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怎么好意思。”小多子接了,“还有一事方才我忘记说了,长春宫内的首领太监是何禄,今儿被静贵嫔派去领月例,故而不在。往后林美人需要甚么,可以命我去做,不必劳动何禄。”
他有些表忠心的意思。从他这句话中,南枝大致意会到,那何禄应当只忠心于静贵嫔,以林美人的位份,大抵是使唤不动他的。
南枝笑着打太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等小多子转身离开,她瞥到对面西侧殿有个宫女一直朝她们这边张望,便留意了一下。
她还记得宫内有个江美人与沈才人,不知那宫女是哪位派出来的人。
南枝回到东侧殿,李安宁端坐着,也不出声,只让宫女太监们跪着。
“她叫南枝,以后就是我的贴身宫女,管着你们五个。”
五人也识趣,连忙喊道:“见过南枝姐姐。”
“咱们第一日见,也不认得谁是谁,从左到右,挨个说自个的名字以及打哪儿来的。”南枝吩咐。
“奴婢叫橙云,先前在花房当差。”圆脸的宫女说。
“奴婢叫莲叶,先前在御膳房当烧火宫女。”身量最宽的宫女说。
“奴婢叫翠竹,刚入宫就分到了这儿。”约莫只有十三十四岁的宫女说。
剩下两个太监一个高一个矮,高的叫小高子,矮的叫小卓子。
“丑话我可说在前头,在我这里当差,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便能得赏赐,要是起了甚么不该有的小心思,只等着,我不是那等好说话的人。”李安宁冷着嗓音说,还不等宫女太监们表忠心,又软了态度,轻声说道:“自然,办好事情也是有奖赏的,不会让你们白干。南枝,给他们赏钱。”
南枝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荷包,里头装了碎银子,甭管在哪里,银钱都好使。
五人脸上皆是喜色,暗道:不枉他们费了心思分到林美人宫里,这位主子出手大方,往后他们日子可差不了。
这边热热闹闹,西侧殿那头,宫女把情形与江美人说了,那江美人便朝着沈才人说道:“瞧瞧,热灶啊。”
要说不羡慕肯定是假的,可沈才人却不嫉妒。她看得明白,哪怕没有林美人,也会有其他妃嫔得宠,左右与她不相干。
“林美人分到了我们长春宫,要我说还更好呢。起码陛下来的时候,咱们也能远远看上一眼。”沈才人叹息,“算一算,陛下都大半年不曾踏足过长春宫了。”
别说她们两个,就是资历深的静贵嫔,如今也见不着皇上。
江美人眉心一动,“我可记得,前些日子在永寿宫,熙贵妃说要分配宫殿时,是静贵嫔主动提了要林美人到长春宫住的。你说……”
“静贵嫔哪怕不为着自个着想,也得为三公主想一想。”
内室一时安静了,两人都想着三公主,又想到静贵嫔福气深,生了公主,下半辈子就有了依靠。
“你与那沈嫔有亲,何不找上她?”说不得能得到侍寝的机会。
“我这样的身份,没得讨人嫌。”沈才人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不想借旁人的手侍寝。
江美人没有再劝,等她的宫女说林美人去了正殿给静贵嫔请安,她便起身,“走吧,咱们也去看看这位林美人。”
若是心性好,将来有大造化,她也该结交。
静贵嫔长相不算出众,柳叶眉弯眼,鼻子秀气唇瓣不薄不厚,甚至比不上江美人美貌。但许是生过孩子,她身上萦绕着一股淡然恬静,说话做事都带着温柔随和。
“难得今日人齐,这位是新来的林美人。这是江美人,沈才人。”静贵嫔为彼此作了介绍。
南枝望向对面坐着的江美人,与她姓氏一样,她似是江南水乡出来的美人,眉眼浮着几分朦胧的脆弱感,眼睛尤其美丽。
至于沈才人,脸有些方,脸色蜡黄灰暗,看着像是有病。
对面两人也打量着林美人,心说难怪那样的家世都能得到一个封号,长得可真妖艳,穿着一件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袄裙,华贵又夺目,而且比起宫中瘦弱的宫妃们,她要丰腴得多。
“大家都是姐妹,在长春宫要和和美美,千万不要惹是生非,不然哪怕我是主位,也保不住你们。”静贵嫔警告一番,又说道:“天不早了,散了吧。”
江美人却留下了,与静贵嫔说道:“嫔妾身子有些不爽利,想请太医瞧一瞧。”
静贵嫔点头,“本宫让何禄去请。”
两人从前在府邸就认识,聊了好一会儿,听得宫女来报,“林美人出去了,不知去了哪儿。”
“她可认识其他刚入宫的妃嫔?”静贵嫔询问。
“奴婢不知,看方向,像是去御花园。”
“这第一天就出门,胆子可真大。”江美人诧异地说道,方才略略说了几句话,她只能看得出林美人张扬,却不知她如此没有成算。
这出头鸟可不好当。
别没有遇见陛下,还得罪了其他妃嫔。
她可就记得,淑妃就喜欢逛御花园。
只是吃过晚饭后,忽的,陛下身边的大太监的徒弟陈云海来了,说陛下召了林美人侍寝,他来给林美人捧些衣裳去勤政殿。
第62章 侍寝却
…
却说南枝陪着林美人出了长春宫,一路往御花园去。
如今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御花园内的花并不多,生气不足,显得有些寂寥。
才靠近,忽的听闻有道女声不紧不慢地训斥道:“甚么都没做,直直地往本宫身上撞,你当本宫是傻子?且跪着,等本宫心情好了,再让你起来。”
走近一瞧,两位妃嫔各有千秋。罚人的那位美艳绝伦,仪态万千。被罚的那个气场不算强,但玉肌胜雪,自有一股惹人怜爱的滋味。
这种情况本应该避开,可林美人反其道而行之,上前行了礼。
“新进宫的?怎么不在宫里呆着,跑到外面想做甚?”那宫妃一颦一笑间都带了些风姿,斜眼睨人时眸光流转,像是在撒娇。
“回娘娘的话,嫔妾出来散步。”林美人解释完,似乎很不解地问道:“难道嫔妾不能出来?还是去哪儿要先问过娘娘?”
如此直白地质疑,分明就是不给脸面!
那妃子当即黑了脸,不怒反笑道:“本宫本以为像燕贵嫔这样目中无人的妃嫔只一个,不成想,你也是。怎么,想跟她一样,在这寒雪天里跪一个时辰?”
“嫔妾只是实话实说。”
就连燕贵嫔都忍不住诧异了,她与淑妃一向不对付,所以被罚了也无可奈何。可这位才入宫,是真的不惧怕淑妃,还是愣头青?
何必与宠妃对上?
这个时候只需要顺着淑妃,自然甚么事都没有了。
可李安宁并不想,她就是要与淑妃唱反调。
她清楚地记得,上一世她是第二批入宫的,入宫没几日就听见八卦,三月十三这日,淑妃在御花园罚跪燕贵嫔,恰好被陛下看见,他并不怜惜燕贵嫔,也没有责罚淑妃,只是事后愈发冷落了她们。
淑妃的性子虽然娇纵,可只在明面上,暗地里却不会多行诡计。
不管事儿能不能成,她能不能如愿以偿,反正定是要试一试的。如果就因为惧怕淑妃,灰溜溜离开御花园,那就错过了这次机会。
没了这次,下回要等到何时?
李安宁不知陛下何时来,只能驳了淑妃的话,借此在这里留着。
“实话?依本宫看,这就是没规没矩。”淑妃压着声音,显然怒极了,视线落在林美人脸上,更加不喜。
因为林美人与她一样,皆是那等如繁花般热烈的骨相容貌。
相似的人,怎能让她有好感?
正欲开口,淑妃却听闻了熟悉的击掌声,下一刻,她脸色变了,挂上了柔媚的笑容。
“陛下驾到——”
“都起来吧。”淡漠的男声从前方传来,紧接着就是淑妃的娇言软语。
“臣妾好久都不见陛下了。”淑妃往皇帝身边蹭,一旁观着他的神色,顺着视线看过去,见皇帝眼神落在林美人身上。
“夏忠实,把淑妃与燕贵嫔送回宫,天气冷,没事不要出来。”
“嗻。”
燕贵嫔不忿,想告状,“陛下,淑妃她……”
“小事,淑妃协理六宫,有管教妃嫔的权力。”皇帝不耐烦地打断,“行了,都回去吧。”
夏忠实说道:“两位娘娘,请吧。”陛下心思不在你们身上,说再多都没有用。
人家林美人正让陛下新鲜着,新人在此,哪里能有旧人的地儿?
南枝余光觑着,见皇帝朝李安宁伸手,过了片刻,李安宁把手搭上去,皇帝便发出一声轻笑。
“今夜林美人侍寝。”半道上,皇帝吩咐,“去给林美人拿身衣裳。”
剩余的人便都跟着到了勤政殿,李安宁陪着皇帝吃了晚膳,随后沐浴完,便要成事。
南枝候在殿外,对面站着的夏忠实朝她笑了笑,“南枝姑娘可累了?我让人给你倒杯茶?”
“精神着呢,谢夏公公关心。”南枝低声回他,这可是皇帝身边的贴心人,她不敢得罪。
两人同时数着里头的次数,待过了三次,夏忠实就有些担忧,陛下这般,只怕是伤身。
到了深夜,才听得皇帝要传水。
南枝就进去,伺候林美人擦身,又换上一身新衣裳,扶着她坐上轿子。
妃嫔们如果来勤政殿侍寝,是不能留宿的,皇后除外。
寒风吹得厉害,等到了长春宫,南枝搓着手扶李安宁进侧殿,方才早就侯在那儿的何禄凑上前,“林美人可要水沐浴?我教人抬来?一直温着的水,这会子刚好得用。”
小多子在他身后,心中呸了他一口:娘的,先前还拿乔,一知道林美人侍寝了,比认干爹干妈还跑得快。
这孙子样!
“那便抬些来。”南枝也不让他们白干,给赏钱的。
长春宫内有粗使的太监与嬷嬷,任何主子都能使唤,可让他们心甘情愿做事,还得要益处。
待清洗完,李安宁挥退其他人,只留下南枝。她眼含春情,眉带媚意,一副润泽狠了的模样。
她拍了拍床榻,“你今儿与我睡,别回后殿了,那儿冷。”
“诶。”南枝就吹熄了灯,爬上去,帮两人都盖好被子。
“主子,咱们今日算是得罪了淑妃,只怕明日她会刁难你。”南枝担心,侍寝一次两次不算甚,日子长着呢,除非就这么一次,林美人就怀上,那才不同。
“刁难就刁难,哪怕不侍寝不得宠,她们就能放过我?只怕踩得更狠。”李安宁冷笑,“只要有恩宠,一切都好说。”
“我看那些人都想着巴结您,刚才小多子还私底下给我一碟子点心,说特意温着的,专给我填肚儿。”
“那你就与他交好,何禄是长春宫首领太监,只听静贵嫔的话,我们还是不要与他过多接触。”说着,李安宁打了一个哈欠。
南枝给她掖了掖被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睡吧,明日还要去永寿宫请安,一场硬仗等着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