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纪向隅的瞌睡都醒了,“天幕?是那天跟咱们一块吃饭的投资人么?”
南蓁却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
俗气的大红色舞台,大屏幕上播放的PPT堪比少儿动画,这一切在刚才让南蓁昏昏欲睡的背景,此时都在眼中慢慢淡去。她悄无声息地望着那个正缓缓走上台的人。
聚光灯下,年轻男人挺括昂扬,俊美清绝的脸上平静无波,像造物主过度偏爱的艺术品。
他完美得没有一丝生气。
“大家好,我是陈厌。”
南蓁一直相信,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惹人嫉妒、感慨老天不公的。
因为她见过陈厌。
实力过硬的天之骄子、智商超群的投资鬼才、背靠朝日集团,手握百亿财富。
明明可以靠背景,偏偏非要靠实力。
抛开这些旁人梦都梦不来的身份地位,他甚至连皮囊都精致得能秒杀一片娱乐圈中的男明星。
回国前,这些极尽谄媚的形容词对南蓁来说只是一个个冷冰冰的字符,每一个单独的词汇她都能理解,却无法将它们堆砌出一个完整的形象。
直到这些天来,她越来越多地看到这些字眼。
它们拼凑出了一个陌生又高绝的陈厌。
台上的人一身冷肃的黑色西装,目无波澜对着台下,淡淡的神情好像没有在看任何人。那双少年时晦涩的漆黑双眸如今已蜕变得更加讳莫如深,目空一切的神情却一如当年轻狂肆意。
恍惚间,过往的光影与此刻光芒万丈的人重叠交替。
对着话筒,他沉冷的嗓音通过音响传遍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台下掌声经久不息,众人看他的目光里有艳羡,有欣赏,有钦佩。
南蓁却神情呆滞。
距离那天在观澜云,已经过去一周了。
这一周,他没有丝毫消息传来。
南蓁让方力何帮她转达的话,她想,他一定对他说过了。
是陈厌不肯联系她而已。
那天他突然在她眼前倒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他如此闪亮矜贵地站在聚光灯下,眉眼间仍带着幽幽的冷郁,好像露台上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噩梦而已。
直到亲眼看见他好端端地出现,南蓁高悬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他没事,真是,太好了。
眼眶莫名其妙有些发热,南蓁也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受,太过复杂的滋味让她难以言明。
直到他发言结束,众人转移到隔壁酒会现场,看着他被人簇拥在最中心的位置里,现场等候依旧的媒体记者争先恐后地想要采访,尽管事先已经说明不允许拍摄,但仍有不少摄像头对准了他那张几乎完美的脸。
南蓁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他的助理会严令禁止她透露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以他如今被外界的关注度,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可能都是对他的致命伤。
纪向隅对那边的热闹不感兴趣,准备去自助台前取点东西吃。
回头却见南蓁跟被钉在地上似的,一动不动。
他疑惑道:“干嘛?”
南蓁从复杂的心绪里回过神来,无端地有些慌,她赶忙拉着他转身,“我们走。”
“哈?不吃东西了?”
“我请你去外面吃。”
“嘿,那好啊。”纪向隅弯腰拿外套。
忽然柯周维不知从哪冒出来。
他拦在两个人面前,公式化的语气有些生硬,“二位留步。我们老板请您二位过去一下。”
纪向隅马大哈似的张大嘴,“啊?你谁啊?你们老板又是谁?”
南蓁认出他来,面色微变,下意识看向那边场内。
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此刻正眉目沉沉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他视线停留的位置——南蓁正搭着纪向隅的手腕。
两个人亲密的姿势落在眼里,陈厌不动声色,眼角一丝阴晦,在水晶灯下忽明忽暗。
第46章
交流会圆满落幕, 陈厌短暂露面后又很快离开。
柯周维则留下处理那些违规摄影者。
休息室的窗外,背街的空地上,雨夜在宁静的月色下有种悠然神秘的美。
南蓁独自对着这片幽暗, 微凝的侧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
纪向隅刚才出去接电话, 可能是他回来了。
南蓁没回头。
过了大约三秒, 她仿佛察觉到什么, 褐色的眸子轻轻一怔。
回眸望去。
只见门边的男人双手插兜,眉眼间幽幽的阴郁带着冷意, 正直直望着她。
抄在身前的双手不由抓紧了些。
“在等人?”
陈厌沉声问。
南蓁眉间微动, 平静的口吻淡定如常, “嗯, 等你。”
她出人意料地直白。
陈厌黑眸轻轻一荡,眉眼间的阴云便开始有雨过天晴的迹象。
“哦。”
他不是一个很会隐瞒自己心思的人。
至少在南蓁面前是这样。
看他抬脚走近,她心底忍不住发软。
与南蓁并排立在窗前,陈厌看着玻璃上的雨, 漫不经心地问, “你今天是特意来见我的?”
“算是吧。”
“算是?”
他眉心拧起两道浅浅的阴影,侧眸,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他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
南蓁没看他,“那就是。”
今天这交流会不算官方, 更不算盛大,若非有天幕做压轴,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
而天幕等于陈厌。
可以说,所有人都是特意为他来的。
南蓁也确实是想见他。
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放下双手,余光转向他, “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么?”
“你指哪件事。”
“每一件。”
南蓁转身面对他,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淡漠的脸,“上次到底是什么回事?为什么你会突然..晕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这一周我一直在等你跟我联系,方力何难道没有转告你?”
她说到后面,语气有些激动。
陈厌却在她紧迫的注视下变得越来越平和与松弛。
南蓁皱眉,“我知道你现在身份不一样,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但你连给我报个平安的时间都没有吗?就算你没有,那你助理或者方力何呢?哪怕你让他们随便一个人告诉我,你没事了,你已经好起来了,即便是这样让我安心一下都不行吗?”
陈厌静静看着她,“然后呢?”
“什么然后?”
“告诉你,我好了,或者我死了。然后呢?”他极致深沉的眼眸犹如一潭黑水,里头清晰地倒映出她的错愕与诧异。
“你会担心我,还是若无其事?会来看我,或者视而不见?”
他轻描淡写的质疑让南蓁眉间紧蹙,“我当然担心你!”
这些天,她只要一闭上眼看见的就全都是他猝然痛苦倒下的模样。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脆弱的陈厌。
她也想去看他,可方力何对她说了和露台上的柯周维一样的话。他们要她对看见的事情守口如瓶,却都不肯告诉她陈厌究竟如何。她最后只能靠自己打听来的一些边角料推断他的近况。
可陈厌现在的眼神,像是在怀疑她。
南蓁声音生出几分愠意,“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但我没必要骗你。就算是个陌生人在我眼前那样倒下去,我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陈厌很久没有看见过她这样的表情。
有些急切,不再平静。
她这样努力辩解,不知是因为他的误会,还是单纯想证明自己不是他口中无情的人。
她平日里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好像任何人和事都不在她眼里。
陈厌曾一度认为,她会对他表现出生气和忧心,表明他在她心里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