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姜昭仪派人来请,乾元宫不敢耽搁,便是景华琰在接见朝臣,梁三泰还是入知不足斋禀报。
果然,还是姜昭仪的话最管用。
景华琰大步流星踏入正殿,先同仁慧太后见礼,才在主位一侧落座。
“宜妃要让韩才人和冯采女挪宫?”
景华琰干脆利落。
周宜妃见景华琰到来,面上也没有任何欣喜或者局促,她平静地请安道:“是。”
景华琰深深睨了她一眼,才看向仁慧太后:“既然如此,就挪宫吧。”
景华琰雷厉风行,理由都不过问,宜妃说如何便就如何。
有他一锤定音,仁慧太后也不再迟疑:“如今宫中宫室虽都空置,倒也不必兴师动众再修一新,细细算来,各宫都可安排。”
不过西六宫中,徐德妃重病,灵心宫几乎算是闭宫,不便安排;崔宁嫔的荷风宫住的人最多,长春宫后殿的东西配殿都已住人,也不好安排。
这样一看,两人还得安排在东六宫。
景华琰没有询问旁人,他淡淡开口:“韩才人入绯烟宫,侍奉照料贤妃,冯采女入望月宫,侍奉慕容昭仪。”
慕容昭仪愣了一下。
随即便起身,道:“是。”
景华琰这才看向姜云冉,语气骤然温和下来。
“姜昭仪,你安排两人挪宫事宜,这几日便办妥。”
姜云冉便道:“诺,陛下放心。”
景华琰竟是笑了一下。
说罢,他直接看向周宜妃,神情重新冷凝:“宜妃,你可满意?”
周宜妃面容依旧冷淡,她看都不看景华琰,只垂着眼眸看手指上的戒子。
听到这话,她淡淡道:“多谢陛下开恩。”
“下去吧。”
景华琰来都来了,自然要关心一番仁慧太后,他见众人要走,便道:“姜昭仪暂留。”
于是,姜云冉就被单独留了下来。
仁慧太后面色如常,等人都离开,她才叹了口气。
“这宜妃,太不省心了,还惊动陛下处置。”
景华琰倒是语气平和,他宽慰道:“这几日政事繁忙,今日倒是得了机会,来看望母后。”
这话很好听。
仁慧太后慈爱地笑了起来。
她看了看景华琰,说:“皇帝近来显得有些消瘦了,每到春夏时节,你总是不爱用膳,还是要多注意圣体。”
说着,她又叮嘱姜云冉:“姜昭仪,你日常务必用心,关怀皇帝的身体,尤其是膳食要格外注意。”
姜云冉便起身,道:“是,臣妾明白。”
仁慧太后看了看景华琰,又看了看姜云冉,不由满意笑了一声。
随着姚听月的离去,仁慧太后和姚家最后的坚持荡然无存。
姜云冉能看出来,仁慧太后对于姚听月的“逃避”十分不悦,但姚听月的性子跟她一般无二,都是固执己见,她已经做出了决定,便无法挽回。
既然姚听月坚持出宫,姚家也不能再选出第二个宫妃入宫,景华琰妥协了一次,不可能妥协第二次。
后宫之中,从此再无姚家的身影。
在辗转反侧数日之后,仁慧太后已经学会了释怀。
其实之前的坚持也不过是姚家一厢情愿,若是景华琰愿意,姚听月入宫便不止是贵妃。
贪心不足,到底是贪心不足。
景华琰愿意放姚听月出宫,又厚待大公主,已经是对姚氏的宽宥,若仁慧太后和姚家再坚持,反而会同景华琰反目。
还不如顺其心意。
既然景华琰喜欢姜云冉,这样抬举她,那仁慧太后也要“喜欢”她。
真心假意并不重要,重要的事,如今宫中掌管东西六宫事的,唯她一人。
当年的仁慧太后是被封为皇贵妃后才主持宫事,如今的姜云冉,只是昭仪就能统御后宫。
其实说到底,这后宫之中踩低捧高,跟红顶白,只要盛宠在身,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是,姜云冉的确暂时没有妃位,但她身后站着景华琰,有没有妃位根本就不重要。
不过,姜云冉可比旁人要机敏得多。
这几个月来,她的能力仁慧太后都看在眼中。
的确是个聪慧沉稳的人。
这纷乱的后宫诸事,短短几日就能迎刃有余,甚至不见一丝局促。
不仅皇帝爱重有加,独宠不休,就连宫中的宫人们也多敬仰。
这样的人,仁慧太后不可能同她过不去。
皇帝愿意捧着她,那仁慧太后亦然。
思及此,仁慧太后的笑容越发慈悲:“你自己也要用心,好好调养,争取早日诞育皇嗣,让哀家也高兴高兴。”
第134章 【三+四更】谁告诉你,她是你母亲?
从寿康宫出来,姜云冉陪着景华琰漫步宫闱。
长信宫的春日最是宜人,不冷不热的季节里,百花纷飞,景色缤纷。
一只喜鹊从宫道上方飞过,慢慢停驻在琉璃瓦上,好奇打量着陌生的人们。
两人安静走了几步,姜云冉才问:“陛下可知为何?”
今日这事实在潦草,姜云冉原以为宜妃会大闹寿康宫,实际上却平平无奇,就这样简单安排完了差事。
景华琰在阳光中漫步,暖阳落在脸上,让他心绪平和。
他毫不避讳牵着姜云冉的手,让她与自己并肩前行。
“宜妃自不会与朕明言,”景华琰顿了顿,道,“明日你去一趟锦绣宫,当面问一问她。”
对此,姜云冉并不忧虑,她轻声道:“大抵因为韩才人。”
说起她,两人对视一眼,皆心照不宣。
看来韩才人私下同梅贤妃有牵连之事,景华琰也已经查出,所以故意把韩才人安排到绯烟宫,端看两人是否还有动作。
金乌西斜,慢慢藏入云彩里,火烧云烧红了半边天,黄昏降临。
最后的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犹如纠缠在一起的藤蔓,彼此无法分开。
“若幕后之人是她呢?”
景华琰没有任何迟疑。
他冷酷无情地道:“若证据确凿,便按律处置。”
若真是梅贤妃,那她手里可不仅仅只有一条人命,哪怕她怀有皇嗣,也不能得到宽宥。
景华琰就是这样冷酷无情,即便在姜云冉面前,他也不会收敛自己的本性。
因为姜云冉并非气弱胆怯之人,景华琰很清楚,她的意志比自己还要坚定。
景华琰停住脚步,他回过头来,垂眸看向姜云冉。
光阴都被他高大的身躯遮挡在身后,一寸都照耀不过来。
他英俊的面容瞬间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
唯独那双眼睛,璀璨而明亮,犹如天上的繁星,亘古不变照耀大地。
“云冉,若真遇到事情,不用考虑太多。”
景华琰的声音沉稳笃定。
“你的安危最重要。”
姜云冉愣了一下,随即却笑了一下。
“陛下思虑过重,身在后宫之中,如何会遇到危难?”
景华琰却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牵着姜云冉继续前行。
光阴几乎已经西去,只剩下昏黄的夕阳。
景华琰道:“这长信宫里,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此时的香樟巷,正是一日之中最热闹的时候。
各朝廷命官都刚下衙,马车行驶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凌乱的声响。
偶尔两名相熟的大人偶遇,还会停下马车说上两句,相互寒暄恭维。
此时,一辆青棚马车路过,其余的车架都故意躲开,并不与之寒暄。
那马车缓缓前行,最终停在了香樟巷深处。
一名绯色官服的中年男子下了马车,面容肃穆踏入宅院大门。
门扉吱呀一声合上,挡住了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曾经门庭若市的阮家,如今门可罗雀,再无人登门拜访。
便是偶遇阮忠良,也无人上前攀谈,皆避之不及。
只有门楣之上硕大的阮字,历经风雨,依旧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