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秘密被别人知道了,特别是被百姓知道,那可能宋常悦真的会被当做妖女烧死,就算陆易安是太子,也护不住她。
所以陆易安用“化字符”消了宋常悦的这一世,以后就算有人用豪光镜和宋常悦的八字也看不到这些画面了。
陆易安的眼神热烈又澄澈,宋常悦就像她对段嘉沐动心时一样,她相信陆易安的忠诚和专一。
宋常悦没想到宇文静死了之后,在这个时空里还有一个能和她共享秘密的人。她心中的压力真的小了很多:“你难道不好奇吗?我为什么到了这里。”
陆易安摇头:“不好奇,可能这就是那一世我救了你,老天爷给我的奖励,让我能遇见你。”
“但我有些好奇。”宋常悦用双手支起下巴思索了一会:“你是从豪光镜里看到我的前一世,那能找到我为什么会穿越过来的秘密吗?”
“穿越?”
“就是我这样带着前世记忆而来,还是同样的名字同样的长相,在我们那,就叫穿越。”
陆易安细细琢磨了几息,才有些遗憾地说道:“本来是可以的,但是我用消字符消掉了你前一世的所有,和这一世前后相关的也无法显示。”
“那就算了。”宋常悦却不遗憾,只能用“来都来了”安慰自己了。
“阿鸢,你能给我讲讲那些事儿吗?比如那些像方盒子的房子,不用马也能跑很快的车。”
宋常悦看着饶有兴致的陆易安点了点头,尽量用古人能听懂的词汇解释了钢筋混凝土建筑、汽车等等。如果太有难度的,宋常悦就从头开始讲起,比如电灯是需要电才能亮,她就从电开始讲起。
陆易安听得很认真,宋常悦很理解,毕竟一个古代人,突然接触到了几百年后的现代化社会,对于他来说,肯定算得上是信息大爆炸。
之后的每一天,陆易安都化身好学生,来“请教”宋常悦,宋常悦博览群书,对于各方面的知识都懂一些,讲的头头是道。
只是她没有讲太多政治和历史,虽然这是个架空的时代,但陆易安毕竟是储君,是以后的皇帝,如果知道的太多,可能会改变历史大走向,会引发较大的不可控。
陆易安一直对宋常悦毫无保留,现在宋常悦又和陆易安共享了最大的秘密,两人每天还有这么深入的交流,宋常悦根本没意识到,两人的关系有了多大的飞跃。
不过,陆易安很清楚这一点。因为每一天宋常悦讲故事的时候,在他面前不再掩饰喜怒哀乐,伤心的时候也不再假装坚强,想哭便哭了,陆易安抬手给她擦眼泪,拥她在怀里,她也不会躲闪。
陆易安面上沉静如水,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就这么到了除夕。
因今年是平朝的第一个新年,除夕夜会在大明宫设宴。陆天立这个平朝皇帝只有一个皇子也是好事,不会有夺嫡之争,他就等着陆易安继位即可。
待参加宫宴的百官散去,天子一家要跟平常百姓一样守夜,四人聚在立政殿。陆易安陪着陆天立下围棋。
“务之,这皇位我坐了半年,真是身心疲乏啊。”
“阿耶辛苦,请阿耶再给儿臣一年时间。”
陆天立看着陆易安,哪里是给他一年时间,明明是再给宋二小姐一年时间。不过陆天立转念一想,一年也没那么久,说明他这个儿子的好事快近了。
宋常悦当然是回宋府过年。春节有三天旬假,除夕初一和初二,她可以在宋府好好地呆三天。
宋家一家人都在前厅守岁,整个屋子摆了五个炭盆,就算开着一扇窗户透气也暖和如四月天。
竹炭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和屋子里热闹的气氛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宋家人虽然可靠,但为了不泄露消息,就只有宋家人近身伺候的两三个丫鬟知道宋常悦还在长安,但她是女官宋若昭的事,只有宋成父子和吴青知道。
此时就吴青绘声绘色地给家人讲着做女官的趣事儿,宋常悦静静听着。宋常悦偶尔给家人讲个笑话,还有家中几人斗诗,温馨又有趣。
宋常悦在这个家人团聚的节日,肯定会想起段嘉沐,不知道他在边关有没有好酒好菜过除夕,她算算时日,除夕一过又该收到他的信了。
不过现在有家人在身旁,这样的温馨时刻让她心中倍感安慰。
开着的那扇窗户被风吹的晃动,宋常悦看向窗外,却发现外面白茫茫一片,原来是天空洋洋洒洒下起大雪。
宋常悦作为南方人,看见大雪的第一反应就是激动,她起身走向窗外,够出半个身子,伸出手去接雪花,原来鹅毛大雪不是夸张手法。
这是宋常悦清醒之后的第一个春节,宋家人看她这么好奇,也不奇怪。这一年经历了太多,痴傻了多年的女儿恢复了正常,嫁了人,不曾想亲家成了叛党,佳婿也不在了,自家的宝贝女儿还需要隐姓埋名才能留在长安。
每个人脸上看着还是和刚刚那样一脸喜色,其实心中都有些怅然。
宫中有人也觉得怅然。陆易安一家四口在立政殿守岁,陆思安和往年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所有人的中心和话题都集中在她身上。陆易安一直想着宋常悦,连搭话都很少。
过了春节,陆思安就要成婚了,今年是最后一年在宫中和陆天立他们一起过除夕。对于陆天立这样疼女儿的父母,想到这个,他们也怅然若失。
宋常悦呆在宅子,陆易安还能厚着脸去找她,可这样一个日子,要见她只能去宋府,怎么样都不合礼数。
“务之,上次让你练棋,看来还是没有用心练习,棋艺真是太有退步。”
陆易安弯起嘴角:“我说过了,是阿耶您现在棋艺精湛,儿臣早不是阿耶的对手。”
“下棋不要有杂念,专心致志才是棋道第一条。”
陆易安顺坡下驴,躬身道:“儿臣深以为是,所以请阿耶准允儿臣先去办一件大事。”
陆易安不等陆天立回应,就大步离开。
正和陆思安说母女体己话的皇后娘娘看陆易安突然往外走去,抬头惊讶道:“圣上,务之他去哪里?”
陆天立颇为无奈:“他还能去哪里?”
陆易安到了宋府门口,说的是求见,下人当然不会让天潢贵胄的太子在门口等着,诚惶诚恐地领着陆易安和陆雷往中厅走。
陆易安刚穿过中厅前的走廊,一眼就看到了从窗户里钻出来的宋常悦,可能是在自己娘家,她就梳着两个少女髻,上面绑着红色的丝带。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仰着,望着飘雪的天空,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惊喜和好奇。
就看这么一眼,陆易安被风雪吹的冰凉的一颗心立刻就柔软了。
宋家下人敲响中厅的雕花门:“老爷,太子殿下求见。”除了宋常悦,其他人都震惊陆易安怎么来了,还是除夕夜来了,不过还是立即披上大氅或者披风,出门迎接。
陆易安自下了马车,从宋府门口走到中厅,虽然路途不远,鹅毛大雪被疾风挟裹着打在脸上,让他浓密的眉毛和睫羽上都沾满了白霜。
宋家人一打开门,炭火烘烤过的暖风扑面而来,让那些白霜瞬间融化,如温暖的春风扫过,更是显得陆易安面如冠玉。
宋常悦抬眼看到的就是陆易安越过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双眼睛里独独只看得到她一个人。
宋成一家赶紧出了中厅,到门口给陆易安见礼,宋常悦不喜欢他这样贸然前来,搞的宋家人安宁温馨的除夕夜都要被迫行君臣之礼。
宋常悦站在最后,也不带个称呼,面无表情说道:“不好好在宫中守岁,出来干什么?”
她身上披着一件红色披风,领口处是一圈白色的兔毛,趁得她的脸更是白净,陆易安很想拨开那些柔软的兔毛,摸摸她瓷白的皮肤。。
陆易安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嗔怪,她是担心他冒雪前来,受了阴湿寒凉对身体不好吗?他心中窃喜,毫不在意宋常悦冰冷的表情和语气,话是回的宋常悦,却是对宋成颔首道:“孤有些要事,办完事回宫路上,刚好在宋府不远马车坏了,突遇暴雪,来府上叨扰避避风雪。”
昨日就放了旬假,这天子一家在除夕也必须守岁,哪里还有什么要事要办。而且宫中的马车都有中车府令专管,每次出门用车之前都要检查,很少有坏的时候。
就算真的是有要事要办,真的马车坏了,也不会到宋成这个三品鸿胪寺卿家求助。
这理由实在拙劣,宋家人也都心知肚明究竟是为什么,吴青虽然没见过陆易安和宋常悦平常相处的样子,但是想也能想到宋常悦不知道压了陆易安几头。
但宋家其他人却觉得宋常悦这样说话对太子殿下实在无礼,不过又都很宠爱她,所以并没有责怪。
宋成不得不赶紧出来给太子殿下铺台阶:“太子殿下真是贤德表率,快进屋暖暖身子吧。”
听宋成这么说,陆易安却没有动作,直到宋常悦瞟了他一眼,说了句:“进来吧。”陆易安转身让陆雷取下大氅,刚刚抿紧的嘴角这才松懈下来。
前厅关上门,屋内又跟刚刚一样的暖融,但因为陆易安来了,气氛自然是不一样了。
宋成和宋常新一直觉得陆易安给人很强的压迫感,和平时面对他时一样沉静,不再像刚刚那样夸夸其谈。
宋夫人本来就不爱言语,就只有吴青和宋常悦想到什么聊什么。
陆易安被宋常悦瞪了一眼,虽然他知道宋常悦是怪他坏了气氛,不过他当然要在未来岳父岳母面前好好表现:“宋大人宋夫人,孤除夕深夜叨扰,恳请二老勿要责怪。”
宋成夫妇当然急忙摆手,又说了些不介意的场面话。
开了头,几人聊起来就顺利多了。陆易安也不像往常那样冷清,与宋成和宋常新说话甚为热络妥帖,要不是两人在朝堂之上经常见着陆易安,不然还以为现在这种左右逢源就是他本身的模样。
陆易安来的时候是亥时,现在喝过两杯茶,又吃了好些干果,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宋常悦毫不客气地赶客:“快子时了,你快回宫吧,还能赶上和圣上和皇后娘娘守岁。”
陆易安看着窗外不见小一点的暴风雪:“可今夜这雪……实在太大了,不知马车有没有修好。”
宋常悦转向宋成:“阿耶,你立即安排一辆马车送太子殿下进宫吧。”
太子殿下对他女儿的心思,宋成已经很了解了,他不需要卖女求荣,但他看得出陆易安的真心,特别是今日,作为太子,却处处看着宋常悦的眼色行事,他为难道:“这……”
刚才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众人聊天的宋夫人突然开口道:“如果太子殿下不嫌弃,就留在府上过夜吧。”
第104章 新年
◎他的阿鸢怎么这么可爱◎
“阿娘!”宋常悦还没说话,宋常新却激动地开口。
宋夫人看了他一眼:“人不留人天留人,况且太子殿下在除夕这天都还在为百姓奔波,甚为辛劳,就别让太子殿下冒雪回去了。”
宋常悦睨着陆易安,看他嘴角已扬起,正准备向宋夫人道谢。他感受到宋常悦的视线,那丝笑容立即消失了,他正色道:“多谢宋夫人好意,孤还是早些回宫吧。”
宋常悦这才对宋夫人笑道:“阿娘,太子殿下要回宫陪圣上和皇后娘娘守岁,不便留在府上。”又转头对宋成道:“阿耶,你快去安排一辆马车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易安和几人道别,宋成要送陆易安出去,宋常悦在一旁说道:“阿耶,我去送吧。”
宋成也知道陆易安想要谁送,便不再坚持。
雪依然下的很大,陆易安从陆雷手中接了伞,亲自为宋常悦打伞,陆雷和绿柳跟在两人身后。
陆易安比宋常悦高出一大截,一手虚虚护着她,一手撑伞往宋常悦那边倾斜,自己一半的肩膀都在伞外面。
宋家几人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都觉得两人极为般配。可几人都看得出来,两人这明明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情。
一簇簇的雪花落在油纸伞上,发出静悄悄的沙沙声。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雪,宋常悦穿着厚底棉鞋,踩在松软的积雪上,形成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到了前院,宋常悦看着身后那一串串脚印,突然玩心大起,往没有人走过的雪地里走去。陆易安撑着伞正准备跟着宋常悦,却听见她说:“你就在那等着,别过来。”
说完就一人往前走去,陆易安也由着她胡闹,在原地站着,淡淡笑着,看她一小步一小步像绕了个圈,像是用脚步画了一个圆圈,但这圆圈一头凹进去了一些,另一头又有些尖。
等宋常悦走回到他跟前,陆易安将伞伸到她头顶,雪已经落在她身上,他伸手弹掉宋常悦头上的雪,又拍落她披风上的雪,顺便做了刚刚就想做的事情:拨开披风上的兔毛领子,摸了摸她的脸:“画的什么?”
宋常悦的脸和鼻子都被冻的通红,陆易安一只手撑伞,一只手用掌心交替着给她敷脸。
宋常悦突然想考考陆易安,她抬头盯着他,漫天大雪中,在除夕夜宋府的大红灯笼照耀下,她一双眼睛闪着狡黠的光:“你觉得像什么?”
宋常悦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她不自觉地也在用脸追着陆易安的掌心取暖。
陆易安试探着回答:“桃子?”
宋常悦噗嗤一声笑出来:“嗯,就是个桃子。这桃子送给你了。”
陆易安看她笑,也跟着笑了,不过看着她通红的鼻尖,心中不舍,还是说道:“阿鸢,你回去吧,别冻着了。”
宋常悦的笑容突然就不见了,脸离开了他的掌心,也不往前走,她转过身子。
陆易安看着她的背影,以为她生气了,赶紧凑上前去:“怎么了,阿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