头看着上方的萧临,不卑不亢道:“陛下,臣来乃是为了突厥之事。这些时日,臣思来想去,虽然如今乃是征战突厥最佳时机,可连续战火,耗损我大邺民力兵力财力,并非上策。”
“哦,赵侍郎是想出何上策?”萧临不屑。
赵思有早已习惯了萧临的态度,也知他为何,只是低头暗自一笑,而后抬眸继续道:“陛下,如今突厥内乱,大可汗与叶护可汗争斗不断,与其亲自掺上一脚,不如加一把火。”
“何意?”
“不知陛下可对宇文嫣此人,有印象?”
“宇文家的人……你说的是前朝公主?”萧临看了他一眼,“此人似乎在前朝起便无甚存在感,只在印象中,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是,臣下去查了一番,前朝鼎盛之时,宇文嫣作为和亲公主,嫁去了突厥,而她嫁的人是当时的叶护可汗达达,自达达死后,便按照突厥习俗,又嫁给了达达的弟弟,吉勒,也是如今新的叶护可汗。”
萧临手指一紧,似乎已经明白了赵思有的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大邺无需发兵趁乱攻打突厥,而是发兵帮助吉勒夺权,与吉勒共同去打巴尔塔大可汗?”
“陛下英明。”赵思有笑了一声,“前朝覆灭后,宇文嫣便是失去了母族支持,不如让大邺做她的母族,只要陛下赐宇文嫣一个长公主封号,那吉勒方面的势力便尽数归于大邺。”
“而吉勒此人,虽然与大可汗争权,本性却胆小怕死,比起国家覆灭,他定然比巴尔塔大可汗更愿意对大邺俯首称臣。”
话音一落,萧临立刻叫来福禧,去将宇文太尉,以及尚书六部的人叫来。
众人虽速度快,可到达太极殿时,天色已暗。殿内烛光葳蕤晃动,在一个时辰的商议之后,决定由宇文太尉为大邺代表,先给在突厥的宇文嫣送信,并派出使者与吉勒可汗部落商议。
此番乃是以牵制,代替征讨,若是大军直接进击突厥,两个可汗或许会为护国而重新集结一起。可若是大邺支持吉勒叶护可汗,便无需担忧这样的问题。
而原本三十万征兵计划,此时变成了十万。
翌日早朝之上,在宣布诏令后,整个大邺都开始动员忙碌起来。民间对突厥早已心存不满多年,勇士皆纷纷应召参军。
而宇文太尉向宇文嫣发出信件后,很快便得到回复,愿意听从大邺指示,并告知自己已说服吉勒,接受大邺支援。
当一切稳定下来时,正好是冬末,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此时粮草充足,永济渠河道的冰也融化,运兵运粮都极为便捷,万事俱备,是征战最好的季节。
而萧临同时下诏,封宇文嫣为大邺长公主,赐封号政和。而吉勒亲派使臣前往大兴城朝见天子,并道出自己帐下共十五万大军,如今加上萧临备好的十万大军,与巴尔塔一战绰绰有余。
为彰显大邺国威,鼓舞士气,让吉勒部下真心臣服自己,萧临还是决定御驾亲征。
出征前一日,各路人马都在紧密准备计划,确认完毕后,整装待发。
傍晚,萧临召集大臣再次商议确认过征战事宜,宇文太尉与新任中书令监国等事宜后,他留下了赵思有。
萧临虽不喜他,即便心底不甘,可却不得不承认,赵思有是有才之人,对于有能力,为自己尽忠者,他一向大方。
他看向下方腰背挺直的人,道:“此次征讨突厥策略,你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可与朕直说。”
说到赏赐,其实赵思有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个,便是云夭。可是他摇摇头,将那让他伴有负罪的想法散去。云夭并不喜欢他,他知晓,也尊重。
“陛下,臣做这一切皆为大邺不求赏赐。其实……此次计策,最初并非臣所想出。”
“不是你想的,是谁?”萧临摩挲着手指,眼神渐渐暗了下去,心又再次乱跳起来,他猜到了。
赵思有道:“是云夭。”
第54章 “对不起。”
月色融融,屋外夜风骤起,发了芽的树枝在风下轻轻摆动。
萧临在玄武殿空旷下来后,一人走出主殿,往偏殿而去,在屋外徘徊,定定看向早已熄灯,安静漆黑的屋子。
其实这些时日,他睡不好时,便会过来看一眼。御驾亲征在即,他比往常都要忙碌,似乎也只有忙碌,才能让自己稍微平复些许。
倒是偶尔见到忙着在六局重建寿安宫事项的云夭,见她依旧笑靥如花,与四周宫女谈笑嬉戏,连耳垂上的玉耳铛都取了下来,好似厌恶极了他,同时也并未受那日争执所影响丝毫。
利用政和长公主宇文嫣的计策,没想到是她出的。
她不是已经完全不在乎他了么?怎还会私下里替他出谋划策?
萧临悄悄推开偏殿的门,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合上门后,又小心翼翼,一步步往床榻边走去。
屋内还点着炭火,发出一点点细碎的响动。很简洁的屋子,桌上一套白瓷茶具,熏炉中燃着淡香。
床边传来绵长的呼吸声,借着月光,他看到她正背对着床沿侧睡,身体的曲线似一座小山,膝盖蜷缩着,似乎睡得有些不安。乌黑的发丝散开,露出纤细而白皙的脖颈。
再走近后,她的耳垂空空荡荡,隐隐可见两个耳洞。
太空了,不好。
萧临想想,心痒难耐,还是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烛灯,又悄悄到她的妆奁前拉开。见她将他赏赐的金贵东西全收了起来,一个也没放出自己使用,他无奈叹息一声。
很快,他便翻出了曾经送她的玉耳铛。
一手抬着烛火,一手拿着那两只耳铛,又重新回到她床榻边坐下。
烛光太过微弱,他看得不是很清晰,便又凑近了几分,轻轻捏起她的耳垂,将手中一只耳铛慢悠悠戴了上去。
他动作太小,又怕将她弄醒,整个过程花了较久的时间。
正当他集中精力,将一只耳铛戴好,呼出一口气时,转眼竟发现她瞪着圆溜溜眼睛乜着他。月光下,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与惊恐。
气氛忽然凝固,刻漏的嘀嗒声在此时放大至极点。萧临心头一颤,差点儿又将案几上的烛台碰倒。
还好夜色深沉,看不清他红透的脸,他清咳了两声,往后挪了挪身子坐直,手里还攥着她另一只耳铛。
云夭还未从震惊中抽回神志,在她的认知中,萧临是一个睥睨天下的皇帝,怎会做出如此偷偷摸摸的举动。
半夜跑来给她戴耳铛,他在想什么!?
她深呼吸两口气,缓缓坐起身,拉了拉身上的被褥,又拢了拢头发,不知如何开口,直到被他眼神盯得浑身发毛。
“陛下……三更半夜来寻奴……是有何要事吩咐吗?”
萧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为何,今日便是想来,只是这么想着,便这么做了。
思索良久后,他才终于有些尴尬地开口道:“朕明日就出征了,来看看你有没有偷懒。”
“……哦。”云夭此刻觉得萧临脑子不好使。
她一直在负责寿安宫重建事项,萧临备军诸事轮不到她,况且如今早已天黑。
谁像他啊!不好好睡觉,做贼一样跑来给她戴耳铛!
要不是最近她不握着簪子睡觉了,怕是早已给他扎破,或许还真影响了明日行程。
萧临此刻也不知所措,有些懊恼,口吃起来,“你、你、你、不信我!”
云夭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一句话都不说,静静看着他。
萧临挠了挠头,泄了气,道:“我明日就要出征了,此行也不知多久能归,归来时怕已是我加冠,可你竟无半分不舍,就不怕我在战场出甚意外吗?”
萧临会出意外吗?
她知道的,肯定不会啊。
但云夭还是象征性地点点头,面无表情道:“奴恭祝陛下,尽早凯旋,战场刀剑无眼,定要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