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就是糟蹋好人吗?”
沈牧野想了想道:“严格来讲,应该是平等的糟蹋所有人。”
谢时暖笑了一声,震得眼泪掉下来,沈牧野伸手抹掉。
“等你调整好心情,我们就回疗养院,接下来,如果是好结果,万事都好,如果是坏结果,小暖,面对伯母,你得表现好些,让她舒心的度过最后的日子。”
谢时暖抓住沈牧野的手蹭了蹭眼泪,可惜眼泪越蹭越多,她干脆扑进他怀里,蹭到他身上。
她哭的沉默安静,只肩膀一耸一耸的,把他的衬衫前襟变得湿润温热。
沈牧野轻轻的搂着她,说不出什么心情。
好一会儿,她闷声道:“你现在又啰嗦又婆妈。”
“没办法,对着个容易冲动的笨蛋,只能如此。”
“喂!”谢时暖仰脸,“谁笨了,面对这种噩耗还能这么快冷静下来,我很了不起了!”
“是,小暖很了不起。”
这一仰脸,沈牧野的神情被她尽收眼底。
他皱着眉满脸肃然,眸光却是温柔的,带着点莫名的悲戚,谢时暖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她没来由的觉得,他悲的并非廖红娟,而是别的。
他像是背了很重的担子被压得难受,又像是即将被行刑的死刑犯,有些悲壮。
怎么看,怎么古怪。
“我脸上开花了?”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谢时暖的胡思乱想,她回过神,喃喃道:“阿野,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沈牧野嘴角一僵:“怎么这么问?”
“直觉你还想和我说些什么。”谢时暖顿了顿,“是不是我让你帮我查的小红有消息了?”
沈牧野眼皮微垂:“有。”
“诶,等等。”谢时暖望向他身后,咖啡馆的落地玻璃外有熟悉的风景,她眼睛一亮,“阿野,那是我的秘密花园诶!”
秘密花园是个临街小公园,就在胭脂家苑旁边。
“原先很小的,就是围着棵古柏修了个花圃,夏天的夜晚,附近的人都会聚在这里喝茶聊天吃西瓜,还会放露天电影。”谢时暖拉着沈牧野进了公园,“现在扩大了好多啊。”
沈牧野打量这个站在前门就能望到后门的公园,难以想象它以前该有多小。
“听起来就是个乘凉的地方,怎么就是你的秘密花园了?”
“我家小的很,小时候,不论是练琴还是和小伙伴们玩,我都是来这里,有时在学校过得不开心,或是和我妈吵架也会来这里,久而久之,这就是我的秘密基地了。”
谢时暖几步走到古柏前,哎呀了一声:“阿野,它居然有一千岁!”
古柏的身前挂着个牌子,沈牧野纠正道:“九百九十八岁。”
“四舍五入就是千岁老人了。”她感叹,“我以前练琴总是对着它练来着,算不算打扰老人休息?”
“没事,它活这么久,一定听过更难听的琴声,早习惯了,没那么脆弱。”
谢时暖果真一记眼刀飞来,沈牧野笑着拉过她的手裹在掌心。
“大度点,别叫柏树爷爷看笑话。”
“哼!”
两人齐齐望向那棵树,默契的同时沉默,午后微风吹拂,垂落叶片纷飞。
因噩耗搅动的难受的心,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跳动,谢时暖想起得知谢骏死亡的那个夜晚。
她手里半杯柠檬汁掉落在地,溅出污浊的一滩水,她哭着喊着要去见爸爸,又指责廖红娟为什么不早告诉她,非要在她这么开心的时候告诉她噩耗。
廖红娟道:“开心过你就会知道活着有多好多珍贵,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离去而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那时她不懂也根本不想懂,她和廖红娟冷战了好几天,直到谢骏做完了法医鉴定被拉去火葬场。
时隔多年,她突然明白了她的用心良苦,她一直在教她如何对待别离,好像她一早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早早别离。
一早就知道?
“阿野,你查小红查出什么了?”
“查出,小红只是她高中以前的名字,上高中后,她叫谢玫。”沈牧野望着那棵树,“或许你还想问,廖阿姨的小红和这个小红有没有关系。”
“我可以保证,是两个人。”
谢时暖心中一惊回过头。
“你查到我妈了?”
“如果是说水云间的小红的话,查到了。”沈牧野也回过头。
谢时暖听出端倪,奇道:“难道你不认为那是我妈吗?”
“那张照片和廖阿姨有差距,而且,就我看,廖阿姨的性格不太像是会在水云间做的那么风生水起的人。”
“可如果不是她,难道是?不,不对,小红改名了。”谢时暖摇头叹,“上一辈的事真复杂。”
沈牧野盯着她,没有错过任何一丝微表情,他道:“小暖,你对这个小红耿耿于怀,是不是怀疑你父亲和她有不该有的关系?”
谢时暖一僵,片刻后,沉重地点头。
“嗯。”
“你父亲已经死了,不论是不是有关系还重要吗?”
这也是谢时暖这段时间不断问自己的问题,重要吗?按理说不重要,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说,很重要,很关键,小红就是一把钥匙。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谢时暖抬眸,“阿野,你觉得仅凭陈石,能置我爸于死地吗?”
一缕冷风刮过脊背。
“……”
“其实我一直在想,陈石只是贪污,他这种人最重要的是保住官位,雇凶杀人一定是下下策,但不雇凶,我爸那种人,要怎么才会绝望到自杀?”
“你怀疑,小红在这里面出了力?”
谢时暖刚要点头,手机就响了起来,紧接着,沈牧野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前后相差不过几秒。
两人同时摸出手机。
来电显示上,人名不同,但都指向同一个所在。
疗养院。
第345章 坏都坏得明目张胆
谢时暖立刻接起,那边响应的更快。
“时暖!”
女人的声音有些慌张但十分坚定。
谢时暖的脑子嗡地一声,哑声道:“妈!”
“你在哪?身边有谁?是那个姓沈的小子吗?”
“你,你想起来了?”谢时暖惊喜道,“妈,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我现在”
廖红娟不耐烦地打断:“这不重要,谢时暖,不论你在哪,立刻来见我,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她顿了顿,低声道,“不许带姓沈的那小子,我只要你一个人来。”
说完,她单方面挂了电话。
谢时暖怔怔然望着手机,一时没反应过来。
“疗养院那边通知,说你妈突然要出院,我已经让他们拦下等我们回去处理,小暖?”
谢时暖啊了一声,抬首。
“谁的电话?”
“我……”谢时暖茫然地看着沈牧野,支吾道,“我妈……”
“她给你打电话?”沈牧野明白的迅速,“她恢复记忆了?有说为什么要出院吗?”
谢时暖摇头:“……她急着找我,说是有话跟我讲。”
“算了,先回去。”
沈牧野说着便要拉她的手,不想谢时暖一退,他扑了个空,一丝诡异的尴尬即将弥漫,但谢时暖又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挽住他。
“我们赶紧回去!”
一个小时后,他们再次回到疗养院。
院长亲自在门口恭候,他急得满头汗,对着沈牧野大倒苦水:“沈总,廖女士说什么都不同意继续治疗,坚持要出院,几位老专家费尽口舌都劝不动她。”
谢时暖忙道:“院长您别急,我来劝,她一定听。”
院长连连应声,几人快步往住院楼走。
“廖女士身体太虚又不肯在病房里待着,非要借拐杖自己走,她情绪激动,我不敢刺激,只能借了,然后让护士跟着以防出事,现在……她应该还在天台的露天茶室。”
“天台?”沈牧野拧眉,“她什么时候起的变化,是见了人还是听到了什么?”
院长奋力摇头。
“正按照几位专家的建议检查呢,医生护士一屋子,什么也没发生,她突然就推开了护士,尖叫着说,说……滚开。”
说话间,几人乘上电梯,数字一下下滚动,很快抵达天台。
电梯门开,入目就是个玻璃房子。
茶室本身不大,原本也不是为了营业而建,只是来的人多了,疗养院改成了茶室以供方便,谢时暖一眼就望见了穿病号服的廖红娟,她脚步一顿。
“阿野。”她低声,“我妈让我一个人去见她。”
沈牧野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心狠狠一沉,但话已经讲出。
“好,我在这里等你。”
谢时暖抬步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