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从不会对别人露出这种焦灼的关切。
可她现在说,就算是一个陌生人,她也不会视而不见。
窗外雨声渐大,水珠的光影溅到他眼角,隐约发红。
南蓁看见一丝受伤从他眼底划过,跟着,他的神情一点点凝固,变冷。
他眼中黑色的坚冰正冒着森森寒气。
意识到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南蓁想解释,陈厌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我知道了。”他沉声说,转头。
“……”南蓁哑口,他知道什么了?
这死小孩怎么越长大越别扭?
她皱眉,“陈厌,你听我说,我……”
话到一半,休息室的门开了。
是纪向隅回来了。
“我说姐姐,咱还要等多久,我都饿死了……陈总?”猝不及防见到陈厌,他话音猛地顿住。
窗边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男人与南蓁并肩而立,闻声偏过头来,他阴沉的表情,就差把不爽两个字写在脸上。
看样子他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
不知道南蓁都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们之间气氛似乎有点紧张。
咦,这两人原来是认识的吗?
这念头一冒出来,纪向隅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两圈,震惊地张大了嘴,恍然大悟般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又退出去了,“……不好意思,我再去打个电话。”
门关上,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
“……”
纪向隅临走前的表情简直将“撞破奸/情”四个字表演的栩栩如生。
这要她怎么跟陈厌解释?
真不应该带他一块来。
南蓁有些头疼地捂住太阳穴。
不仅如此,可能站的太久,膝盖也开始疼了。
两条腿又酸又胀的,膝盖窝隐隐发软。
眨眼间,身形不自觉晃了晃。
身旁一双大手接住了她。
陈厌敛眸望见她眼中痛苦的神色,眉间不自觉蹙起,“不舒服?”
他两只手握着南蓁的手臂,力气很大,却没并让她觉得疼。
南蓁看见他低眉时的担忧在灯下泛着温软的光,她心尖一酸,忽然不想在他面前硬撑,膝盖处愈演愈烈的酸痛让她不由地倒向他的肩膀,“唔,站不住了。”
她很少展露软弱,低低的声音让陈厌几乎是下意识地慌了神。
他迅速弯腰,一手穿过她的膝盖,另只手稳稳地托住她的腰肢,将人打横抱起,拧紧的眉头几乎打成了死结,“我带你去医院。”
他手臂很长,成熟的臂弯与肩膀坚实得如同钢铁。
南蓁的心跳腾空一瞬,跟着稳稳落地。
一股久违的安全感将她包裹。
她不自觉盯着陈厌的侧脸,恍惚回到六年前,他也是这样紧张她。
陈厌抱着她向门外走去。
南蓁忽然想起来纪向隅还在外面,忙勾住他的脖子,“别,不用去医院。”
他蹙眉停下脚步。
南蓁目光坚持,“放我下来。”
陈厌不太情愿,却还是听话地将她放到一旁的沙发上,动作是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的温柔。
南蓁心头回暖,抬眼说了声:“谢谢。”
陈厌黑沉沉的视线落在她膝上还未完全消退的红肿,眉头不由皱得更紧,“怎么搞的?摔成这样。”
“...已经好多了,只是刚才站太久而已。”南蓁说着,抓起滑落的裙摆盖住双膝。
“看过医生了吗?”
南蓁不想让他知道这是为了救他受的伤,别开眼去,淡声道,“看过了。”
陈厌紧盯着她脸上每一丝表情变化,连同那一瞬闪躲也没放过,“我让人再给你找个医生。”
他明明关切,口吻却故意生硬。
南蓁知道他还气着,无奈地眨了下眼,“真的不用,我多休息两天就好了。”
陈厌黑眸蓦地一沉,“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
“...我哪有?”
哪没有?
南蓁抬眼,只见面前的人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脸色黑的吓人。
刚才好不容易缓和了的气氛这会儿又紧张起来。
大约是分开的太久,就算彼此曾经那样熟悉,可时光终究在两人之间形成了隔阂。
他的冷硬和她的戒备互相抵抗。
即使很想要消除那些误会,却始终越不过那道看不见的阻碍。
南蓁明白,一切的根源都在六年前。
这些年她也曾试着解释当年的选择,但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抹去造成的那些后果。
既然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么面对陈厌?
更何况,她已经不确定他是否还需要她的解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一遍又一遍。
陈厌不耐烦地接起,“说。”
他居高临下的角度看不见南蓁此刻黯淡下去的神情,烦躁的声音足以把人冻死。
“……”
柯周维:“……抱歉,我只是想提醒您,已经八点了,我们跟远辰的会议要开始了。”
陈厌眉头皱了皱,“知道了。”
挂了电话,南蓁扶着沙发背自己站了起来。
他下意识伸手揽住她,手机还握在手里。
“小心。”
“我没事。”南蓁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
怀里一空,陈厌黑眸无声收紧。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有工作就先去忙吧。”南蓁说完才意识到这又是一次拒绝,但又如何呢。她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裙子,“有人会送我。”
陈厌眼色冷得吓人,“谁?刚才那个?”
他冷笑,“呵。”
南蓁已经没心情去猜测他这一声冷笑是什么意思,尽管她听出了嘲讽。
“我就不打扰你了,陈总。”她瘸着腿去开门。
门外的纪向隅等候多时了。
见南蓁出来,他立刻迎上来。
“要走了吗?”他小心搀着南蓁,还没等转身,一道急冻视线蓦地射了过来。
休息室里,陈厌高大的黑色身影配上那张阴沉的脸,简直像传说里冷血的夜间生物。
“……”纪向隅瞬间打了个寒颤。
南蓁才不管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借着他的力量,一步步走得飞快。
一直到他们两个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另一边,柯周维找了过来。
南蓁已经走了,只剩陈厌黑着脸一动不动站在休息室门口。
刚在电话里他就听出了不对劲,这会儿见他脸黑的跟锅底似的,柯周维不禁为自己捏了把冷汗,“老板,我们现在回给公司还是...?”
话落,他连看都没看清陈厌是怎么走的,只觉面前刮过一阵疾风,再抬眼,人就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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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莫打电话来的时候,南蓁正和纪向隅一块往外走。
从冷气充足的室内乍到室外,热浪扑面而来,南蓁只觉神思恍惚,身上一阵阵的发紧。
纪向隅看她神情不对,忧心道:“没事吧?”
南蓁回过神,脸色惨淡地摇了摇头,“没事。”
“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拿车。”
“嗯。”
纪向隅不放心她一个人待久,是跑着去的。
他一走,夜风裹挟着雨后的暑气慢慢让身体回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