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厌拿她没办法,看了看空了的杯子,他无奈的语气像个溺爱小朋友的家长,“那我喝什么。”
南蓁把自己那杯推过去,“喝我的呗。”
他不爱喝热饮。
她知道。
所以故意逗他。
半年前,他们对彼此交换饮具这种事还保持着神秘的距离和尺度,现在做起来却得心应手,完全没觉得这举动多亲昵或暧昧。
陈厌盯着她杯子上那道被热气氤氲出的似有若无的唇印,眼眸一时变得很深。
他久久不动,南蓁觉得自己有点强人所难,但没看见他为难的表情,她又有些不甘心。
她用眼神鼓励他,“喝呀。”
陈厌于是端起来,杯子在他手里转了一圈,找到了能确切贴合的角度,他张开嘴,抿下去。
温热的咖啡液比冰镇的要苦涩很多,他皱起眉头。
“好喝吧?”南蓁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笑容亮得晃眼。
陈厌眼眸漆黑,淡淡望着她,“作弄我就这么开心?”
她呆住,“……”
他黑压压的睫毛上下一刷,低垂的眼角和幽怨的语气将受欺负后的委屈演绎的出神入化。
南蓁一不小心就信了。
“生气啦?”
陈厌别开脸,像是要走,“没有。”
南蓁想都没想地拖住他的手,“我逗你的呀。”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没穿拖鞋,赤脚在地板上,晃了晃他的胳膊,语气带着点急切的讨好,“这么小气的吗?嗯?”
她个头在他面前完全没优势,仰着脑袋看他的姿势也有点懦弱,但哄人嘛,总要拿出点态度的。
“陈厌。”她细声叫他的名字,拖长的尾音听起来更像在撒娇。
陈厌抿着唇不说话,黑眸却渐渐融化。
南蓁再接再厉往前挪了半步,上身几乎是贴着他,“陈厌,看着我嘛。”
手臂被柔软压着,干涩的喉间不受控制地滚了滚。
陈厌回眸。
“看着你,然后呢。”
他眼神很深,浓得化不开似的,“你要怎么补偿我?”
南蓁晃了下神,“补偿什么?”意识到自己还拖着他的手,刚想松开,陈厌却将整个身体都转向了她。
他高大的身影遮天蔽日般夺走了她周围的光线,像被关在他的影子里,南蓁一时有些呼吸困难。
“干、干嘛?”她口干舌燥,话都说不清。
她越慌乱,陈厌越兴起。
黑眸愉悦地眯了眯,他低头凑近她,像是要吻上去,“你紧张什么?”
吐息的温热伴随着他身上好闻的莲花香味,熏得南蓁晕乎乎的,“我紧张了吗,没有啊,你看错了吧?”她偏开头,在夹缝里悄悄吸了口气。
陈厌的目光牢牢黏在她脸上,不肯放过每一处细节。
她脸上羞怯的绯色让他着迷。
他勾唇,身子再度往前倾了倾,两人离得更近了,南蓁猛然张开的毛孔几乎能感觉到他唇瓣的皮肤,软软的,带一点咖啡的温苦,紧贴着她的脸颊和唇角。
她屏住呼吸。
“怕我吻你么。”他压低的声线简直是在勾引。
南蓁心中警铃大作。
似是难以置信这样暧昧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她瞪起眼睛,正要警告他不许乱来,“你......”
下一瞬,陈厌却忽然直起了身子,周遭的光线和空气一齐涌过来。
南蓁眼睁睁看着他用双手食指勾起桌面上的那两只杯子。
“……”
“我只是拿个杯子。”
他明知故问,“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说罢,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陈厌转身。
“我先下去了,不打扰你工作。”
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下了楼,彻底消失之前,陈厌回眸看了她一眼,得逞的笑意扬在眼角,顽劣又迷人。
“……”
南蓁咬紧的牙根隐隐发痒。
这个死小孩!
-
临近晚饭时间。
陈厌在客厅里看电视。
他窝在沙发上,搂着抱枕,遥控器在他手里纤小的像个玩具。
听见南蓁下楼的动静,他掀起眼帘望上来,笑了笑,“忙完了,饿了吗?”
夕阳西下,客厅窗外是大片被染红的晚霞,绚丽得刺眼。
电视里播放着动物世界,残忍的弱肉强食在这片壮观开阔的天际下悄无声息地发生。
荒诞又诡异。
南蓁失神地摇了摇头,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问他,“怎么不开声音。”
陈厌耸了耸肩,“你在做事。”
怕打扰她,他在家一惯安静。
她若有所思,“喔。”
见她换了衣服,还拿着包,陈厌问:“要出去?”
南蓁“嗯”了一声,往外走,“临时有点事。晚上你自己吃吧,我可能晚一点回来。”
她此时的表情和下午他去送咖啡的时候很不一样。
陈厌没吭声。
玄关处,南蓁弯腰换鞋。
她突然间发现,鞋柜里那双登山靴被人洗过,干净得像新的一样。
她每次出差都会带这双鞋子,回来放很久才记起来洗。
她不记得最近有洗过鞋子。
是陈厌吗。
南蓁眼眸暗了暗,回身,陈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
他手里提着她的包,微笑着交到她手里,“一会儿见。”
他没问她要去哪,对着她的笑容透彻又凛冽,不谙世事未经红尘的纯净在他苍白的面上铺开。
南蓁没发现,他眼底最深处藏着的一丝几不可察的冷。
她机械地接过那只包,嗓子里硬生生挤出一点笑,“嗯,一会见。”
-
薇夜皇宫。
别看这名字是80年代夜总会的风格,但这地方实打实是S市最奢侈的高端酒店。
这里一晚行政套房的价格高达六位数,比之那些国际大牌不遑多让。
以陈朝清如今的身家,也只有这种奢靡才配得上他了。
下午接到他秘书的邀约时,南蓁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过来。
现在她有点后悔。
南振国以前说过,他们是从苦日子里挣扎出来的,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回到那种挣扎里。
她充分理解这句话背后表达的他们的艰辛,但会把见面地点约在这里,除了炫耀和示威,她想不出第二种解释。
到了地方,陈朝清的秘书已经在等她了。
是个年轻的男人。
他和章俊良用的秘书都是男人。
在南蓁印象里,他们走到今天这程度,应该不需要再掩饰骨子里的卑劣和粗鄙,但接触下来,他们几乎把虚伪儒雅的面具当成了自己的皮肤,撕都撕不下来。
“南小姐,陈董等你很久了。请跟我来。”
南蓁跟着他穿过大厅,到达VIP专属电梯,里面只有六楼和二十八楼两个按钮。
他们去了六楼。
这是个商务会所,非会员不得入内。
不同于楼下大堂里富丽的装潢,这儿的装修很典雅,深色调的大理石与水晶灯遥相呼应,重重山水画作的帷幔将私密区域各自分开,迢迢古筝曲静谧流淌,整体氛围很有格调。
南蓁跟着秘书一路穿行,直至最里面一间。
推开厚重的岩门,偌大的包间里,挑高起码得有六米,整体中式的风格,清一色的红木布置很有威严,南蓁一走进来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