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许久,才终于问到事情原委。”
具体事情已经说过了,程妈妈便略过,一个劲地替三姑娘委屈,“求老夫人做主,三姑娘正是花儿一般的年岁,怎的将就一生?”
“老爷还没回来,我已教人去告知他,等他家来,您二位拿个主意。”大夫人说。
这话才说,打帘子的丫头就唱道:“大老爷来了。”
李知州三两步迈进来,先行礼后坐下,再就是一拍桌子,怒不可揭的模样,“好个秦家公子,我说他年少成名文章作出花竟还没娶妻,原是自个有问题。骗了咱们的姑娘,还想瞒着,可恨!”
郎君一到,大夫人仿佛得了主心骨,立马说道:“老爷,可要为意儿做主,她才多大,就遭了这难。”
“那秦家明晃晃的算计我们,如今姑娘已经入门了,再不能反悔,他们便露出面目。过了这回,指不定下回又琢磨甚么肮脏的法子来对付咱们的姑娘。”大夫人咬牙切齿,满眼都是对秦家的恨意,“那秦六有这等病,居然还想着娶妻,万一,万一他之后还想生子……”
被自个的想法吓了一跳,大夫人呼吸急促起来,又看向李知州,果然见他脸色更阴沉几分,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可,可,天阉哪里能生子?!
“回老爷,也是奴婢后面才探到的,公子日日喝的药不是甚么补药,而是治那病的药,据说已然吃了几年,半分效果都没有,不然哪里能没有通房?”程妈妈恨声道,她跟的主子遭殃,必会影响到她。若三姑娘一直不能圆房生育,之后呢?
外头的人会怎么传她?
世道不公,秦家不会提自个的儿子不行,只会说儿媳不争气,长此以往,三姑娘哪里能扛得住这些流言蜚语?
“秦大人先前与我说,他家儿子只一心扑在读书这事上,不近女色,甚至连一个通房都没有,赞得他天上有地下无,谁知他是有病!”李知州又拍了拍扶手,胡子都在跟着颤抖,他双目含怒,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气极了。
大夫人这会儿都悔死了,一般来说,婚嫁之前,女方这边会细细打探男方的人品性格以及房中事,有一个两个通房不碍事,恰恰证明男子那处能行。
然……这一切当真只怪秦家隐瞒?疑虑比不得真切的利益,大夫人记得,当时自个对这个有所疑惑,还与李知州商议,要不要派个丫鬟过去先试一试未来姑爷。
那时,李知州是这么说的,“亲家既然这般有诚意,我们就不用额外生事了。”
“现在口口声声后悔有甚么用?”老夫人骂夫妻二人,“但凡你们警醒点,谨慎点,也就不至于毁了咱们姑娘一生,她将来可怎么办?过继?”
内室一时间安静,但这三位李府地位最高的主子,没有一个想着让三姑娘和离。
他们聚在福寿堂,最后话题引向如何让理亏的秦家分一部分利给他们。
*
“南枝,赵老夫人来了,你与我去迎一下。”翠平说,与南枝并肩行着时,她低声说道:“秋扇盯了赵家,陈妈妈这些天出入赵家频繁,想必不会说姑娘好话,等会儿咱们提起精神。”
“知道了。”南枝点头。赵老夫人到底是七姑娘的外祖母,长辈身份压在那里,便是七姑娘也不好在面上给她脸色看。
赵老夫人上门,李府正门的门房两人开了侧门让她进,一则她不算贵客,二则,她是五房的亲戚,与他们何干?
“见过老夫人,夫人。”南枝与翠平在第一道拱门那里接到了婆媳二人,“七姑娘念着你们呢,前天儿还说得空了请你们上门一聚,但总是有这事那事,脱不开身。”
扶着赵老夫人的赵夫人险些笑出声,若真挂念,多少也吩咐下边的人带个信儿,可这毫无动静,明显不能当真。她侧头看了看前边那个年岁稍小的丫头,人小鬼大,糊弄人的谎话都能随口说出来。
见赵夫人看自个,南枝回了一个浅浅的笑,“小心脚下,这儿石子路有些不好走。”
等到了青竹轩,茶水都备好了,打过招呼后,便开始闲聊。
赵老夫人心中有气,只能是赵夫人来寒暄,“瞧你,竟大姑娘一般,若是出门在外碰见,我一准认不出来。”
倒是五公子与九姑娘认得脸,五夫人爱儿女,教画师把他们两个的模样画下来寄回家中,故而她认识。
“舅妈这话就见外了。”七姑娘算准赵老夫人目的不纯,故而先发制人,吐露自个的不容易,“……遭了几次难,我深知九妹妹与母亲不喜我,可怎么能要我的命呢?呜呜,所幸祖母疼我,没教我白白蒙冤。”
赵老夫人:?
怎的把她的词给夺去了,她能讲甚么?
两位夫人都正蒙着,七姑娘继续说道:“后面母亲竟胆大包天,惊扰祖母,亏得我给她求情,说弟弟妹妹还小,离不得母亲。不然,只怕母亲就要被送回老家,再也不得见了。”
她也是个撒谎的好苗子,把大夫人的功劳往自个身上揽。
“可,陈妈妈不是这般说的。”她一开口,赵夫人就喊遭了,怎么就把陈妈妈捅出来?
“哦?”七姑娘表情莫名,似笑非笑地问道:“她怎么说的?”
赵老夫人到底不年轻了,以为外孙女不计较,听不出异样,自然就顺着她的话回答道:“她说,全赖你不听话,才导致夫人受苦受难,一个错念,这才犯事……”
这话半真半假,她也借着这个机会发泄对七姑娘的不满,为何不帮五夫人说些好话?难不成见着她受苦,赵家失势,七姑娘会很高兴?
赵夫人闭了闭眼,她可是瞧见了,七姑娘眼底的冷漠。
“母亲,您说了这样多,想必渴了。”赵夫人打断,又亲自捧了茶水到赵老夫人手上,等她喝着了,她就对七姑娘歉意一笑。
这个未曾谋面的舅妈倒是识趣。
“母亲。”七姑娘哼笑,“她若是看我顺眼,不搞歪心思,也就不会有今日,自作自受的下场。没得她害我,我转身给她求情。能让她跟来江州已经是尽力而为,让祖母父亲把她放出来?做甚,还嫌家里不够乱?”
赵老夫人呆了一瞬,终于反应过来,这位外孙女的态度差的很!
“她,她可是你母亲!”赵老夫人急急说道,既然有这关系,合该是同一边的人,“她犯错,定会知道改,你为她说好话,让她渡过难关,她将来也会亲你爱你,何必作成仇人。”
“可她从来没有把我当女儿。”七姑娘说,“在家里,你爱我母亲忽视她,可等我母亲没了,你们赵家又需要她时,便偏心她。今日说那么多,不是你们要为她鸣不平,纯粹是怕她失权,进而影响到赵家的生意。”
“种甚么因得甚么果,合该如此。”
七姑娘骂得直白,反正她们一出门,嘴边闭紧,不会与他人说这些。
“既然是想借我那伯父伯母的势,你们不若干脆与我好,说起来,我还与伯父伯母有血缘,至于她,还得罪过大房,与他们不妥。”狂风骤雨过后,她又用轻风细雨般语气说。她想要让五夫人失去娘家的助力,赵家有金银,何不能直接为她所用?
“你们还不知道,他们算是撕破脸皮,就连我父亲,也与伯父有过口角。”她不会替这家子烂人遮掩,全部捅给赵家听,也恰如她所想,她瞧见了赵老夫人脸上的慌乱。
赵家生意越做越大,靠的不是姑爷,而是姑爷的哥哥,倘若他们掰了……
赵夫人却尚且有理智,“七姑娘,你的一番话有道理,可你尚小,能做甚么事呢?”若是七姑娘再大些,定的夫家也不错,那赵家才会考虑投她。
她人小不说,还是个女孩,不是赵夫人瞧不起女孩子,只是世人多看重男孩,五夫人生下嫡子,这还有一份功劳占着。
七姑娘也没想过一蹴而就,只是在她们心里留个种子,假以时日,种子发芽,给她荫蔽。金钱开路,助她一路顺利高升。
赵老夫人上门一趟,本想以身份压人,不成想反被教训一顿,哑口无言地被儿媳妇扯着上了马车。
“你拉我做甚。”
赵夫人赶紧哄她,“母亲,您没发觉,七姑娘不是小孩子了,来硬的,她不吃。”那淡
定自若的神情,说七姑娘没心机,她都不信。
“总归是她亲人,她不管不顾?先不说旁的,没有母亲教导,将来她议亲,人家怎么看他们这些孩子?会不会疑心李府不善?”赵老夫人是无大见识,可终究有过来人的经验。
就是他们商户谈婚论嫁也得看父亲看母亲,没道理高门大户规矩更松散?
但凡母亲长久不露面,且等着,交际都不顺利。
这头赵家婆媳皱眉沉思,那边,七姑娘也拧眉,对着五老爷的长随问道:“我也跟着去青州?”
“是,这是老夫人与大老爷决定的,要姑娘随老爷同去。”长随重复一遍。
还是后面琉璃也来了一趟青竹轩,一头雾水的众人才明白前因后果。
“……最后商议出来,大夫人要走一回,出门在外没有男丁护着,总不方便。让五老爷代大老爷,随大夫人差遣。”
后面老夫人又说,三姑娘遭此一事,内心不爽,教七姑娘这个妹妹也跟去,陪她说说话散散心。
本来教五姑娘去更合适,年龄相当,可老夫人没提。
定好两日后出门,青竹轩上下一竿子人都忙起来。七姑娘吩咐了随行的丫鬟:南枝,满月,双儿,立夏,陈小娘子,陈大娘子,一共六个。
翠平留下守着,两个娘子经历不少,沉稳。
南枝也忙,收拾行李,给家里人捎信,又跑去牛稳婆那里“顺”走了好些药材。
两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五月初七一早,大夫人,五老爷,七姑娘三人在福寿堂给老夫人请安后,忙不迭地出门。
一行人从码头登船,途中换乘马车,待驶过一城,由走水路,摇摇晃晃了几日,终于到了青州。
一下船,先去在青州置办的宅子,暂且歇息,又使了快行一步打探消息的小厮来问事。
第47章 秦家的事虽然连……
日奔波劳碌,但大夫人却不觉得累,才入了宅子,还没歇息,寻了一个老爹一个婆子到跟前问话,许是因为着急,没避着五老爷与七姑娘。
先说话的是老爹,“回夫人的话,按照您的吩咐,小的跑了几趟,打听到咱们家姑爷下场应试后,没去游学,只在家温书。倒是有两回应邀去了诗楼,在那儿喝了酒,单两回都与一个陪酒的女郎发生冲突。小的去找那个女郎,花了五十两,撬开了她的嘴。她说,她很久以前就认识姑爷了,是相好,因着会诗词歌赋,在滨州时,姑爷常去带她玩儿。待他到了江州,她也跟来。”
“初相识那时,姑爷十三岁,酒气上脸,想与她有些甚么,”说到这,老爹明显停顿了一下,他觑了眼坐在大夫人身边的七姑娘,见主子们都没有异议,便垂头继续说道:“一晚上试了三回,女郎吹拉弹唱的技艺都用上了,事没成。过后,她只听得姑爷哭了一回,漏了口风,说他在家里也不成。再之后,也有几次,一次都没成。”
“你呢。”大夫人压抑着怒火,朝婆子抬了抬下巴。这俩人,一个向外探,一个向内刺,都是分好的任务。
“回夫人,奴婢寻那些婆子喝酒,听得她们说,秦夫人给姑爷安排过好几个通房,助他知晓人事,但我们姑娘还没进门,这些通房就被处理得干干净净,都说是她们伺候得不尽心。”婆子解释道,“可我再灌了几轮酒,她们又吐了些东西出来。说,说不止姑爷是这般,连他的亲大哥也是一样。通房在外院不足几个月就送走,再也不知去向。”
同样的做法,同样的猜测。也就是说,秦家两个嫡子,都是天阉?
大夫人震惊,她失声问道:“可秦家人不是说,孙子是大儿媳亲生的麽?”
那还是她送姑娘出嫁时问的问题,见唯一的孙子与大儿媳不甚亲近,特意多嘴问,得知她生了孩子后,要管家,对孩子不大上心,便由婆母秦夫人带孙儿。
若照这般揣度,那五岁的秦小公子,到底是何身份?
南枝在一旁听得入神,这秦家好复杂,仔细记住了,回去与姐姐讲,指不定又能写一本吸引人的话本子出来。
“这秦家!”五老爷同仇敌忾,与大夫人说,“明日一去,保准以这事去质问,他们家理亏,还能说我们暗地里查不地道?”
大夫人点头,“正是,只怕明日,秦家几个老爷会拉你说话,你可要小心应付,别轻易着了相,落了下风。”
不是她看低五老爷,实在是五老爷不成个样子,几杯酒下肚,姓甚名谁都忘光光。
“大嫂只管放心。”被大哥敲打过,五老爷也不敢粗心大意。
“七姑娘,你就去房中陪姐姐,其余事情一概不用管,可使得?”
七姑娘起身,“听伯母的话,我也很久没见三姐姐,都想她了。”
挨个交代一番,大夫人便说散了。
翌日一早,南枝正给七姑娘搭香囊,满月便进来说道:“秦家来人了,刘夫人并一个年青的娘子,是一个庶子媳妇,称谭夫人,眼下两位夫人正与大夫人说话。”
秦家各夫人都年轻,并不太好以年长年幼的称呼区分,于是便用她们的姓称夫人。譬如刘夫人,就是秦家大公子的夫人,秦大郁郁不得志,如今正在家里,也没有当官。
七姑娘到饭厅的时候,大夫人正在用膳,刘夫人坐在一旁陪同,谭夫人用公筷服侍大夫人,好一个“赔礼道歉”。
大夫人心安理得地受着,她们理亏,也不敢有甚么怨言。见着七姑娘,她说道:“七丫头,过来一道用早饭,菜薄,少少吃两口就是。”
“伯母。”七姑娘先是向着大夫人行礼,又微微曲膝,“见过刘夫人,谭夫人。”
“不必客气,早听李夫人说过你,今日一见,果真小小年纪便初见风姿,瞧瞧这眉眼,与李夫人一模一样,隽秀得不行。”刘夫人原是想借着七姑娘夸李夫人,由此讨好大夫人,可谁知这端着面孔的贵妇并不吃这套。
“到底是我女儿福薄,再好看的脸又如何,没人疼没人爱,下辈子指望谁去?以后不定孤苦无依,老死在哪儿也未可知。”大夫人满嘴嘲讽,她如今火气正旺,甭管刘夫人如何讨好,谭夫人如何低声下气,她也全然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