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漆黑,他的气息紧跟着覆下,笼罩住她。唇上多了冰冷的触感,封住她未尽的话语。
直到郁卿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下意识地后仰。他原本执剑的手迅速捉住她一双手腕,反剪抵在她背心,不断压制着她,向他靠近。在她反抗得逞之前,就将她困进怀里。
郁卿张口叫他远离,却被他寻到入侵唇齿的空隙,只得被迫承受他强横无度的掠夺,一次又一次近乎窒息的进犯。
谢临渊的吻像他本人一样尖锐,郁卿避无可避,就连神志也被他搅得支离破碎,再也理不出头绪。她发出抗拒的低闷声响,唇上就被他故意磨出淡淡的铁锈味。
窗外的雷声滚滚,第一场春雨倾盆而下,掩盖住了万春殿中亲吻的声音。郁卿憋得胸口发蒙,无力地求他暂停,片刻后谢临渊才渐渐松开她的双唇,却停在几乎能贴在她唇尖的距离不动。彼此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他的比她的更急促剧烈,完全乱了节奏。
双眼依然被他的手遮住,郁卿看不见他脸上眼底的神色。还未等她恢复思绪,谢临渊又忽然吻上来,更加强势地复述了第一次的占领。
郁卿只觉得自己也要疯了,怀疑他疯病犯完前都不会停下。她抽出发麻的腿狠狠踹了他三下,听见他胸口传来的闷哼声,谢临渊才似如梦初醒般,磨磨蹭蹭地松开她。
郁卿重见光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一耳光。
第37章 朕恩准你出去一次
清脆的耳光响淹没入淅淅沥沥的雨声, 雨声也混入了他深浅不一的喘息声。
谢临渊垂着长睫,侧过脸去。脸上还残留着痕迹,衣领间露出的皮肤红潮未褪。他紧抿双唇不出一言, 片刻后他忽然抬起眼,浓黑的眸子看不清底, 视线却明晰地打量着郁卿脸上的恼红。
郁卿烦愁地垂着脑袋,不敢置信自己扇了当朝天子一耳光, 心中升起万分悔意。若谢临渊真一怒之下将她处死, 她该如何是好。
但她更不敢置信的是,谢临渊方才的举动。
“你刚才在做什么……”郁卿错愕质问, “你不会对我还有——”
谢临渊似乎也清醒过来, 翻起身捋平了衣摆。他别开相对的视线,哑声道:“你少自作多情,朕只是一时冲动。”
郁卿顿时火大,气得爬起身想找个石头砸死他。
一时冲动……一时冲动怎么不直接砍了她脑袋,而是非要亲她!她不打他, 还能怎么办?
谢临渊瞥她一眼, 嗤道:“朕还能和一个欺骗朕却绝无悔改之意的人发生纠葛?”
他只是行使了一种极端的手段让她闭嘴, 因为她性情太过乖张, 连龙纹剑架在脖子上,都无法阻止她说话。而他暂时不能让她死得太容易。
为了让郁卿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起身又去斗柜里取了一张帕巾, 拭去唇边莹润的痕迹,随手丢在案牍上,向她示威般挑起长眉。
郁卿被激起了愤意,片刻后却又不气了。本来她还打算与谢临渊理论几句,说完方才被亲吻打断的话。如今也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何必再浪费口舌。她转身一把抄起地上龙纹剑,用力拽掉上面的剑穗。线绳崩断,穗花扬起柔美的曲线。
郁卿攥着剑穗,塞进袖里,又把龙纹剑随手丢在了地上,发出叮当一声嗡响。
谢临渊顿时脸色阴沉:“放肆。”
郁卿向后退了好几寸,给他捡起龙纹剑空间,却瞧见他两步走来,跨过龙纹剑,伸手拽她袖中的剑穗。
“拿来。”谢临渊伸手。
郁卿抿着嘴不说话,又后退两步。心中还有些惧怕他治她耳光罪。
只要不杀她就行。但打廷仗很疼,她受不了。
若不然让他打回来,但谢临渊力道很大,被他打一巴掌估计也疼得够呛。
郁卿叹了口气,怎么想都希望能糊弄过去最好。
谢临渊自上而下俯视她:“天子佩剑你也敢动?”
郁卿捂着袖子:“我动的是剑穗。”
谢临渊拽住她袖子就抢剑穗,冷声道:“那也是朕的剑穗。”
郁卿死拽着主端不放,仰头呛他:“剑穗这么低贱的玩意儿,怎堪配大虞天子之剑?”
谢临渊执意攥紧了尾端,不肯放手:“朕说配就堪配。”
郁卿定定回视他,在挣扎拉扯间,迅速抠开剑穗的结绳。
只听一声微不足道的弹响,二人身形俱向后一顿,手上共拽的金色剑穗溃散成一堆乱线,散落在两人鞋履之间。
谢临渊的视线缓缓下移,再看向她时,淬满了恨意与苦涩。
郁卿攥紧手中最后一根金线,颤抖的嗓音依然暴露了惧意:“陛下若想要剑穗,尽管命内侍们去寻一条最漂亮的,唯独这条不行。臣妇为解薛郎烦恼才编了这条剑穗。它一开始就不属于陛下,就算陛下执意挂在天子龙纹剑上,也无法掩饰它是个二手货。”
她清透明净的眸子圆睁,踮起脚尖,仰着雪颈,一字一顿道:“陛下,你只能拥有二手剑穗。”
殿外雨泼洒而下,似滚动的怒潮。
烛光勾勒出他面容锋利的线条,他说出的言语也像一柄尖刀,只是隐隐透出失控的颤抖:“你以为朕稀罕吗?”
“那就更好了。”郁卿抬起鞋,狠狠踩了这堆乱线两脚,歪着脑袋,学谢临渊方才那般挑起眉毛示威道:“既然不稀罕趁早扔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不看谢临渊一眼,不论天子多少次命令她站住,甚至威胁她要砍了薛郎的脚,郁卿都只是停顿住片刻,接着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
她不是不怕,她胸闷气短,腿发软,眼眶发酸,每走一步都需要聚精会神。但她莫名有信心可以走出这间大殿。
因为她才是能够编织剑穗的人。她想编多少就可以编多少,想送谁就送谁。多亏谢临渊离开她,郁卿才懂得这个道理。而他一次次践踏她的好意,只会让她越来越懂得敝帚自珍的真谛。
到最后,灯台蜡尽,只剩谢临渊孤身一人,站在这座璀璨辉煌的万春殿里。
一道闪电点亮窗缝又熄灭,照亮掀翻的案牍,散落一地的纸墨,还未看过的奏折和已经批阅的混在一起。
谢临渊面对着这满地狼藉,露出不解的眼神。
他没有去追郁卿。没有他的允许,郁卿无法走出禁卫深深的长安宫,更走不出盘查严密的京都。
郁卿走得很轻很慢,每一步都迈得很小,有时还会因为好奇风景跑神而不小心踢到石子。他必须要忍着烦躁,将步履放得极慢,才能和她同调。
所以追上郁卿,看似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但他还没办法追上去。七年前的郁卿早就追不上了,现在的郁卿也没有为他停留。
那年在围猎场中,驯狼人的话依稀回响在耳畔。
狼都是难驯的,若不及时放归山林,迟早要咬了人的脖子。
谢临渊绝不会放她走,又发现自己无法真正对她动手,只能用命令一遍遍挟制她,好让她服从他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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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卿被内侍们送回承香殿后,就沐浴睡了。
后面一连数日,谢临渊都没有出现。郁卿也不清楚他在做什么,但第二日的午后,就有个年长严厉的女官来教她读书识字。
郁卿没想到自己上辈子逃过了中考高考,竟然还要读书。她也充分发挥了自己不上不下的水准,天天被罚写功课。
女官的嘴比雪英还严,不聊闲话。
郁卿左右捉摸,易听雪这事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
她不敢细思谢临渊到底对她是什么态度,但她又不傻,从那天他失控丢掉龙纹剑亲她之后,郁卿就有些怀疑,或许谢临渊对自己尚存一丝旧情。
但哪有人用剑指着旧情人,威胁要杀她?
上辈子她的父母平凡又恩爱,郁卿见过父亲爱母亲,也看过母亲爱父亲,二者都不似谢临渊对她的感情。她的“大哥”刘白英是个很务实的男子,与妻子相敬如宾,两人之间更似牢不可破的亲情,而不是如胶似漆的爱情。
她完全找不到对照,于是谢临渊此人更加扑朔迷离。
郁卿想着要不要主动再找他一次,但又非常害怕。虽然每次接近谢临渊,她都能发现一些不太寻常的细节。
一日不得知易听雪的消息,郁卿一日难安。只希望谢临渊做事不要太绝,也希望易听雪口中“帮她的那个人”能靠谱一点,不要让她女子的身份败露。
郁卿做了整整一日的心理准备,想明晚去找谢临渊,腹稿都打好了。到了傍晚时分,谢临渊却忽然来了。
他束冠整齐,绣金龙衣,从清淡的春日晚风中走进殿。谢临渊看向郁卿的眼中神色淡如水,仿佛前几天的事从未发生。
郁卿本有些不平,若不是易听雪,她再也不想见到谢临渊。也不想再纠结万春殿的事。
一时间两人有点沉默。郁卿不懂他又想做什么,但横竖腹稿都打好了,今天说也无妨。
她问:“陛下,那天——”
谢临渊的声音响起:“朕恩准你出去一次。”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话,不过郁卿的语速更慢,让谢临渊快得几乎听不清的一句话先说完了。
郁卿愣在原地,不懂他为何忽然退让了,甚至疑心他是否又在酝酿阴谋诡计。
谢临渊淡淡道:“你方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她说。
谢临渊不咸不淡嗤了一声:“说得很像你要跟朕服软。”
郁卿冷声道:“陛下想多了。我出去是指我能出宫吗?”
谢临渊看她一眼,道:“你能去议政殿,但是必须和朕在一起,不能离开朕的视线。”
郁卿脸色僵硬。算了,只要能在议政殿看看易听雪是否安好就行,她这两天实在寝食难安。
谢临渊仿佛看穿她所想,接着道:“不许和薛廷逸见面,不许和薛廷逸说话。”
郁卿深吸一口气:“那还有什么意思,陛下要是想耍我玩就算了。”
谢临渊压住声音中的愠怒:“你可以在议政殿见平恩侯。”
郁卿心中暗惊:“见平恩侯?”
电光火石间她想到,平恩侯和易听雪之间还算有那么一段不清不楚的感情。但易听雪总也不提,她也不好问。
难道这几日,他们二人旧情复燃了?
谢临渊仔细将她震惊的神色收入眼底,饮了一口茶,冷笑道:“先提醒夫人一句,平恩侯是个断袖。”
郁卿彻底懵了:“啊?”
谢临渊点着案牍,好整以暇地睨着郁卿。
她应该会很难接受,平恩侯对薛廷逸有非分之想。
而谢临渊有意放纵平恩侯接近薛廷逸,恨不得这个断袖能趁早得手,好让郁卿知晓她那弱不禁风的书生郎君在落难之时,已经委身于当朝权臣,同样成为一个断袖。
她还能像现在这般在乎薛郎吗?
郁卿震惊片刻,就想通了其中关键,还是谢恩应下了,甚至对谢临渊的态度都缓和了一点。
虽然她还是不能见易听雪,但能得知消息就好。
谢临渊好似就来知会她一声,说完就起身准备走。但站起来后,又看到她桌上乱七八糟的功课,于是重新坐下来,抽走郁卿手臂下压着的纸张。
他翻看两下,忽然笑出了声。
郁卿清楚她功课写得烂,还经常错字,天天被女官罚写。错得多了,要罚到晚上才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