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嫔,你这话就岔了,陛下对待我们向来温和,哪怕手艺再如何差劲,陛下也会看两眼。除了不讨陛下喜欢的人,还真没有哪个妃嫔被挡在勤政殿门口。”意料之外,搭话的是容妃,她慢慢悠悠睨了敏嫔一眼,说道:“这人呐,风光无限的时候没想着以后,哪里能猜到会落到这般境地?”
何嫔附和了几声,又得意地笑着,前几个月敏嫔不是孤高自怜麽?怎么这会儿低着头了?
装甚么!
“又快到万岁节了,各位姊妹想好露一手了麽?”皇后雍容地走出来,“谁能讨得陛下欢心,本宫有赏。”
底下小妃嫔们雀跃地聊着,你一言我一语,敏嫔暗自听着,心说,陛下只是一时冷落她,待万岁节那日她弹奏一曲歌赋,陛下定重新宠幸她。
*
南枝正给李安宁做寇丹,忽的外面脚步匆匆,橙云进来,极速地说道:“娘娘,大事不好了,淑贵妃与三皇子出事了。”
“怎么了?”李安宁想要动,但南枝压住了她的手,“娘娘,先等等,还有一点。”
橙云说道:“奴婢也不大清楚,只是听说淑贵妃带着三皇子出门放风筝,那风筝掉了,三皇子去找,仪贵嫔忽的出现,把三皇子推荷花池里,后边淑贵妃来了,仪贵嫔拔下发簪往淑贵妃脸上划去,所幸淑贵妃身边宫女多,没让仪贵嫔得逞。”
“仪贵嫔疯了?”南枝放下李安宁的手,“她做这样的事,不怕连累母家?”
“备轿撵,本宫去储秀宫。”李安宁说,这等大事,必然不能错过。
她带着宫女们到储秀宫时,皇后已经在了,容妃
站在旁边,不时看着外边跪着的仪贵嫔。
不多时,皇帝与太后也到了。
“三皇子有没有事?”皇帝问太医,三皇子现下是宫里最大的皇子,若是出事……
“启禀陛下,三皇子脸部的伤还需要时间去处理。除此之外,三皇子呛水,头部磕到了石块,微臣等已经给三皇子诊治了,只是还得等到晚上,如果没有高热,三皇子明日就能醒,如果高热不退,只怕是魇着了,要请大师来做法。”太医们叫苦不迭,三皇子年纪还小,突然落水受惊,发高热的可能性很大。
“淑贵妃呢?”皇帝气的狠了,得知淑贵妃无大碍后又问了详情。
南枝在一旁听着,有许多细节是她们不知道的:比如三皇子闹着要自己去捡风筝,那时乳母嬷嬷们只敢不近不远的跟着,给了仪贵嫔猛然发作的机会。还有,三皇子不只是被推入水中,他还被仪贵嫔划到了嘴边。
“把仪贵嫔押进来。”皇帝吩咐。
“陛下。”仪贵嫔穿着一件湖绿色的衣裙,显得有些暗淡,她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臣妾只恨没有捅死三皇子与淑贵妃。”
哪怕到了皇帝跟前,仪贵嫔却也不惧怕,她甚至问皇帝,“陛下为何要让蛇蝎毒妇当贵妃?”
“当年,臣妾生下了二皇子,虽然自知不能亲自抚养,可养在徐流盈膝下,臣妾也能时不时看二皇子一眼,臣妾很满足了。从没有奢望过其他,可是,徐流盈这个贱人,不把二皇子放在心上,二皇子有哮喘,可她丝毫不关心。后边,二皇子没了……”
仪贵嫔哽咽,只有提起二皇子,她才有了一丝生气。
“臣妾拼了命生出来的孩子,竟这么没了,但凡你这个毒妇多关心些,谨慎些,他也不会出事。”二皇子的死不简单,涉及到皇室秘闻,仪贵嫔知道的也不多,但她认定一点:淑贵妃有莫大的责任!
还有三皇子,她的二皇子死的时候偏偏三皇子就出世,这不就是三皇子天生克了二皇子?当初愉贵人朝她说,若是没了三皇子,指不定二皇子也就不会死了。
“陛下难不成还想替淑贵妃遮掩麽?您瞧瞧,三皇子在永寿宫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出过事,哪怕是熙贵妃带他出门,也是前边三人后边三人的护着,哪儿像淑贵妃,竟一丝也不关心三皇子。”仪贵嫔揪住淑贵妃理亏的点去踩她,“陛下还不明白麽?她养着二皇子,二皇子不在了。养着三皇子,又被臣妾推进了水里,无论她养谁,谁就倒霉,她天生没有子女缘。”
仪贵嫔指着淑贵妃,痛痛快快地骂道:“如果不是她,两位皇子又怎会出事?”
室内安静了一瞬,因为不少人都觉得仪贵嫔的话有道理,同样是养孩子,怎么三皇子在永寿宫就是平安顺遂,在储秀宫就有事儿?
纵然是有人故意暗害,可也能看出淑贵妃对于照顾皇子们颇不上心。
“陛下,臣妾冤枉。”淑贵妃哀泣,“三皇子既然已经记在臣妾名下,臣妾怎么可能不关心他?不论何时何地,臣妾都吩咐宫人们跟紧三皇子,可三皇子正是好动的时候,命了宫人不许跟随,她们夹在中间,只能暂且先听三皇子的,臣妾后头虽然及时去寻三皇子,到底慢了一步。”
先前的二皇子便算了,的确是她照顾不周,可三皇子是她的希望,她肯定没有忽视。
“你是如何得知风筝断线了?”皇帝只冷冷看了淑贵妃一眼,随后转头问仪贵嫔。
“淑贵妃带三皇子出门,臣妾隔几次跟随在周围。”仪贵嫔说,她耐心等了两年,这才找到今日的机会。
熙贵妃管得紧,可淑贵妃却不是,到底不是她亲生。
“除了亲母,谁会对旁人的孩子悉心照料?”仪贵嫔语气怪异。
第102章 决定有资格入储……
入储秀宫正殿的唯有几个主位,或许是身子越来越好,连华妃也来了。
她听着仪贵嫔的控诉,说了一句,“仪贵嫔,你这话就不对了,皇后娘娘、本宫与容妃都把公主们照顾得很好,如何能因为一个人一件事就牵连到无辜的人?你这么说,岂不是让本宫等人对不住陛下的信任?”
“华妃说得在理,不管是三公主还是四公主都从未出过事,本宫可不容你污蔑。”容妃点头,她看着仪贵嫔说道:“作何拉上我们来拉踩?”
谁还没有脾气了?
可这般一说,愈发显得淑贵妃的不堪,是了,怎么福安与福庆两位公主在承乾宫没事,三公主在钟粹宫安然无恙,四公主在永福宫健康体壮,怎的二皇子与三皇子在储秀宫就那般遭难?
到底是不是与仪贵嫔说得一样,淑贵妃没有子女缘。
南枝偷偷看了仪贵嫔一眼,她正站在仪贵嫔左侧,恰好看见她勾起的唇角。不管华妃的突然开口是不是意料之外,总之仪贵嫔踩淑贵妃一脚的目的达成了。
“启禀陛下,微臣处理了三皇子脸上的伤,伤口十分深,哪怕用最好的药,也会留疤。”有太医出来回话。
皇帝凝滞了一会儿,才抬手挥了挥,“下去吧,尽力。”
仪贵嫔忽的笑起来,她原本更想把发簪往三皇子脖子上刺,可到底头一回行事,力道偏颇了。但脸上留疤或许更好,起码,一个面容有恙的皇子日后很难有体面。
“皇帝,哀家瞧过三皇子了,可怜的孩子竟被伤成那样,哀家看了心里难受。”太后一直陪着三皇子,等他睡了才出来,此刻她混浊的双眼盯着淑贵妃,语气沉重,“淑贵妃,皇帝是信任你才把两位皇子都交给你,可你看看,你都做了甚么?仪贵嫔千不是万不该,但她有一句说得很对,你压根儿没有用心照料皇子,才导致了三皇子受伤。”
淑贵妃诚惶诚恐地跪下,“臣妾知错。”
“知错没有用,得改。”太后却不打算再给淑贵妃颜面,“二皇子的事儿你不接受教训,原封不动把那一套搬给三皇子,如何使得?”
其实淑贵妃已经对三皇子十分上心,可她不能顶撞太后,只能苦涩地说道:“是,臣妾知道。”
“哀家先回去了,皇后,后宫交由你打理,往后你多关心三皇子,别让他受了委屈。”
“是,母后。”
尽管太后没有出言责罚淑贵妃,可谁都明白,淑贵妃讨不了好了。
“仪贵嫔谋害皇嗣与后妃,着赐鸩酒一杯。”皇帝慢慢说道,“淑贵妃,不堪为人母,念及往日安分守己,功过相抵。即日起,降位为妃,褫夺封号,禁足反省,无朕的旨意,不得出宫一步。”
皇后让她们散了,南枝与李安宁回到翊坤宫,聊起了华妃,“听闻从前华妃与徐妃有些不对付,不知今日华妃开口,是不是存了报复之意。”
别看华妃身子弱,可这么多年一直在后宫呆着,膝下又有了三公主,谁也不能轻视她。就这么慢慢熬着,指不定哪天就熬上贵妃的位子了。
“华妃暂且不提,只是仪贵嫔的举动……”李安宁轻轻叹息,“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唯一的儿子因为别人的疏忽没了,她能不疯癫吗?有皇子的贵嫔和没有皇子的贵嫔可是天壤之别,更别提二皇子本来立住了。”
在她看来,仪贵嫔表面上正常,其实内里已经腐烂破败了,如同一个空壳。
“只是娘娘觉得可惜,毕竟仪贵嫔在宫里地位不低。”就这么毁了自己,值得吗?
“她这两年不动手,往后更难了。”李安宁细细想了想,“等三皇子开蒙,身边都是老师先生,她不可能能接触到三皇子。”
“娘娘您说,徐妃这算是失宠了吗?”南枝问,褫夺封号极其羞辱妃嫔,可徐妃还是呆在妃位上,指不定哪日又复宠了。
“只怕是难,我觉得陛下留着她的妃位是为了更好的照顾三皇子,别忘了,三皇子生母是熙贵妃,这人呐,睹物思人,陛下大抵对熙贵妃留情,这份情移到三皇子身上,所以对于三皇子是很重视的。”
李安宁摇摇头,心说往日里徐妃再如何卖乖讨巧,可一旦涉及到皇嗣,皇帝也断不会轻饶她。
何况,太后还在呢,皇帝总得顾着她的心思。
宫中的小妃嫔们不知发生了何事,一夜之间,淑贵妃降位为徐妃,仪贵嫔没了,有位宫妃恰好撞见仪贵嫔的尸首被抬出来,当场吓晕,
如此平淡着就到了十月份,还有几日便到万岁节,张氏向皇后递了牌子入宫,求见贞贵嫔。
“娘娘递出来的密件臣妇看过了,没让伯爷看见。娘娘还不知道,伯爷先前觉得大公子不能再这般荒废下去,便想法子给他谋个官,在京都的小官,不拘是甚么,让他有事儿做就行。自然了,让他当官不是随他怎么做,而是想着让他稳重。可大公子许是想着有了去路,对臣妇不大尊重,言语间敷衍,臣妇恼他很久了。”张氏说,“娘娘想换个公子到臣妇名下养着,臣妇高兴还来不及,可咱们家与徐家定亲了,总不好让徐三姑娘丢脸,不然白白树立了一个敌人。”
“但若是大公子忽然出了意外,再补些东西给徐家,想必徐家也不会有意见了。”
张氏自然是不喜大公子,尤其是如今大公子还没有彻底掌家呢,就对她不恭敬了。这要是日后伯爷不在了,她在后宅岂不是要被架空?
李安宁同样厌恶大公子,不只是因为他身上留着先夫人的血,更是因为他目光短浅,将来会不会反过来连累她也未可知。
这般好的局面,可不能因为他毁了。
“母亲说得在理,便按照您的心思去做吧。”李安宁明确给张氏兜底。李家看着繁花似锦,可其实是空中楼阁,一点不对劲就容易倾覆,她们行事还是要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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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八,万岁节,这一日热闹非凡。
像容妃、华妃还有李安宁这些妃嫔没有下场露一手才艺,而是选择看小妃子们花样百出的夺宠方式。
看了一圈,还是敏嫔仪态最为出众,她光是站在那里弹琴吟诗便让人移不开目光。
当夜,果然是敏嫔随着皇帝去了勤政殿。
杨贵人瞧着敏嫔的背影,冷笑一声,回到长春宫后便寻来贴身宫女,问道:“樊宝林那里怎么说?她答应了吗?”
“主子,樊宝林一听能对付敏嫔,马上应了咱们,反正樊宝林这辈子只能老死宫中,有能拖敏嫔下水的机会,她不会放过。”宫女回答,更何况敏嫔眼看着又要起来了,樊宝林定然咽不下那口气。
“那便让她寻个好时机,把那件事说给陛下听。”杨贵人吩咐宫女,她自言自语道:“敏嫔啊敏嫔,你看你得罪了多少人,樊宝林宁愿拼着去冷宫的可能也要摁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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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南边水患,陛下一连两个月没入后宫,皇后娘娘提议妃嫔们出银子赈灾。
“本宫想着我们虽然是女流,可我们是天下女子们的典范,尤其是高门权贵家中的夫人姑娘们,更是以我们为先。”皇后说,这话不掺假,平常后妃们带甚么首饰、穿新制的衣裳都会为夫人们追捧。
“既如此,本宫想着贵嫔以上位份的宫妃们出些银子捐给受灾的州县,想必外面的人也会跟着我们做,如此起了一个好头,陛下也能宽心,不至于临近过年还不入后宫半步。”皇后这番话有大义也有私心,但不可否认的是,妃嫔们都动心了。
似容妃与徐妃,她们不大关心流民,只关心陛下何时入后宫,又似新宠敏嫔等人,接连两个月不见皇帝,根基不稳的她们被太监们敷衍怠慢,一个个都急得不行。
“皇后娘娘,赈灾一事嫔妾也想尽一份力,娘娘不必体恤嫔妾。”敏嫔说,她有些急切,却全然没看见某些妃嫔对她怒目相对。
她受宠,陛下给她流水似的赏赐,所以她不缺银子,自然能这般大方。可像何嫔、方嫔、杨贵人之流便不是了,多少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们月例少,自个手里银钱不丰,便算了吧。”皇后不让敏嫔开这个头,她总得考虑到拮据的宫妃们。
敏嫔微微失落,欲言又止,不过皇后没给她机会,转而问起容妃,“你打算出多少,本宫出两千两。”
有陆家为她撑腰,加上她是皇后,两千两也算合适。
定下了最高的数字,容妃紧随其后,“臣妾不如皇后娘娘丰厚,便出一千五百两。”司马家不在乎这点钱。
“臣妾也出一千五百两。”华妃笑了笑,透着一股悠然的味道,“徐妃呢?”
“一千五百两。”徐妃扫了华妃一眼,眼里晦暗不明,她本想压容妃与华妃一头,但转念一想,她已经不是淑贵妃了。
“贞贵嫔呢?”皇后询问。
“臣妾也出一千五百两。”李安宁说,她自认与她们三个没有太大的区别,妃位,她迟早能爬上去。
“既如此,那咱们就有八千两了,本宫等下就派人去禀告陛下。”皇后欣慰地点头,接下来,她又轮番问起了公主皇子们的日常。
“三皇子脸上的疤痕真的去不掉了吗?”皇后问,她觉得很可惜,三皇子身份尊贵,日后当个亲王娶个皇室宗亲的王妃也使得,可面容有恙,尊贵些的人家都不肯把女儿嫁给他。
徐妃苦笑,“臣妾日日过问,那伤疤,是去不掉了。”只能永久的留在三皇子嘴边,很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