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雾抬眸,眉眼明亮笑意盈盈。
“哎!你别……”
她惊愕地看着愣头青一般从阁窗往下跳的青年,而后环顾四周,发现并未有人看向此处,掩唇笑了起来。
蒋芙蓉扛起她就跑,跑进身后的凤凰花林深处。
九雾拍了拍他的肩,蒋芙蓉抱着她将她抵在树上,笑了起来。
九雾掐住他的脸颊:“你跑什么?”
蒋芙蓉明亮的眼眸弯起,明艳的面容更显肆意招摇:“就是,突然不想让别人看到你。”
在刚刚那一瞬,出现在冰冷神庭里的这一抹亮色,是他的。
第49章
长川找蒋芙蓉找的腿都要跑断了,好端端一个君上,怎么就从议事殿消失了?
他一直守在议事殿,也没见人出来啊!
殿前内侍气喘吁吁跑到长川面前,长川焦急问道:“找到君上了吗?”
内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忙点头,指了指议事殿后方的凤凰林,长川连忙向着凤凰林跑去……
身子欣长的青年将少女抵在树上吻着,秋风拂过,凤凰花掉落自二人肩头,此等场面,美得像是一幅精心绘制的画卷。
长川脚步疾停,下意识捂住双眼。
转念想到正事,也顾不得想其他,扬声唤了句:“君上?”
蒋芙蓉回过神来,脸色有些发烫,本就浓艳的唇如熟透糜烂的花瓣一般。
“你最好有事。”他将九雾按在他肩头,挡住了长川以及几个内侍的视线。
长川心里暗叹一声,说道:“君上,这次真有事。”
“圣道阁传来消息,玄意少主离开了圣道阁,不见踪迹。”
蒋芙蓉一怔,眸底显露出一丝担忧:“何时的事?”
“七日前。”
蒋芙蓉皱起眉,呵斥道:“为何现在才来禀报?圣道阁的人都是一群饭桶吗?连个大活人都给看丢了!”
他吼完,意识到九雾还在面前,抑制住怒意,轻声对九雾道:“我先送你回去。”
九雾摇头:“我可以自己回去,你有事就先去处理吧,此处挺好看的,我想在这待一会。”
蒋芙蓉将她放下,又吻了吻她额头:“好,我留两个人在此处侯着有什么事随时唤我。”
他说完,跟着长川快步离开。
九雾靠在树上,捡起一朵被风吹落的凤凰花。
“宿主,你没事吧?”
系统担忧道。
十二年前宿主坠崖那日,它醒来的太晚,却也好似看见人群中有男主身影,匆匆一瞥,它总觉得奇怪,但那日场面太过紧迫,生死之际它忽略了心中的怪异之感。
宿主醒来后,便不曾提起男主一次,它知道宿主有意想忘记男主,便也始终没有向她提过这件事。
九雾缓缓摇头:“我以为,十二年前深渊崖边他放弃了我,我会怨他,其实没有,我们之间太复杂,想来想去,我也累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我只是……”
“不想再见到他。”
她执着了那么多年,坠入深渊的那一刻,雪花穿过指尖,漫天剑意化为乌有,就好像她拼命曾想抓住他的手,山水一程,终究不过是两手空空。
抓不住的,就放了吧,天高海阔,他不是她的,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她亦如此。
蒋芙蓉从那片火红的凤凰花林收回视线,抱着手臂看向来传信的圣道阁长老,那长老的头垂得更低了,不敢看这世间最尊贵之人。
“这些年,饶是孤的传唤,他也视若无睹,你倒是与孤说一说,玄意在你圣道阁闭关这么久,到底在做什么?”
圣道阁长老叹息一声,缓缓道:“我等先前也不知玄意少主为何要将自己封于地下阁,直到七日前,有弟子奉掌门之名去地下阁取藏经,才发觉玄意少主他这些年一直在寻找能够令亡魂聚集魂魄的异术……”
蒋芙蓉一手拍在桌案上,声音冷沉:“异术,还是禁术?”
他没有收敛自己的怒意,侵略感的威压令在场之人伏下身去。
圣道阁长老抖了一下,磕磕绊绊道:“禁,禁术……”
“好啊,好一个仙门少主,好一个玄意!”
蒋芙蓉指尖微微颤抖,他与玄意自小在帝宫一起长大,性情相投,互为知己好友。
玄意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去了万树宗以后,性情虽与以往有些转变,但护佑苍生,诛邪除恶的本质却不曾变过,仙门少主,应当为所有仙门之表率,修习禁术?他这是要毁了自己!
蒋芙蓉抬起指尖,对长川道:“找,让人去找,无论在哪,都给他找出来带到孤面前!”
长川躬身:“是,君上。”
蒋芙蓉看向圣道阁长老:“此事莫要声张,一切等找到人之后再议。”
圣道阁长老颌首:“君上放心,老朽回去也加派人手去寻玄意少主。”
蒋芙蓉摆了摆手,圣道阁长老离开议事殿。
长川已经将蒋芙蓉吩咐的事情命人传给彴凛,回来后,看向沉默不语的蒋芙蓉:“帝主可是在忧心玄意少主?”
蒋芙蓉按了按眉心:“其实,孤猜的出他修习禁术的原因。”
长川:“君上是想说,玄意少主修习禁术,是为了当年那个女子?”
蒋芙蓉面色不虞的点了点头:“听闻那女子死去之时,孤便一直担心有这一天的到来,本以为这些年他一统仙门,做事挑不出丝毫差错,是放下了,没想到……但愿他不要犯下更大的错事来。”
长川不解:“可奴也曾见过玄意少主,他不像是置天下苍生于不顾之人。”
“但愿吧……”蒋芙蓉说完,垂眸沉思良久,眉间拢起一道褶皱:“命彴凛带三十天阶修士去幽冥,一旦察觉玄意,速速将人带回。”
长川:“帝主猜出玄意少主会去幽冥,那刚刚,您是故意没有告知圣道阁长老的?”
“他想聚魂,只会去幽冥,仙门那些人脑子一条筋,如今只是猜测玄意修炼禁术,若真让他们证实了这一点,他可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到底是孤的兄弟,孤总是要给他留一条后路的。”
“去吧,如今他融合了剑骨,务必让彴凛等人小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凤梧宫内,九雾面色凝重的看着手上的凝血珠。
她抬眸看向几个服侍的宫娥:“我离开后,可有人来过此处?”
几个宫娥摇头:“不曾,凤梧宫乃是君上的寝宫,没有传令,任何人都无法进来的,姑娘,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九雾弯了下唇:“无事,你们去忙吧。”
她说完,落在宫娥身上的目光却没有收回,帝宫里有天阶修士坐镇,魔族不可能会出现在此,那就是……
放凝血珠之人,就在凤梧宫这些侍者中。
“这魅魔也太可怕了吧…”系统看着九雾手中的珠子,脊背发凉。
九雾眸光一闪,能在凤梧宫贴身服侍的,不可能是新入宫的宫侍,看来缠荆早就在打揽月帝主的主意了。
她将凝血珠收好,有些闷的透不过气来。
这枚凝血珠的出现,就像是一根无形的绳索勒在九雾的脖颈上,这是缠荆在告诉她,她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注视下。
九雾指尖缓缓收紧,精致的眉眼覆上一层阴霾。
夜里,她看着端坐在窗前的蒋芙蓉,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他面前。
“你看起来,有些难过。”
蒋芙蓉抬起眼眸,将九雾揽进怀中,而后抱起她,将她放在床榻上躺下。
“今日给你讲个特别的故事?”
九雾虽茫然,依旧乖巧的点了点头。
蒋芙蓉单手撑在床边,将九雾的被角捋整齐。
“有一个朋友,他很特别,体内有着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力量,这力量好人羡慕,恶人垂涎,几乎没有人不想得到它,所有人都觉得他太幸运了,被这力量所选中,所以理所应当该承担肩负苍生的责任。”
九雾知道蒋芙蓉说的是谁,是她最不想提及的那个人,她想打断蒋芙蓉,却又在听到接下来的话,安静下来。
那是,连她也不知道的玄意。
“可我不羡慕他,我甚至可怜他,如今这世上,除了我,已经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处了……”
数十万年前,天下未曾统一,三国鼎立。
在灵力并不充沛的世间,沧澜国国后诞下一个特殊的皇子,皇子出声之时,严寒冬日百花复苏,皑皑白雪,无数新芽破土而出开遍了整座皇城,天生异像只是开始,在灵力稀薄的时代,巨大的灵息蔓延至皇城,皇城内所有修士,一夜之间化为天境,这个特殊的皇子,引得天下大巫齐聚,被奉为圣子,又为神明之子。
而一夜过后,圣子昏迷不醒,百花枯萎,修士境界倒退,所有的一切如同一场稍纵即逝的美梦,沧澜国皇室不甘心,便将那位特殊的皇子用万年玄冰打制的冰棺封于地下,等待圣子再次苏醒。
而那圣子,若无体内巨大的力量,本该与常人一样,在那个时代,做一个闲散无忧或野心勃勃的皇子,可因为天命,他在彻骨的冰棺中,承受了十万年剑骨融合的苦与寒,从前的故人已经逝去,昔日的皇土也不复存在,他睁开眼,只剩下了世人灼灼的目光,妖邪数之不尽的刺杀,还有每个自诩正义之士见到他,都要重复的“责任”。
他们希望他担负起护佑苍生的责任,却又因他体内的剑骨而防备他,他活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行差踏错一步,只能换来万劫不复。
“我第一次见他,是七岁时,他在冰棺中,看起来与我差不多的年岁,睁开眼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周围等待他醒来的仙者们,后来我问他,他说,他猜到他没有亲人了,但万一呢。”
“我这个朋友啊,他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后来得知他爱上了一个女子,我还挺高兴的,高兴他在这世上终于有了牵绊,没想到,造化弄人,那女子也死了。”蒋芙蓉说完,伸手抱住九雾。
九雾闭着眼,鼻子却有些发酸。她不想听他接下来的话,下意识抬手推开他,蒋芙蓉愣了下,委屈中带了一丝茫然:“是不是我太啰嗦,吵到你睡觉了?”
九雾将被子蒙在头上,系统叹息,玄意的过往的确令人感到心疼怜悯,宿主本来已经都兀自与玄意划开界限了,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故事,想来心中复杂极了。
它看着蒋芙蓉一脸茫然的样子,脸上表情更复杂了。
太抓马了!很难想像若有一天,三个人碰面……
系统想了想,突然有点期待是肿么回事?
半夜,蒋芙蓉拿着枕头被关在门外,他打了个哆嗦,长川赶忙到偏殿拿了个厚袍披在他身上,小声疑惑:“君上,您怎么又出来了?”
难不成又怕自己把持不住?
他小声喃喃道:“年轻人火气旺啊…”
蒋芙蓉幽幽地看向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措:“她火气怎么这么旺啊,孤也没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