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夏侯儒为例子,归顺南汉的魏官不少,但能拜九卿者,唯夏侯儒一人。
今夏侯儒拿出夏侯氏与汉室如此复杂的关系,让城楼上的夏侯霸、夏侯惠竟无话可说。毕竟不管怎么说,夏侯氏之所以能兴起,与初祖夏侯婴关系非常大。而夏侯婴辅佐刘邦,是为大汉的开国功臣。
夏侯惠善属文,当即说道:“我夏侯氏深受魏恩,今岂能因远利而舍大义。”
夏侯儒苦口婆心,说道:“我不敢忘北国之恩,故为国家从戎征战。然北国多乱,丹诚无效,可谓天丧弊国而赞汉。智者见机而作,儒敢不至乎!”
“勿要多言,速速退下!”
夏侯霸语气没之前那么坚定,而是喝退夏侯儒。
见无法说服夏侯霸归降,夏侯儒唯有勒马而归,将经过告诉霍范。
待夏侯儒退下,夏侯惠望着人心浮动的城楼,忧虑问道:“兄长,今形势不利于我国,城中粮辎将匮,为之奈何?”
“这~”
夏侯霸环顾四周,不知该说些什么,竟一时语塞。
“稚权有何不同之见?”夏侯霸反问道。
夏侯惠摇了摇头,说道:“今下唯有二计,一降汉,二死战。”说着,夏侯惠瞄了眼城楼上的军士,说道:“然城中人心涣散,无坚固之意。兄长与我欲死战报国,唯恐军士无死战之心。”
夏侯霸沉默良久,说道:“稚权年轻,不应亡于临淄城中。”
“那兄长欲降?”夏侯惠问道。
“容兄暂思!”夏侯霸含糊说道。
夏侯霸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也不是那种不畏生死者。
历史上在司马懿政变后,他因担心受诛,加之与郭淮有间隙,直接率左右投靠蜀汉。
如今夏侯霸率卒坚守临淄近半年,已是撑到他的极限。若是曹洪兵马在外,夏侯霸或许还能坚持,但却是久久不见援兵踪迹,让他难有固守之信念。
且不言夏侯霸因夏侯儒劝降而出现思想动摇,今夏侯儒已将城下所发生之事如实告诉霍范。
大帐内,霍范、徐盛听着夏侯儒的讲述,各有思虑之色。
徐盛建议说道:“夏侯霸暂无归降之意,今不如率兵急攻城池,以让夏侯霸胆怯,逼其献城归降。”
“夏侯霸非贪生怕死之辈,今急逼之下,恐会适得其反。”霍范考虑说道:“而夏侯惠年幼,属文通经,非血气之人,看能否令其先降。”
“那以霍齐州之意是?”徐盛问道。
霍范沉吟少许,说道:“今观夏侯霸、夏侯惠今日所为,已有动摇坚固之心。不如让太常修书与夏侯惠,向其深明利弊,看能否劝夏侯惠归降。夏侯惠如有归降之念,则会趁势劝说夏侯霸,令其降我。”
“至于夏侯霸,今容我假大司马之名,向其言明当下形势,力劝其出降。而徐青州可联络城中兵将,以诱兵将出城降我!”
“善!”
三人确定了劝降方案,各自通过不同渠道,将书信寄入临淄城中。
当夏侯霸收到霍范为霍峻代写的书信时,多有些惊讶,但未有太大感觉。直到他看完书信内容,夏侯霸才有所感觉。
信中,霍范借霍弋媳妇,先与夏侯氏攀附关系,互称亲家。
有了铺垫之后,霍范为夏侯霸讲述他所不知的细节,如孙权逃往辽东割据,赵云杀到伊阙关,张雄献城而降,青齐诸郡尽数归降,曹魏无兵可派等。
聊完当前形势,霍范与夏侯霸谈起了他的家乡,尽可能勾起夏侯霸的思乡情感。
最后,霍范以当事人的角度去讲述夏侯渊的过程。表示‘他’与夏侯渊虽未见面,但长期交手,已是惺惺相惜。两军征战厮杀,将领战死是为天意。
且夏侯渊非死于‘他’之手,而是因偶然事件‘鹿角’而亡。今皇长子与自己孙子皆是夏侯氏的外甥,刘、霍与夏侯氏三族为姻亲关系,当是命中注定之事,望夏侯霸勿要因此而生芥蒂。
并且霍峻以父亲的角度出发,表示如果夏侯渊如若在世,也不愿见夏侯兄弟二人困死孤城。毕竟夏侯霸非因怕死而降,而是因势穷而降。
见信上之言语,夏侯霸当晚辗转反侧,昼夜难眠,不知是否降汉,还是继续坚守。
次日,城中北门令因与徐盛进行书信联络,被夏侯霸部曲发现,当即汇报与夏侯霸。
得知自己帐下亲信因势穷而反,夏侯霸深知临淄守不住了,无奈而长叹。
在几经犹豫思考下,夏侯霸派出弟弟夏侯惠与霍范、夏侯儒接触,表示归降意愿。
霍范大喜过望,当即宴请夏侯惠,并故意送夏侯惠到临淄城下,让所有魏卒看到,以防止夏侯霸的诈降。
在与夏侯惠畅聊数个时辰之后,夏侯霸不再犹豫,率部献城归降霍范。
攻下了临淄城,霍范派出张奋率兵招降济南郡,加表夏侯惠为齐郡太守,留军听用。
至于夏侯霸,霍范防止其降而复叛,将帐下部曲交于夏侯惠统领。让其与夏侯儒归京,先行面见刘禅,再另封官职。
夏侯霸、夏侯惠兄弟的归降,让山东半岛上的未降城郭失去了坚守的信心。
在霍范的招安下,黄河以南的郡县尽数降汉。昔霍峻所置的齐州五郡,今仅平原、乐陵二郡未有城郭前来归降。
入主临淄城后,霍范当即向霍峻寄了一封书信,征询齐州兵的下一步动作,向西与大军汇合,或是留地安抚诸郡,亦或是向北渡过黄河。除询问用兵方向外,霍范还在信中附上自己对当前形势的建议。
第706章 长驱河北
公元228年,春。
因气候转暖之故,泗水冰面轰然解冻,河水与冰块碰撞,浪花激荡而起。
汉卒们在将领的指挥下,在校场上热火朝天的训练。因冬季未用武行军,身上反而长了些肉。
霍峻率左右巡视营中,见将士精神面貌积极,不由赞许地点了点头。
校场上,霍峻趁着士兵休息的时候,进入人群队列中。
见是霍峻来访问,士卒们纷纷起身,喊道:“大司马!”
“都坐!”
霍峻双方下压,语气温和说道:“操练队列辛苦了,坐下休息。”
因有霍峻在场,之前热闹谈话的氛围消散,众人不由地拘束起来。
霍峻早已习惯了,点了个脸熟的老卒,问道:“今出门一年有余,是否想家否?”
老卒拘谨答道:“随大军北伐,而国贼未灭,仆怎敢思乡!”
“呵呵!”
霍峻自是不信,笑道:“想家思乡是为人之常情,无需不敢回答。实不相瞒诸位,我偶尔亦会念起家中妻儿,但仅是远在数千里之外,唯有远思而已。”
说着,霍峻指向老卒,问道:“今可有立下战功?”
老卒摇了摇头,尴尬说道:“仅立有小功,未得斩首、登城大功。”
“如给你机会,可愿回家见你妻儿?”霍峻问道。
老卒犹豫几下,说道:“想是想,但未有大功,封赏不厚,不敢空手归家!”
“是啊!”
霍峻顺势说道:“今远征一年有余,而军中大多将士未立大功,皆不敢空手回见妻儿。”
继而,霍峻话锋一转,说道:“故欲归家,唯有破贼,立下功绩,分得田亩,升迁官爵,得钱粮之赏赐,方能说衣锦还乡,归见家人。”
“实不相瞒,今如能一战破贼,我当率诸位直逼洛阳,行光复旧都,灭贼之大业。届时诸位各个可得封赏,升官发财,光宗耀祖,不在话下。”
见许诺有些空洞,霍峻笑道:“洛阳为贼国都,今如能下之,军中将士当共分取城中府库。”
“大司马威武!”
“大司马万岁!”
听着霍峻这般许诺,在场的兵将情绪瞬间高涨,胡乱喊着口号。
在农业社会,与兵将们谈理想、抱负太空洞,唯有谈及利益之时,最能调动他们的情绪。有了足够的利益,他们才愿听你讲光复汉室的理想。
至于约取府库之事,对汉军来说已是潜规则了。最先这么干的人,非是他人,而是汉中祖刘备。
刘备东平江东时,为了激发将士的战斗力,约分吴县府库钱粮;入主荆州时,刘备更是大气封赏属下,从不吝啬;西征巴蜀,刘备依旧是保持原先操作,约取成都府库。
有了刘备开先河,破襄阳,下寿春,取青齐等一系列战事中,军中将士都会分取府库钱财。今洛阳为曹魏国都,其府库钱财势必更多,与将士约分洛阳钱财,将更能激发起他们的战斗欲望。
毕竟你不让手下劫掠、屠城,必然要付出一定代价。且在战前封赏,恐会养成出工不出力的恶习。
“都督,少将军捷报到了!”侍从凑了过来,低声说道。
“好!”
霍峻应了声,拍了拍老卒的肩膀,问道:“儿娶妻否?”
“小儿年纪尚轻,约再过三年可议亲事!”老卒答道。
霍峻笑了笑,说道:“届时送封请柬与我,我当随份喜钱。”
“多谢大司马!”老卒欣喜答道。
迎着所有人羡慕的目光,老卒挺起胸膛,显得十分自豪!
又与底层士卒们聊了半响,霍峻这才离开队列。
在霍峻治军二十余年间,凡有在军营中,不论刮风下雨,霍峻都会深入基层当中,与士卒们保持亲近关系。这或许有作秀的成分,但却让士卒能为霍峻效死力。
随份子钱不是霍峻第一次这么干,或许霍峻记不下来,但是他的侍从会替霍峻记下,之后由人送到武汉,集中由步练师操办。
离开嘈杂的校场之后,蒋济将来自青齐的捷报交于霍峻。
“都督,夏侯霸与其弟献临淄而降,今泰山以东,黄河以南,已尽降我军。”蒋济说道。
闻言,霍峻面露喜色,笑道:“今小辈已是成才,可替大人分忧!”
“走!”说着,霍峻前指道路,示意回大帐再聊。
回到大帐内,霍峻脱鞋着袜,盘腿而坐,拆信阅读。
只见霍范在信中,先是向霍峻的身体问好。而后如实讲述了夏侯霸归降经过,以及他对夏侯霸的处置。
紧接着,便是霍范向霍峻征询之后的任务。并附上他自己的看法,即出兵渡过黄河,趁曹魏势力空虚,北伐冀州的平原、渤海、乐陵诸郡。
不仅于此,霍范更是建议霍峻,在击破王凌之后,不走荷、济二水至荥阳,而是从济阴郡内的大野泽进军,长驱邺城,而非在京畿与魏军纠缠。
最后,霍范表示为接下来的北伐,他已经让舟舸绕行山东半岛,看能否从黄河入海口进入黄河。
“都督,莫非齐州另有动荡?”
见霍峻观信不语,蒋济询问道。
“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