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周王猛,和王子朝比起来,显然是要羸弱许多。眉目间虽是也有几分英气,但是让人一看,却不免是有气短之嫌。此时,更是面容带愁,眉头紧皱。
“王兄此番固然做的不对,但孤与王兄毕竟是有手足之情……”
听得周王如此说,荀跞却突然亦是纵身出列,并是直接将周王话语打断:
“王上万不可作如此想法!那王子朝犯上作乱,为的便是要将王上赶下王位,好自立为王。这等的乱臣贼子,又何曾顾念与王上的兄弟之情?还请王上顾全大局,亲征平叛!”
此刻听得单旗的提议,周王猛又朝苌弘是望了一眼,不由是长叹一声。
“哼!王上前些时日已然奔走于圃车,如今回到成周不久,却又要奔走。尔等究竟是何居心?尔等既是前来拱卫王室的,又何劳王上如此亲征?”
说此话者,正是苌弘,然而荀跞却是对其嗤笑一声,并是摇了摇头:
“王上,恕臣妄言,那王子朝亦是颇有声望。若非王上御驾亲征,恐不能制其气!届时纵是我晋国威武之师,亦恐难以取胜。况且,我晋国即为伯主之邦,所涉天下之事甚多,总不能一直在成周待下去吧?所以,还望王上能够体恤臣的这一番苦衷直言。”
听得荀跞这一番威逼之言,周王猛知道此番必然是执拗不过的,不由只得是又长叹一口。
苌弘斥道:
“晋国作为诸侯国,周王为天下的天子,尔等既发兵来援,不成事却生退意,还发出如此威逼之言,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天子?!”
其实诸侯国之中,将周王室放在眼里的实在不多,晋国自晋文公称霸一来,百年来其势未消减多少,也一直以伯主之邦自居,荀跞他们确实有一种高傲。
籍谈站起,离开筵几,深鞠一躬。
“当年王室册封诸侯,为的便是管理好各个地方,晋国如今派兵相助王室,理所应当,但是晋国自己内部的事情也需要解决,才能对得起王室往昔的恩赐,今日王子朝之乱渐起,若王上不能速胜,这般拖下去恐无益处!”
“王上御驾亲征,虽是兄弟阋墙,但错不在王上。只因王子匄年纪尚幼,无尚法代君授命,所以还请王上能够亲征!”(王子匄是王子猛之嫡子)
苌弘望向单旗。
“单旗!当初王子朝作乱,不少公室之人却皆命丧于你手。不若如此,何至于让王上如今这般与公族之人这般的离心离德?!”
单旗脸色被他说得是一阵青一阵白:
“苌弘,那些人可都是支持王子朝的,即便尚在,也难以为用!再说当时的情形我们出奔在外,不如此,王上的安全可难以保证!你如今这般苛责于单某,单某如何能承受得起?”
苌弘还想说什么,周王猛不想事情闹大,无可奈何的摇头回道:
“好了!好了!……都不必再言。既如此,不日,孤便随尔等一同前往就是……”
第四百六十三章 执拗的鄩罗
随着周王猛自己的妥协,亲征之事也就此议定。
单旗和荀跞当即各自调度兵马,一方面分别派出两支万人的将士,分别将前邑和东圉围了起来,但是围而不攻,以此切断三城的联系。
接着又领四万主力,以周王猛御驾亲征讨伐逆贼的名义,大张旗鼓,浩浩荡荡的直奔京邑而来。
王子朝得知此消息,顿时坐立不安起来。
经过此前几次大战的消耗,虽休整至今,但王子朝的兵力也不过就三万余人,而且前邑和东圉各有七千人马守城,也就是说,王子朝在京邑可用之兵尚不足两万。
而且这些人当中,既有流民,又有刚投奔过来的大族私兵,还有四处收罗的降兵俘虏,可谓是人心不齐。纵是日夜操练,恐也难以和晋国的熊虎之师正面相抗。
王子朝召见李然等人,虽未露出胆怯之色,却也实则心如火焚。
“先生,眼下形势危急,吾等既为匡扶周室的名义行事,而今王弟亲征,其势甚大,不知先生有何良策破解?”
李然对此其实也早有考量:
“殿下不必惊慌,如今的周王无非是单旗手中的一个傀儡,说是亲征,实则是受了单旗裹挟,不得不为罢了。”
“至于那四万大军,请殿下放心。我等如今只需据城坚守,只要力保确保京邑不失,当可立于不败之地!”
王子朝听到这些话,也是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一切便仰仗先生了。”
李然闻言,却在这个时候摇了摇头:
“敌人势大,我们只立于不败之地,也是不成的!所以决不能掉以轻心。他们此番直取京邑,而眼下有尹伯守住东圉,范蠡守住前邑。此二处与京邑成互为犄角之势,牵敌甚多。所以,只要掎角之势不破,京邑便是无碍!”
尹圉先祖受册封为伯爵,封地在洛邑,乃属周王朝的畿内国。他此前因看不惯单旗的所作所为,受其排挤打压。故而此番内乱站队王子朝,他为人谨慎,倒亦是较为稳妥。
至于范蠡,审视夺度的本领极强,他现在肯定也明白当前局势,故而李然对他也是非常的放心。
“只是,如今面临大敌,万万大意不得。还请殿下与诸位大人务必要上下齐心。若再有人似前者那般,暗中挑拨离间,怀有贰心,那依今日之势,可就委实难办了。”
起初,李然对于王子朝虽然并不是那么十分了解,他只知王子朝乃是有心成就大业之人。但是,李然也顺利在拿下东圉之后,王子朝却突然派了尹圉前去监军,李然当然猜到定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
所以,李然才会在大殿之上,特意如此言说。
王子朝闻言,又如何不解李然之意?
“先生所言极是,此刻万不能再有人扰乱军心!若有违反者,当军法处置,惩前毖后!”
孙武这时候出列道:
“殿下,敌军达四万之众,而辎重、战车、冲车甚是笨重,行军较缓。武有一计,可趁他们立足未稳之际,先发制敌,纵是不能歼敌,却也能先声夺人!”
王子朝担忧道:
“孙将军神勇,只是……此举若败,怕届时守城亦会受深受其累啊!”
“武愿只领兵五千,侵扰敌营!”
此时,只见又有一人出列,并是抱拳奇拜,大声唤道:
“末将愿随孙将军一同杀敌!”
众人一齐看去,原来此人正是鄩罗。只因他报仇心切,故而今番再次请战。
王子朝把眼光投向李然,李然却在暗中,将手隐隐掩在衣袖之内,并朝他轻轻摆了一下手。
王子朝见状,便当即回道:
“鄩将军且稍安勿躁,如今守城艰难,此等大事,还是交由孙将军吧!”
鄩罗双目一瞪,眼角欲裂。
“殿下!之前司徒丑领兵前来,殿下不让罗出战,如今大敌当前,兵临城下,何故还不让罗出兵?难道殿下这是不信任末将吗?”
王子朝轻缓摇头。
“鄩将军,非本宫不信,只是稍后还有更为紧要的事情交由你去办,所以请将军稍安勿躁。”
然而,鄩罗身为羌人,毕竟只是个直肠子,即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是忍不住说道:
“殿下只用李然的人,却不用我等旧部,是何道理?!这不公平!鄩罗不服!”
王子朝闻言大惊,不由怒道:
“罗!方才本宫已经言明,有扰乱军心者,当军法处置!你如此这般言语,岂非正是在做这等事来?来人呐,将鄩罗拉下去重责二十笞刑!”
当即便有两个士兵上的殿来,此时鄩罗更是急声硬道:
“殿下要责罚鄩罗,鄩罗甘领!但这等不平之事,鄩罗今日定要说个清楚明白,否则我等追随殿下这么久,难道还比不上区区他一个李子明吗?”
李然此刻颇为尴尬,心中不由暗叹一声。
而一旁的阴不佞,也是急忙说和道:
“殿下,这通责罚还是暂且记下吧。鄩罗他不知轻重,出言不逊,冒犯了殿下,理应责罚。但眼下正是战时用人之际,这般责打,恐于军心无益!”
王子朝默然了一阵,又朝李然是偷偷看了一眼,见李然无言,便是立刻又断然道:
“尔等若是谏言,即便是出言顶撞,本宫也绝不会计较。但他这一番言语,分明是意欲挑拨离间,其罪难恕!”
李然深解王子朝之意,于是此刻也是出言劝道:
“鄩将军直言直语,虽不合时宜,但也并非不无道理。众将士想要为殿下立下功勋,虽是操切了些,但身为人臣,能够替君分忧,也实则无可厚非。”
“是以,还请殿下能给鄩将军以戴罪立功的机会!若是这般军法从事,一旦伤其筋骨,倒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王子朝闻言,又冷哼一声道:
“罗,还不快向子明先生赔罪!若非他替你求情,这顿鞭挞无论如何也要落在你的身上!”
鄩罗也是犹豫了许久,这才象征性的朝李然拱了一下手。
“谢了!”
敷衍之意也是再明显不过,王子朝还想指责,李然却坦然道:
“鄩将军实乃无心之言,不足放在心上,殿下,他既然已经知道错了,那么此事便就此作罢吧!”
王子朝面对如此情形,也就不再在这件事上劳心。
议事之后,众人纷纷退下,各司其职,以备战敌军。而王子朝则是特意留下了李然。
“子明先生,鄩罗此人虽然不善动脑,但是颇为勇猛。先生却为何几次三番都弃他不用?”
“回禀殿下,鄩将军骁勇,而且大仇当身,上阵杀敌,确是会奋勇争先,决命争首!”
“那……何故先生不用此人?”
王子朝对此大惑不解。
第四百六十四章 京邑保卫战
李然对于王子朝的这一疑问,则如是回答道:
“回殿下,然是担心鄩将军他报仇心切,急于求成,恐其中了对方的诡计,故而暂时留用。此人骁勇,日后当可大用,但也不可急于一时!”
王子朝听得李然既如此说,也唯有是无奈的点了点头,以示应允。
……
孙武领命,率五千兵马,奇袭单旗。他所预料的没错,敌军四万,行军缓慢,且担心会出意外,所以为求前后互应。行军时,也就难免拖拖拉拉,蔓延甚长。
其先头部队已经到达预定的扎营之地,后续的却还远在几十里开外。
孙武这五千人当即领军袭扰,先杀败正在行军的敌人,待其溃散后,随后又杀向正在安营扎寨的敌军。
却也只冲杀一阵,也不恋战,便又及时撤走,不作任何逗留。
而敌军见孙武来袭,显然也是做了一番准备的。待其反应过来后,立即是派了战车来追。孙武于是又专挑凹凸不平的地势上撤退,崎岖不平的地形让战车失去了追击的优势,在这种情形下战车也显得极为笨重,根本无法追上他们。
孙武胆大心细,见敌军追赶不上,便又迂回回去,深入到敌军侧翼,再是一顿侵扰,如此反复三次,且战且退的撤回到了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