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书,为贞嫔再上一盏,还有那些好克化的点心也一并上些。”皇后自然高兴,脸上笑意真实,“还有一事要与你说,你现在六个月了,按照宫规,七个月的时候你母家能来人陪伴你一个月,你尽早想好人选,报给本宫。”
“是。”李安宁欣喜,她许久不曾见张氏了。
其余妃嫔们皆艳羡极了,她们已经不再得宠,一年到头侍寝不了一次两次,只能在宫里干熬着,只怕是死之前也见不着亲人一面。
何况,贞嫔命如此好,陛下封赏她的母家,给她抬身份,这些都是她们可望不可及的。
从四宜书屋出来,李安宁说想要走一走。
“主子小心些。”南枝与橙云一左一右扶着,韩太医诊出来,她肚里是个小皇子,只是李安宁从不声张,故而只有上边三位主子知道。
“又是你说多走走利于生产,我现在走了,你又把我当成瓷娃娃,横竖都让你说了去了。”李安宁捏着南枝的手说,“好了好了,我听你的,慢慢走就是。”
只是刚过了桥,前边冲过来一道人影,个头不高,似是没看路,横冲直撞,直往李安宁这边来。
南枝眼疾手快,挡在李安宁面前,与那人影相撞在一起,一下子跌在路旁装饰用的石块上。
“大皇子,大皇子。”
“南枝。”李安宁慌乱叫道,“你们愣着做甚,快把南枝扶起来,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她都瞧见南枝流血了!
锥心的刺痛从腰部背部还有手肘处传来,南枝疼得直咬唇,心中暗骂大皇子害人不浅。
第95章 清白南枝被抬回……
抬回了长春仙馆,脱离了混乱之后,她低声对李安宁说道:“主子,装可怜就成,不要咄咄逼人。”
现在还不清楚大皇子忽然冲出来是因为甚么,万一李安宁坚持要为她讨个公道,之后的事可不好控制。
毕竟李安宁没有真的出事,而大皇子又摔在了道上,手骨折了,两相对比,她怕激起皇帝或是太后对大皇子的怜惜。
再一个,万一有人在背后唆使大皇子,挑起大皇子与李安宁之间的矛盾,李安宁对大皇子发难,就会正中那人的下怀。
眼下情况未明,她们还需要忍耐。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李安宁抓着南枝的手,她急得都要哭了,“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都去哪里了?”
“回主子的话,小高子说,那些太医都被叫去大皇子那里了,说是大皇子伤的更重。”大皇子哪怕不受宠也是皇子,而贞嫔这里唯有一个宫女受伤,孰轻孰重,太医们自有决断。
被血染红的帕子一条接着一条,橙云正指使宫女们给南枝脱衣服,南枝瞧了瞧,蹙眉,“把主子扶去外边坐着,不许再看了,万一惊着了可不好。”
“我就看着你,好不好?”李安宁声音隐隐有一丝哀求,“是不是很疼?”
“还好。”南枝哄她。
不多时,几位太医到了,见受伤的不是贞嫔,皆松了一口气,随后立即为南枝上药,一副止痛的药下去,药倒了南枝。
“陛下驾到,太后娘娘到,皇后娘娘到。”
因着宫人回禀说是大皇子与一个宫女撞在一起受伤,故而他们三个是先去了大皇子那儿,随后才来的长春仙馆。
“可有惊吓到?”皇帝问。
“吓到嫔妾了,他没声儿地出来,若不是南枝手快挡了她,被撞到的就是嫔妾了。”李安宁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只是还不等他再次开口,她便又说道:“嫔妾的宫女怕嫔妾受伤,急忙上前,大皇子后退了几步倒地。嫔妾尚且不知大皇子从哪儿来,只是想着大皇子还小,想必也是无心之失。”
皇后意外地看了李安宁一眼,心说她怎么给大皇子求情,是害怕,还是懦弱?
“大皇子对朕喊疼,又说是你的宫女反手把他推开,这才导致他手骨折,可有这回事?”
还好方才没有把事儿都推在大皇子身上,不然只怕……李安宁稳了稳心神,说道:“嫔妾看得真真的,南枝只是挡着,并没有伸手。当时那里还有一些行宫的宫女太监,陛下可以问询他们。”
“已经
问过了,他们都说看得不真切。”
一个是宫妃,一个是皇子,他们哪里敢沾染?
“贞嫔,大皇子身边的嬷嬷们都说是你的宫女出手才至大皇子骨折,太医诊断过了,他伤到了右手,伤势很重,这一断,哪怕将养着,也容易影响以后。”皇后说,太医们的医术自然能让大皇子恢复如初,可他们惯来都是说话留三分,这样听起来就很可怖了。
“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行宫的宫人们没看清,而两方之间各自觉得有理,请容嫔妾解释一下。”李安宁表示自个可不是狡辩,等皇帝同意后,她才说道:“当时南枝站在嫔妾左手边,大皇子是从右边的小道过来,这一点总该不会有假。”
“而南枝为嫔妾挡了一下,与大皇子相撞在小道中间,小道狭窄,按理说如果南枝推了大皇子,那大皇子必然不只是在小道摔伤,而应该摔在边上,磕在石头上。可磕在石头上的是南枝,不是大皇子。”换句话说,被推的人很可能不是大皇子而是南枝。
“皇帝,大皇子还小,想来只是无心的。”太后说,刚才大皇子揪着她的衣袖,言辞间可怜兮兮,便激起了她的一点怜悯。
李安宁心中暗骂太后,面上却不再说话,只低着头,该解释的都解释完了,这会儿多说只会把皇帝推向大皇子那边。
“启禀陛下,外头有宫人瞧见了今日的事,特来向陛下说明。”陈云海说。
“让他进来。”
那宫人一进来,直直跪下,“奴才付兴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让他长话短说,付兴便一五一十讲起来,“奴才路过,正巧看见大皇子与嬷嬷们躲在一旁不知做甚,随后又瞧见一位贵主子从桥上下来,大皇子便跑了出去,有一个宫女替贵主子挡了大皇子,两个人都摔了。”
“你有没有看清这俩人谁伸手推了?”皇帝拧眉,如此听来,大皇子是有意的。
“回陛下的话,那宫女因着要护住贵主子,双手展开,大皇子则是双手放在胸前,往那宫女身上使劲。”
“夏忠实。”
“陛下,奴才查过这个付兴,没与贞嫔的人有过接触,而且他在行宫当差三十多年了,一直本本分分。”夏忠实说,“还有,服侍大皇子的两位嬷嬷也招了,大皇子这些天都会出门,地点倒是不固定,都是些偏僻的地方。而且都是躲着,瞧着是在等甚么。”
还能等谁,等那个倒霉的人罢了。
“他还好意思与朕诉委屈,说一切都是贞嫔的错。”皇帝怒极,一点脸面都不给大皇子了,“果真是毒妇生的孩子,才六岁便想出这种恶毒的法子害人。”
他又怀疑上大皇子是受人挑唆,借此害了贞嫔腹中的孩子,又或是他想借着这个机会讨得太后的慈和关爱,趁机回宫?
“伺候大皇子的嬷嬷们还说大皇子只是忽然想散心才到那儿,嘴里没有一句真话。”皇帝起身背着手走了走,本想直接下令,看见可怜巴巴的李安宁后,温声让她先进去,随后才对夏忠实说道:“传朕旨意,大皇子身边的所有宫人一律严刑拷打,务必给朕吐出真话。”
“至于大皇子,便是行宫也安不下他了。”皇帝一想起大皇子小小年纪就一肚子坏心肠,不免想到了余柏霜曾对雷太医许诺前程的事,“呵!”
天家无父子,更何况是不得他喜爱的大皇子。
“……送去宜州的小行宫,无朕的旨意,永世不许回京。”
宜州在南,小行宫是为了皇帝南巡建造的,可先帝不好巡视,皇帝登基几年又未曾出巡,要是往后一辈子不去宜州,那大皇子这辈子都见不着皇帝了。
被彻底放弃。
皇后心惊,天子一怒当真谁也受不得,哪怕是亲生儿子,只要不喜,照样丢去千里之外由着他自个长大。
宫人们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东西,她可是看见了,大皇子的衣袖都有些花了,宫人们应当没有尽心服侍。
而去了小行宫,只怕大皇子的日子会更加难熬,谁会在乎他?
皇帝走进帐帘中,瞧见李安宁正握着那个宫女的手,“她是随你进宫的,情谊自然不比其他宫女。这次护了你,朕赏她一套宅子,回头让夏忠实去办。你受了委屈,现下可有想要的东西?”
这便是一次补偿两个人。
“嫔妾代南枝谢过皇帝恩赏,至于嫔妾自个,陛下为嫔妾证明了清白,嫔妾不胜欢喜,不需要其他俗物。”李安宁颇有些冷淡地说道,她心想:既然要以退为进,当然要做到底,反正她往后还能开口再向皇帝要那些个。
“也罢,你受了惊,朕让太医给你开些安神药,你缓着喝了。政务繁忙,朕先回去了。”皇帝瞧了瞧李安宁,他站在这,偏偏李安宁好似完全不在乎,一心只盯着她的宫女。
自入宫以来,贞嫔满心满眼里都是他,这忽然淡了下来,倒让他觉着有些稀奇。
出了长春仙馆,皇帝对夏忠实说道:“贞嫔眼里都没有朕了。”
“哎呦,陛下可别这么想,贞嫔小主多关心陛下?平日里恨不得都黏着您,今日略有不同,皆因被惊吓到了,毕竟那是冲着她的肚子去的。再一个,南枝是打小服侍她的人,一起长大的情分,她若是不关心,岂不是冷心冷肺了?”夏忠实替贞嫔辩解,一番话有理有据。
“也是。”皇帝心中的不悦散去,“她要是只挨着朕,丝毫不去看那个宫女,也不是单纯良善的贞嫔了。”
*
四宜书屋,皇帝正与皇后对弈,“皇后的棋艺愈发精进了。”
“与陛下手谈,长进得必然很快。”皇后说。
“启禀陛下,审问的结果出来了。”陈云海悄无声息走进来,等听见一个“说”字后,他咬字清晰地说道:“石嬷嬷说,大皇子这两年求见陛下无果,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又不大关心他,他就想着闹出一些事情来让陛下看见他。原本想选一些不受宠的妃嫔,但是一连好些天都等不到人,今日乍一看见贞嫔,焦急得很,不想再等下去,便直往贞嫔身上撞。”
听罢,皇后讶然,若被大皇子遇上的是安贵人之流,只怕还真的能让大皇子的计谋成功。
毕竟不受宠的宫妃和一个受伤的皇子,太后必然有所偏颇。
只是不巧,碰到了有身孕的贞嫔,陛下让人细查,才没让他的诡计得逞。
“朕知道了,尽快把他送走,朕不想再看见他。”恶欲使其死,皇帝这会儿厌恶大皇子,对他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父子情。
“有甚么样的生母就有甚么样的孩子。”
皇后安稳皇帝,“陛下,三皇子还有四皇子都是好孩子,母后与熙贵妃教导,肯定不会差的。”
“皇子还是太少了。”皇帝说,既然已经放弃了大皇子,在他心目中只剩下了两个儿子。
皇后收拾着棋子,问皇帝,“夜已深,可要安寝了?”她也想要一个皇子,母家都来信催过几遍了。
“嗯。”
*
南枝醒的时候殿内昏暗一片,她想起身,惊动了一旁守着的橙云,“姐姐,你醒了。”
“主子还好吗?”南枝沙哑着声音问,她担心李安宁触怒皇帝,从前经营的一切都化为泡影。
“才去歇下了,守了半夜,嬷嬷们好劝歹劝才让主子去睡。”橙云捧了一碗粥来,“太医说你的伤口有些长,这回要好好养,也要忌口,先喝几日白粥,避免让伤口发炎。”
“我喝两碗。”尽管白粥寡淡,南枝还是喝得津津有味,肚中空空,吃食下肚后才感觉缓过来了。
“今日的事你一五一十说给我听。”南枝说,橙云不敢不听,老实地讲了,又低声说道:“陛下赐了一套宅子给你,那可是京都的宅子。”她语气里都是艳羡,寻常人在宫中当一辈子奴婢也买不起一套院子,可南枝轻而易举的拥有了。
还是御赐的!
橙云本以为南枝会欣喜若狂,不曾想她神色淡淡,好似在想甚么东西。
“南枝姐姐,你不高兴麽?”
“高兴。”南枝只是在想,有了这样一套院子,把家里人从福州接到京都团聚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了。
“主子您慢点。”李安宁脚步匆匆地进来,惊喜道:“太医说如果晚上你不醒,许是会高热不退,还好醒了。”
南枝只能侧着身子,有半边上了药,刺痛刺痛的。她朝李安宁使了一个眼色,李安宁便挥退宫人们,“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吧。”
“那付兴是谁?”
李安宁摇摇头,“我也不知,本来我解释了,虽然有道
理,可到底没有中人,陛下原本是不信我的。”
大皇子那头的宫人肯定站他,她自己定觉得她没错,僵在那儿。付兴这个中人一出来,倒让她的话有了可信。
“他们先去看了大皇子,有着先入为主的印象,哪怕我讲得再有理,也总让人怀疑。”李安宁气恼,受了无妄之灾,她肚里是个小皇子,这事皇帝与太后都知道,与大皇子有了争端……
她简直冤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