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汗不重要,安安最重要,她生产我一定回京,”说完问程明昱,
“这样能批了吗?”
“不能。”
陆栩生气得将那叠账目拾起,扬长往外走,立在门口望了一眼天色,
“哟,终于雪过天晴了,我干脆将岳母接入陆府住上一阵。”
程明昱:“.......”
陆栩生不在府上这段时日,夏芙一月有大半时候住在陆家,沐勋便在云南王府,陆府和四川总督府三家来回玩耍,小孩子融入的很快,整日骑马狩猎,玩的不亦乐乎。
有夏芙这位云南王妃镇着,王氏那边风平浪静,十分配合,程亦安这胎养得安心。
只是夏芙一旦住在陆府,程明昱见她就十分不便了。
程明昱看着陆栩生背影十分头疼,三个女婿,就属他最不老实。
陆栩生拿着账目径直往御书房来。
结果皇帝去了后宫,陆栩生扑了个空,干脆倚着一把圈椅打起瞌睡。
少顷,皇帝回来了,绕过屏风瞅见陆栩生阖眼休息,那剑眉蹙得紧紧的,一看就不高兴。
皇帝最怕陆栩生不高兴,陆栩生一不高兴,倒霉的是他,于是悄悄退出来问留守的刘喜,
“谁又惹这位祖宗了?”
刘喜干笑了一阵,“在程首辅和小程大人那碰了钉子回来。”然后又将始末一说,皇帝叹道,“这程明昱和程亦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批了就是,朕难道还能看着边关将帅言而无信,失信于士兵么?”
刘喜立即替程家父子说话,“陛下这是错怪了,人家小程大人管着国库,每一笔银子均是百姓的血汗钱,他能乱来么?所有开支必须先走预算再合账,若是临时的开支,至少得内阁批准,六万两也不是小数目,他打回来让内阁再合一合不奇怪,若非小程大人这般精打细算,就咱们郑阁老那性子,国库银子再多也看不住。”
“再说了,最近每个衙门都在报账,兵部开支比预算要超出上百万两白银,各衙门都眼红着,这里开了口子,其他衙门就兜不住了,程大人也有他的苦衷。”
刘喜还有一句话没说,人家姻亲几个私下决定了,皇帝你放心么?
其实大家都是聪明人,四川总督功高之下舍了一个把柄给皇帝,陆栩生明知道皇帝兜得住却去捅户部和内阁的篓子是告诉皇帝,他们不是一条心,程明昱就更不用说了,他向来秉公执法,只要是错的,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在朝廷混迹多年,哪个又不是人精,君臣一台戏,就这么和和美美唱着吧。
皇帝哑然失笑,这才踱步进御书房。
陆栩生听见动静,立即起身施礼,皇帝见他无精打采,就知道孩子委屈了,
“行了行了,这事朕替你兜了。”
“从朕私库出,不走国库,不走户部,内阁和户部无话可说。”
皇帝这么做目的有三,其一,告诉四川总督,你的篓子朕替你担了,你亲家不卖你面子,朕卖,其二,收拢边关将士之心,其三,也算是变相支持程明昱,告诉朝官,瞧,人家女婿面子都不卖,大家伙就别想走首辅路子。
陆栩生逮着了机会就告状,“陛下,程明昱太可恨了,非逼得臣来您这抠钱,我看他这个首辅是不想当了,正好我媳妇生产在即,让他去前线,这首辅我替他当。”
皇帝敲了他一记脑门,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问他道,“又立了大功,这次打算要什么赏赐?”
陆栩生讪笑,“这回捅了这么个篓子,惹得兵部户部和都督府几位大帅不满,赏什么的就算了,您兜住这六万两,臣就感恩戴德了。”
皇帝怀疑陆栩生是故意的。
一年立了两项大功,风头无二,朝野难保没人眼红陆栩生,暗中给他递刀子,与其等别人下手,还不如自己对自己下手,陆栩生还年轻,往后在朝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功高震主对他不利。
闹了这么一出,他便“安稳”了。
皇帝也得保护陆栩生,
“明面上朕就不赏你了,四川总督那边朕不追究,这次的事都算在你头上,朕私下赏你。”
陆栩生笑问,“陛下赏我什么?”
皇帝抚了抚他肩头,“前几日江南那座金矿挖出来了,除了充实国库,内监也进贡了两箱金子给朕,朕赏一箱金条给你。”
风头压下去了,又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陆栩生目的达到,是夜,喜滋滋带着一箱子金条回府,足足一百条,程亦安坐在床榻看着那金光闪闪的锦箱,有些傻眼,
“夫君,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金子?”
瞧瞧,高兴得连夫君都唤出来了。
为了这声“夫君”,他上刀山下火海容易么?
第89章 国公爷嘴真行
程亦安问他, “陛下怎么突然赏这么多金条?是犒劳你平车汗之功?”
“是。”陆栩生从圈椅挪至床榻,挨着她坐。
程亦安也懂树大招风的道理,指着这箱金子, “这么明晃晃赏下来的?”
陆栩生摇头, 将四川总督那件事告诉了程亦安, 程亦安闻言笑容落下来,
“栩生,委屈你了。”
陆栩生见她眼眶发红, 揉了揉她的眉梢,“傻姑娘, 这是朝廷生存之道, 为了你和孩子安安稳稳一世, 我必须瞻前顾后,不能逞一时之风头。”
程亦安想了一会儿,也开导自己, “嗯,我明白了, 咱们这叫闷声大发财。”
“就是!”陆栩生失笑, 陪着她躺下来, 梳妆台的琉璃宫灯映出一榻温煦,程亦安却一直看着他,高原的风霜很磨人, 原先无比俊美的一张脸被风雪割得越发深邃,也瘦了不少,程亦安覆上他面颊,将他圈在怀里,“在边关时, 能吃饱吗?”
陆栩生身子躺得比较平,程亦安却跪坐在他身侧,这般抱住他时,胸前正好压在他面门,挤得他难受,陆栩生艰难地侧开些身,
“你怎么丰腴了这么多?”
程亦安顿时有些发慌,“我真的胖了?”
陆栩生手正覆在她腰身,摸了一把,“纤细得很,就是那一处丰腴了。”
程亦安瞪他,“你别盯着那儿,你看看旁处,真的胖了?”
程亦安将脸蛋凑到他面前。
怀孕快七个月了,陆栩生不在这段时日,娘亲将她照顾得极好,她能吃能睡,胸脯是显见涨了,她有心控制饮食,可夜里饿呀,饿得受不住只能吃。
陆栩生打量她,脸蛋依然好看得能掐出水,“除却小腹,看不出你怀了孕。”
程亦安满意了,主动吻上他,“国公爷嘴真行。”
陆栩生笑容忽然一深,贴着她唇瓣研磨,“真的只是嘴行吗?”
隔着圆滚滚的肚皮将她抱住,陆栩生第一次觉着孩子有些碍眼。
窗外月华朗朗,拔步床有轻微的动静传出来,李嬷嬷可真是悬了一颗心,姑爷那么高大的身子,又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少奶奶怀着孕,经得住他折腾么。
过去夫妻俩动静就大,还折腾得格外久,每每害她一把骨头跟着熬,今夜呢,熬就算了,但凡程亦安发出点什么嗓音,李嬷嬷心就跟着猛跳两下,盼着快些消停。
陆栩生这一回府,程亦安便做主将如兰嫁给了裘青,在裙房里选了个最好的院子给他们夫妻俩住,丁香和丹儿也正式升任大丫鬟,接过如蕙和如兰的棒。如兰出嫁这一日,程亦安在陆府给她整了几桌席面,赏了她一副头面,五百两压箱底的银子,还有其余嫁妆,与小户人家的大小姐不差了,这是如兰一辈子也挣不到的数,出阁之时抱着程亦安哭了好半日。
至于如蕙,手掌银库忙得热火朝天,对于嫁人一事实在不上心,“您就让我踏踏实实帮您吧。”程亦安只能依她。
如兰成婚后照旧来府上当差,开始接管采买的事,渐渐掌了实权。
等到驻车臣官吏人选定下来,陆栩生再度前往四川。这段时日陆家也办了一场喜事,三夫人的儿子陆惜生娶了一门媳妇,是国子监祭酒家的三小姐,姓卫,性子格外活泼,程亦安每日只要出院子,便能听到她清脆的嗓音,是个热心肠的自来熟,陆府跟着热闹了。
四个媳妇一桌牌,比起老一辈夹枪带棒,底下四个年轻媳妇处得格外默契,程亦安但凡无趣,便去议事厅唤上几位妯娌打打叶子牌,年底了,各媳妇领上一档差事,由程亦
安居中调度,再也没什么作奸犯科的人,陆府可以说是蒸蒸日上。
腊月初八腊八节,而这一日实则也是太子妃的二十二岁生辰,太后不知听哪位高僧进言,说是大办寿宴于太子妃运势有利,太后就盼个曾孙,便放话让给太子妃祝寿,程亦安怀着孕,陆府这边便计划由二太太王氏领衔,偏生到了初七傍晚,二太太不慎摔了一跤,屁股疼得走不动路,没法子,只能程亦安出面。
说来二太太近日心情不大好,原先王家家主要携家人入京过年,后来身子有碍,推迟入京,二太太心里失落,这一阵均郁郁寡欢。
初八清早,程亦安带着四弟妹入宫赴宴。
程亦安怀着孕,走得慢,也不往人堆里扎,让活泼的四弟妹先打头阵,自个儿慢悠悠往东宫去,宴席摆在东宫前面的慈庆殿,程亦安抵达殿前台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安安妹妹,是你吗?”
程亦安回眸,见宁王妃郑颖搭着宫女的手迈进宫门。
程亦安远远朝她施礼,“臣妇给宁王妃请安。”
郑颖连忙迈过来搀着她,目光在她隆起的小腹掠过,惊讶道,“天哪,方才从身后瞧你,那身姿依旧纤细高挑,我还以为是别人呢,一点都看不出怀孕,回头我若能像你这样,就烧香拜佛了。”
程亦安美滋滋地笑。
二人相携入内,太子妃未到,便以宁王妃为首,郑颖在人前还是很端庄大气的,私下跟程亦安说话,嘴就没个把门,她悄悄覆在程亦安耳廓处,
“安安,我也怀上了。”
程亦安先是一阵惊喜,又不敢声张,小声问她,“什么时候的事?”
“大前日夜里发现的,不过我没让殿下声张,只悄悄告诉了皇后娘娘。”说着,郑颖往东宫方向努了努嘴。
程亦安明白,别看太子和宁王斗得势同水火,太子妃和宁王妃感情却不错,太子妃生辰在即,郑颖不想公布喜讯来抢她的风头。
“你今日堂而皇之出来,实在是太大意了。”
郑颖神色轻松,“无妨,我好得很,你别担心,对了,回头我去你府上看望你,你传授些经验给我。”
“我娘给我弄了一套食谱,回头我拿给你。”
正当这时,一人从前方殿门大步迈入,进来就瞧见二人交头接耳,故作怒色,“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程亦安抬眸见是长公主,立即迎过来,“殿下,您这段时日去哪了?”程亦安每隔一段时日会去长公主府拜访长公主,近来却没瞧见人。
“我去了燕山温泉山庄,昨个儿方回。”
长公主含笑打量她,目光落在她小腹,“月份这么大了,来,让本宫瞧瞧。”
二人便坐在长公主左右陪她说话。
“我让人从江南给你运来了一张婴儿床,最好的红木所制,被絮用的丝绸缎面,一点都不伤肌肤,”
程亦安听得头大,“怎么从江南运了床来?我如何承受得起。”
“没让你承受,”长公主指了指她小腹,“我给你肚子里这位。”
程亦安道,“殿下,您别破费了,我没打算娇养孩子,家里西次间的床榻不大,正好给孩子用。”
长公主自说自话,“衣衫我也给你准备了一百来套,全是苏杭明家所绣,从出生至五六岁,给你整齐全了,年前会送入陆府。”
程亦安:“......”
嫉妒上了,“我都没这福气呢,孩子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