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屹好整以暇靠近,一手撑在床头,借着月光低身看她,温热呼吸洒落她面颊。
她莫名心跳加速,生怕他掀开她的被子。
谁知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戳穿她拙劣的演技,冷飕飕翻旧账:“别装睡了,你还欠我一个脑瓜蹦。”
“......”她生无可恋翻了个身,跟他面对面,眼睛眨了两下又闭上,郁闷地说,“那你弹吧,弹完我要睡了。”
邢屹凑过来。
她已经做好阵痛的准备,可下一秒,他突然亲了她额头。
她霎时懵住,心尖波澜晕开。
他轻轻捏她的脸:“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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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周六,孟纾语一大早就前往好友的公寓,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转述给毛婧婧。
毛婧婧自然而然当起了军师,坐在摇椅上老神在在说:“真是一波三折啊。这么说来,他对你挺好的,你心动了吗?”
“......好像没有。”孟纾语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拿着小喷壶给新的发财树补水,有点苦恼地说,“但是很奇怪,我确实不怎么抗拒跟他的肢体接触。”
“哦,这叫生理性喜欢。他相貌摆在那儿,私下又有那么多花样,你抗拒不了很正常。”
毛婧婧又说,这种情况就类似于——小学门口上火但飘香的烤肠、凌晨两点熬得停不下来的夜、明知道会有被挠的风险却依旧坚持撸猫的信念、明知道期末考前不能刷剧玩游戏却依旧沉湎。
都情有可原。
孟纾语仔细思考。
或许是吧,邢屹用来蛊惑她的手段实在高明又熟练,以至于她明知道他病态又危险,却每一次都丢失理智,步
步深陷。
等彻底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又被他吞噬了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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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她为之筹备已久的辩论赛终于开始。
演讲厅里人满为患。
大家听说这场辩论赛是人文学院神仙打架,于是都慕名前来。
院里也认真对待,给评委席增设了名额,把隔壁艺术学院的刘院长都请来观摩打分了。
傍晚,将近两小时的激烈争论宣告结束。
不负众望,孟纾语的队伍打了一场完美胜仗。
演讲厅里热热闹闹走完颁奖流程,评委和观众有序散场,有几个热情的同学上来加他们微信,崇拜的眼神在她和李时然之间来回跳跃:“你们两个配合得好好啊!下学期还有机会看见你们一起比赛吗?”
“这个啊......还有机会吗?”李时然抛砖引玉,转头笑着问她。
她礼貌道:“有吧,只要我们队伍没有解散。”
其余几个队员哈哈一笑,各自收拾完书包,拿上奖状证书跟他俩道别:“拜拜,我们先去吃饭啦!”
“好,拜拜。”
她和李时然留在演讲厅,加完几个热情同学的微信,收拾收拾也准备离开。
——“小孟同学?”
她转过身,喊她的是艺院的刘院长。
她认真回话:“刘院长好,您有什么事吗?”
刘院长相貌憨厚,背一个黑色大书包,拿着金属保温杯走上前,端详她的脸,思考半晌说:“你长得,很像我之前一个学生......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一个叫徐以婵的亲戚?”
她怔了下。
“嗯,她是我妈妈。”
刘院长喜出望外:“呀,我就说我没看错,你果然是她女儿,长得太像了。”
孟纾语疑惑不解:“您是我妈妈的老师?”
“对呀,我之前在北影当讲师,她是我的学生。整个班上数她最有灵气,我记她记到现在。你妈妈毕业之后进了话剧团,那年《雷雨》全国巡演,我碰巧到宁城看过一回,当时你已经出生啦,你妈妈带你到话剧院彩排,你还很小呢,一岁多吧,你妈妈一走远,你就坐在婴儿车里哭,哭声那叫一个响亮啊,把我们整个后台的人都惊到了,喉咙里简直有台钻井机,马力强大啊!”
“......”
一旁的李时然憋笑看着她。
她默默吞咽一下。
知道了院长,请您不要再回忆了。
刘院长喜笑颜开:“我还记得,后台还有个大你一岁多的男孩子在你边上,同样是一个人待着,人家就不哭,就你哭,哈哈...”
......她干巴巴轻笑一声。
院长,您都说他大我一岁多了,肯定没我爱哭吧。
李时然见缝插针:“哈哈,原来你小时候很爱哭啊。”
“......还小嘛。当时我爸忙着跑销售,没空带我,我妈又不放心把我交给月嫂,就抱我去话剧院了,她说我一开始不习惯人多的环境,她一走远我就害怕,然后哭个不停。”
“没啥,小孩子都那样。”刘院长笑了笑,言归正传,“话说回来,你妈妈真的很有表演天赋,她现在怎么样啦,还在演话剧吗?”
孟纾语平静说:“她去世了。”
刘院长一愣。
“这......真对不起啊。”
“没关系。”她依旧温柔地笑。
天色已暗,三人一道离开演讲厅,刘院长跟他俩挥手道别。
两人在路灯下并排走,李时然忽然对她说:“我请你吃饭吧,庆祝我们比赛胜利。”
孟纾语一本正经:“跟其他队友一起吗?可以呀。”
李时然支吾片刻:“不是,就我们两个,可以吗?”
孟纾语觉察出对方的目的,于是清清楚楚地拒绝:“抱歉,那可能不太方便。”
李时然默了默,笑说:“没关系,如果你以后改了主意,可以跟我说,我还是可以请你吃饭。”
孟纾语没说什么,回一个体面的笑。
这笑容远远地落进某人眼里,格外刺眼。
邢屹臂弯里夹着一颗签名篮球,眼神直勾勾盯着远处说笑的两人。
他一边走,一边仰头喝完半瓶矿泉水,不动声色把瓶子捏变形,投进垃圾桶。
孟纾语有所感应。
一抬眼,撞上不远处一道漆黑视线。
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好凶的眼神,谁又惹他了?
偶遇的双方距离拉近,迎面而来的是邢屹和彭霖,还有一个周洪违。
彭霖眼睛一亮,挥挥手:“纾语!”
“......”
彭霖走过来跟她闲聊,邢屹就抄兜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盯着她。
薄荷糖咬碎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不说话比说话还可怕,上身一件黑色毛衣,衣袖挽至臂弯,运动后的青筋格外明显,整个人高高大大站在她面前,气场冷森森,怪吓人的。
孟纾语头皮发麻,只想逃。
“那个,李时然,我有东西落在演讲厅了,我回去拿,你先走吧。”
转身没走几步,周洪违叫住她:“诶诶,社团的跑步训练你鸽了几次啦?”
她闭了闭眼。
止步回身,心虚地说:“三次。”
周洪违志在必得地笑:“还知道是三次呢?走吧,将功抵过,跟周学长去体育馆整理器材。”
“......”
这家伙一定是在公报私仇。
但横竖是她放鸽子理亏,她只好老老实实跟他们前往活动室,承担义务劳动。
一路上,邢屹走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平时喜欢勾她手的小动作这会儿也没有了。
她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到了活动室,彭霖有事先走,周洪违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洗拖把,偌大的训练室里只剩她和邢屹。
她蹲在角落整理护具,邢屹不疾不徐走过来,在他常用的挂钩上取了一对黑色拳套。
她动作一顿,等他走远了,她才安心继续。
下一秒,不远处突然响起击打沙袋的声音,一下接一下,恨不得寥寥几拳把沙袋锤爆。
她心跳莫名加快,转头,看见他专注打拳的侧脸,眉眼沉沉压着,眼神中的凌厉感比拳头还硬。
“......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过来。”他专注练拳,头也不转地说,“给你一分钟,戴好拳套。”
......不是吧,要跟她一对一地练?
她磨蹭片刻,戴上拳套走到他面前。
邢屹用脚勾了一下她的脚踝,在她踉跄时把她扶稳,冷飕飕帮她摆好正确的进攻姿势,颐指气使:“对我出拳。”
孟纾语毫无经验,只能硬着头皮挥拳。
开头毫无章法的进攻简直小儿科,全都被他轻易闪过,他脸色越来越不佳,仿佛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下一秒突然闪到她身后,右臂勒住她脖子。
她溢出细碎的一声,被迫仰起了头,下巴顶着他结实的手臂肌肉,他的力气刻意收敛,给了她呼吸余地,但她还是受不了,眼角溢出一点生理泪水,无奈张嘴换气。
僵持几秒,沉哑严肃的声音绕在耳畔:“愣着干什么?挣脱。”
力量差距悬殊,她根本挣不开,他手臂像铁一样横在她脖子前,稍微一用力就能把她往后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