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显被噎得脸色发白,再不敢多言。
永泰帝已看完折子,脸色铁青,却仍记得御医说的,不要动怒。
刘亦珩噗通跪倒,瑟瑟不敢出声。
永泰帝失望的闭上眼睛,手指在在龙椅上一搭义搭的。他并非失望二皇子犯下这些罪责,而且失望二皇子在谢诏面前,竟抵不过一回,就瘫倒在地。这样的软骨头,竟是他的儿子。当年他杀进宣政殿,有谁敢说他一句不是,有谁敢说他一句皇位不正。
那些敢说的人,坟头草都已经三米多高,青青黄黄不知多少回。
他的儿子,怎么就没继承他一星半点。
忽而他睁开眼睛,浑浊的眼中闪过精光,“传朕旨意,谢诏弹劾皇子,以下犯上,脱去官袍,关进御宪台中。”
众臣百思不得其解。
二皇子刘亦珩却几乎惊喜的跳起来,父皇果然还是向着他。
他还没高兴多久,永泰帝下一道旨意立即将他打入地狱,“二皇子刘亦珩收受贿赂,强抢民女,证据确凿,圈禁府中。”
他立时瘫软在地,晕了过去。
永泰帝嫌弃地看着他,命人将他拖了下去。
第56章 第56章逃
谢诏下狱一事太过突然,侯府众人猝不及防,刘金水感念谢诏的恩情,特意命一个小太监悄悄传话给在宫外等候的王珣,希望侯府等人早日得到消息,趁着陛下圣旨未下,想个法子转圜。
王珣命小厮回侯府递消息,自己仍旧等在宫外。
小厮匆匆回到侯府,紧接着便传到虞枝意耳中。她正在不急不缓地抄书,闻言,也并未露出慌张的神色,笔尖微微顿了一下,又落下笔去,“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传话的丫鬟见虞枝意如此平静,六神无主的心绪渐渐沉静下来。
她的心却不如自己表现出的那样镇定。
新写的几个字字迹潦草,破坏了整页纸字的工整。字迹已现出她乱了的心绪,如此便没有必要再继续写下去。她搁下笔,宝鹊顺手接过洗着笔,抬头望着丫鬟道,“你且过来,细细说给我听。”
小丫鬟依着小厮的传话重新说了一遍,浑然不知自己的慌张在无意中添油加醋许多。
闻言,虞枝意的眉头一点一点的隆起,谢诏是侯府的主心骨,若他倒下,侯府便会像被抽掉梁柱的屋子,轰然倒塌下去,而她们这群依附在侯府荣华富贵的人,也会在侯府的倒塌中一并摔到地面去。
因此,谢诏不能死。
他不仅不能死,还必须好好的。
可一颗名为“逃”的火种一点一点死灰复燃起来,谢诏失势,正是她逃离的最好时机。或许,她就是如此自私自利的女人。虞枝意道,“侯爷弹劾二皇子,或许书房中会藏着更为确凿的证据,我去侯爷的书房看看。”
她说这话,并非取信于丫鬟。而是为了拥有一个更加正当的理由去谢诏的书房。
小丫鬟显然信了它这套说辞,泪眼朦胧,仿佛重新有了主心骨。
虞枝意带着宝鹊,穿过连廊,行至谢诏书房门口时,她忽然驻足,看着紧闭的房门,分明没落锁,双手却像被禁锢一样,抬不起来,在谢诏编织的温柔情网中,自己束缚住了自己的手。
她吸了一口气,伸手推门。
门轻轻被推开了。
跨入书房内,虞枝意站在书房中央。她转动身体,环视整个书房。这里,她曾来过多次,可无论多少次,都没有今日这般令她紧张。因为紧张,她的胸腔里怦怦跳着,甚至感到一种头重脚轻的眩晕。
指尖因激动颤抖而发麻。
她开始在谢诏的书房中搜寻起来,一边搜寻,一边思索,以谢诏的性格会在哪儿藏着她的路引。案几上,花瓶中,一切能藏着东西的地方她都一一看过,却始终都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犹不死心,坐在谢诏的椅子上,视线,落在了书架上。因为惦记谢诏的藏书,书房中,第一个看得就是书架。她虽没能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却也对书架上各种器物摆放
的位置记忆深刻。目光漫无目的的在书架上散漫开来,最终凝汇在视线正前方。
虞枝意伸手过去,抽出那本薄薄的书册,唰的一下翻开,手指拨弄着书页,一张轻飘飘的纸从书里滑落,掉在地上。她伸手捡了起来,如获至宝。
是她的路引。
她激动地头晕目眩,手里紧紧捏着这张纸,渐渐地,情绪平复下来,去看她的路引是被藏在何处。一页一页地细细看去,她忽然发现,这本簿册是个账本。
里面的数目大的骇人。
直觉告诉虞枝意,这或许能成为谢诏从大狱中出来的关键。想到这,她不由得将手中的簿册攥紧,直到攥出一丝褶皱,才慢慢松开手。这簿册,她不会藏私。
她会交给王珣,他一定有办法交给陛下。
可那时,她已经逃离京城。
她妥帖地将簿册与路引藏在衣衫中,故意装作失魂落魄的模样走出书房。
看她这副神情,侯府下人的心情也不由低落下来。
回到落雁居时,虞枝意仍有种恍若在梦中之感,一切都如此顺利,顺利的不可思议。她已经迫不及待,离开这儿了。
“宝鹊,宝鹊,将庆德叫来。”虞枝意低声吩咐道。
庆德近日已从金铺的损失中走出来,他预备重振旗鼓,好好经营另外两家铺子,得知虞枝意找他,精神抖擞地来到侯府。
“夫人。你找我。”
虞枝意在侯府中并没有多少可以信得过的人,其中一个便是庆德,她凝眸看着庆德,道,“庆德,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夫人只管吩咐。”
“你从铺子里支些银子,替我买辆马车,和几匹马藏在你家里。并且在为我买些干粮。对外,只说你要出远门做生意。”虞枝意看着他,“你听明白了吗?”
庆德是个聪明人,很快明白了虞枝意的想法,道,“夫人放心,此事我定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他拍着胸脯道。
虞枝意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微微笑道,“那两家铺子送给你。是我的报酬。”
庆德抬头道,“夫人,庆德不要报酬。”夫人特意将他带到京城来,于他而言,已是大恩。若是留在江南,日子断然不如现在快活,虽比不得王栩,但他心中已经很是知足。
虞枝意摇头道,“无妨,这本就是该得到的。”她从怀中掏出那本簿册,“等我走后,你将此物交给王栩。他看到,知道该怎么办。”
庆德小心翼翼接过簿册,放进怀中道,“夫人便在府中等着好消息吧。”
谢诏没有从御宪台中出来,府中气氛一日沉重过一日,虞枝意心里却很轻松,可她不能表现在脸上,故称病不出。府上人皆以为她因为谢诏入狱一事病倒,心中满是怜惜。
而虞枝意与宝鹊,在暗中为逃走做准备。
又过了几日,庆德托人送了一张字条儿,上面写着“马到成功”。虞枝意知道,这件事算是办成了。她的“病”便好了。
这些时日,因为失去二皇子这个竞争者,大皇子行事愈发张狂起来,以储君的身份自居,教训几个弟弟。这自然引得其他几位皇子的不满,各派系的人每日在朝中互相攻讦,揭短。朝中一片乌烟瘴气。京城中隐隐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京城的守备大大松懈。
这日一早,虞枝意借口要去虞氏学堂,从府中出去,路上租了顶轿子,摇摇晃晃,进入虞氏学堂的后的巷中,庆德特意在那儿接应。路上忽然下起瓢泼大雨,雨线蒙蒙,几乎寸步难行。
“夫人,你瞧这雨。”这雨实在太大。
大雨未能阻挡虞枝意离开的决心,她有预感,若是此刻无法离开,日后便再也无法离开。
拿到路引的每个深夜里,她都会兴奋地辗转反侧,脑中总是会浮现谢诏弹劾二皇子前一日与她所说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谢诏话中有话,隐藏着什么。
因此,心中惴惴不安,离开的想法十分迫切。
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无妨。”虞枝意趁着大雨,来到庆德家中。脱下谢诏所赠的华服首饰,换上方便出逃朴素的衣服,踏上马车。
车夫是庆德的远方亲戚,是庆德特意找来护送二人出城。
虞枝意与宝鹊二女独自出门十分危险,有人护送会安全一些。只要安全穿过城门,到了下一个城池,便会有虞家的商铺。到时她便有了暂时的栖身之地。
她想的十分周全。
唯一漏算的便只有今日的这场大雨。
京城的街道上人迹罕至,鲜少有人愿意冒着弄湿衣物的风险,在此时出门。马车在雨中模糊不清,也不显得扎眼。行驶到前方的一个街道,另一辆马车与虞枝意汇合而来,是她特意聘请护送她出行的镖师。
有了镖师,更能保护她的安全。
虞枝意给了车夫一笔银子,让他离开。
这下,再也么有人能得知她的去向。
虞枝意二人藏在镖师的货物箱中,摇摇晃晃,忽觉得马车停住,把守的守卫正在查看路引。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好在今日守卫心情不佳,镖师塞了些银两,守卫便放行了。
待完全看不到城门后,镖师才将箱子打开,拱手以示歉意道,“虞夫人,冒犯了。”
“无事。”虞枝意并不奇怪这伙镖师会认得她,在京城中托谢诏所赐,不认识的她的人才是少数。她向这一伙镖师编了一个理由,只说自己想出去看看,却因名声所累,遭受束缚,故而想隐瞒身份,外出游行,请这队镖师送她一程。
她给的报酬足,镖师欣然同意。
马车行驶到城外的一个客栈前,城外的路不像城中,修得宽阔平直,除了官道,都是泥土小路。在倾盆大雨下,寸步难行,一行人只能冒雨先来到最近的酒馆避雨。
因为急找避雨之处,小小的客栈中挤满了人。虞枝意怕暴露身份,与宝鹊以姐妹相称,待在酒馆的角落中,镖师在外围了一圈,将她们二人护在内侧。
酒馆众人静静等着雨停。
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虞枝意不由地望了过去。一个身着白衣的书生正剧烈地咳嗽着,面色咳得潮红,身旁小厮格外焦急,不住地央求酒馆老板借些茶水。可酒馆老板的也很无奈,庭院中水井中的水暂且被雨水打的浑浊,先前的烧好的茶水都上给了早早来到的客人,这位新来的白衣公子要水,他也无计可施。
虞枝意瞧着这主仆二人的模样,低声对镖师道,“许兄弟,不你可否将这壶茶赠一杯给那位公子。”
许旭也正有此意道,“夫人心善。”说着抄起茶壶走至那白衣书上身旁,为他倒上一壶水道,“仅一杯。”这雨还不知何时会停,他们自己也要喝水,断不会为做善事,自绝后路。
小书童千恩万谢,服侍着自家公子喝水。
他就着茶盏喝了药,气慢慢地顺了过来,起身至许旭身旁道,“薛令清谢过这位兄弟。”
第57章 第57章抓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许旭不欲与他深谈,微微颔首道。
薛令清的咳嗽虽缓过来,但根结犹在,故仍不时地咳嗽两声。他骨子里透着一股温润,咳嗽时以帕掩唇,别过脸压着声音低低地咳着,生怕惊扰到旁人。见许旭几人神色淡淡,不欲与他攀谈,也只好作罢,转而回头坐回自己方才的座位。
主仆两来的迟,酒馆中已挤满了人。他们只在酒馆短短的檐下,有个暂避之所。
暮春的雨仍带着些凉意,不时有雨水飞溅至身上。他那身白衣渐渐地被雨水沾湿,虞枝意知道咳疾最忌讳受凉,看着薛令清冻得唇色发白的模样,朝许旭看了一眼。许旭也望了过去,他南来北往的走镖,有着一副古道热肠。见主仆二人在檐下挤着凄凄惨惨的,也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可他分得清主次,自己现在不能做主,朝虞枝意看了一眼,待得到她点头肯定后,才起身走到薛令清身旁道,“薛公子,雨天冷。不如去我们那儿避一避。”
薛令清愕然抬首,见方才还对他们避之不及的许旭此刻相邀他们进去避雨,不由得看了一眼虞枝意的方向。他看的分明,这些人身强力壮,却簇拥似的坐在那位夫人周围。那位夫人应当才是真正做决定的人,他也不扭捏,身子要紧,起身道,“谢过兄弟。”
说完随着许旭走到他们那儿去。
他们来得早
,位置比较靠里,比薛令清待的地方要温暖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