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氏听了也觉得十分有理,她拉着馨瑶的手,急切道:“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犯倔,仗着四贝勒现在对你好,就撒泼耍赖的不肯。听额娘的话,这男人都是一样,喜欢你时自然怎么都好,等有一天翻脸了,以前你做的就全都错了,想当初……”
彭氏本来还想给女儿说说当初家里,那几个侍妾和凌柱爱恨情仇的故事,突然想到儿媳妇还在身旁,就讪讪的闭了嘴,总结道:“总之,这是我和你嫂子打听周详之后,想到的最好办法,你可一定要听话!”
…………
晚上弘历醒了,馨瑶抱着他玩,小孩子作息周期很短,不一会儿就开始哭闹起来,乳母要上来抱下去喂奶,馨瑶突然问一旁的王嬷嬷:“听说亲生母亲的初乳是最好的?”
王嬷嬷一愣,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她微微一笑:“初乳自然都是最好的,就算不是喝生母的奶,也一样能壮实的长大。”
馨瑶不说话,只是抱着孩子身体扭到内侧,显然不想让乳母带走弘历。乳母胳膊还伸在半空,脸上有些尴尬。
“你先下去吧。”馨瑶打发走了乳母,认真的看向王嬷嬷,道:“我想亲自喂他试试。”
“格格……”王嬷嬷在心里叹气,这位小祖宗真能想一出是一出,她先温言劝道:“别说咱们是皇阿哥府,就是一般有点体面的人家也不会亲自哺乳,格格不也是乳母喂养大的么?”
“嬷嬷误会了,我不是要辞退乳母……我只是想自己有奶的时候尽量自己喂。”
王嬷嬷还是坚决不同意:“小阿哥每两个时辰就要喂一次,格格如何能三更半夜爬起来照料,太伤身体了,尤其出了月子……”
这也是请乳母的一个主要原因,小妾最重要的是伺候主子爷!半夜爬起来喂奶耽误主子爷休息,算什么伺候?
馨瑶仍旧坚持:“那就白天有空闲的时候喂。”
“……”王嬷嬷很少看到馨瑶如此坚持一件事,心下疑惑不解。馨瑶却把弘历放下,伸手去解扣子。
月子才坐了一半,王嬷嬷还没给馨瑶安排回奶汤,因此她经常觉得胸口涨的难受。撩起肚兜,把弘历抱起来,小家伙可能是感应到了,张着嘴急吼吼的就往胸口拱,叼住口粮就不松开。
可馨瑶从没开过奶,弘历努力半天也没吃过,气的大哭。王嬷嬷看不下去,只好坐到床边,长叹一声:“格格这样是不行的,老奴失礼了。”
王嬷嬷让馨瑶把整个手臂横过来,托住弘历的头,然后揉着胸口给她开奶。
正在这时,胤禛来了。
他惊诧的问:“这是在做什么?”
馨瑶抢先道:“以后白天我要亲自喂奶。”
“胡闹,”胤禛微微一皱眉,正要发表长篇大论制止小格格的出格行为,没想到那边几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馨瑶终于出奶了。
“谢谢嬷嬷。”馨瑶怜爱的摸摸正在大口吞咽的弘历,真诚的对王嬷嬷道谢。
“………”胤禛觉得自己被无视了,转而问道:“嬷嬷怎么也陪她胡闹呢?”
她不过是看格格那么执拗,才想上手帮一把,过后再慢慢劝,她连后续说什么都想好了!谁知道四阿哥偏偏就这时候来瞧见了,居然还以为自己成了格格的帮胸?
不过王嬷嬷是个职业素养极高的人,她不可能说馨瑶的不对,因此道:“初乳对孩子好,格格这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只为让元寿阿哥能健康长大,是老奴一时糊涂了。”
“………”这话胤禛就更没法接了,他接了王嬷嬷的位置坐在床边,道:“若是觉得乳母不好,让内务府再换来就是,何必损伤自己身体?”
这也是这个时代人普遍的看法,觉得人|乳是大补的东西,甚至很多人生病或体弱,还会专门买人|乳来喝,因为他们认定这乳汁是产妇的血肉化成的,产出来后,就相当于放血,对产妇的身体损伤极大,因此乳娘的地位也想当高。
胤禛自然也认同这个说法,是以不能眼睁睁的看小格格做这种事。馨瑶没办法破除这种伪科学,只好敷衍他:“反正我也在坐月子,多吃些就补回来了,不碍事的。”
“瑶瑶!”
馨瑶听他声音变得低沉,又抱着儿子把身体像内侧转,喃喃低语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委屈:“他喝我的奶才和我亲呢!”
声音不大,但是胤禛和王嬷嬷都听到了。
胤禛知道小格格一定是不愿意把孩子送给福晋养的,可家家都是这样的规矩。虽然他早就属意馨瑶来当侧福晋,但是至少要等弘历满周岁上了玉碟,他才好去宗人府请封。福晋那里已经有了大格格和弘时,只要小格格想,到时候还可以把孩子要回来的。
他想拍拍她的胳膊,用这番话好好安抚她,可手伸了一半,小格格竟然又把身子往里躲了躲,像是怕别人来抢孩子一样。
胤禛的手举在半空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觉得嘴里泛出一股苦味。
馨瑶是发自真情实感,王嬷嬷却在心里赞了一声好手段,她无声的退下,去把原本晚膳里要准备的回奶汤换掉。
馨瑶心里虽然生气,可也不知道这事怪不着四爷,所以对他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除了坚持要白天喂奶。胤禛劝不动她,也只得作罢,反正这之后他也没见过小格格当着他的面喂奶。
之后的几天,馨瑶过得都还比较平静,每天除了接受王嬷嬷按摩、喂奶,就是在思考要怎么解决这件事。想了几天后,她仰天长叹,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宅斗这个脑子。况且……她能对四爷使什么阴谋手段呢?
无奈之下她放弃了这条路,在一日午后,她挥退众人,用她最真挚的表情,问向四爷:“爷,侧福晋有什么考核标准么?”
她想快速升职。
第73章 四爷是真的狗
胤禛的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反问道:“你以为是吏部铨选呢?还考核标准……”
“那……宗人府总的有规矩吧?不然不是谁都可以申请?”你们这里不是到处都是规矩么?
小格格睁着一双梅花鹿一般的眼睛,眸子像是一泓秋水,澄澈明亮,还带着一股热切的期盼。胤禛看着这样娇憨又天真的小格格,心里却无端生起一股暗火——
她不信他。
他明明都安排好的,只是因为她那天的躲避所以还没说给她听。可瑶瑶不信他会把这件事安排好,认为他会和那祖宗规矩一样冰冷无情,一定要她把儿子交出来……虽然在他的计划里她可能会委屈一年。
小格格这么认真的来问,不就是想通过地位来保住儿子么?地位难道会比他还可靠么?地位不也是他给的么!胤禛对这个结论很不满意,他嗤笑一声,道:“怎么?你还真要朝宗人府的条件上靠?以前不是什么都不愿意学么?”
此一时彼一时好嘛!
等等,听四爷这口气,难不成宗人府明面上的规矩很难?唉,谁让她等不及生二胎呢?要是有别的要求能达到也算行。
馨瑶紧张的咬了下嘴唇:“总要试试的。”
胤禛见不得她现在这副明明胆怯,又硬要撑起精神的样子,只想伸手去捏她圆润的脸颊,把这层神态给揉搓下去。可因着心里那点别扭的火气,胤禛不仅没伸手,反而真的思考起应该出什么条件来难为小格格。
他想了想当初想让小格格学的东西,随口胡诌道:“由格格晋侧福晋,一般都是生育有功才请封的,宗人府也不会太难为。但是总要面子上过得去才好,比如——”
胤禛特意顿了一下,用余光瞄了一眼小格格,果然见她紧张起来,他都快气笑了,不客气的说:“比如要选温良贤淑的女子,是以最好会默写《女四书》;大清的宗亲,自然要会满文,不然如何交通往来?再如宫廷礼仪……”
拉拉杂杂说了好几项,馨瑶听一句脸色就沉重一分,听到最后连肩膀都垮下来了,考研也不过如此吧?
胤禛说完挑挑眉毛,捧着盖碗慢条斯理的喝茶,等着小格格来求他帮忙,毕竟瑶瑶那么懒散,怎么可能主动跑去学这些东西呢?一会儿她要是过来求他,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没良心的小滚蛋才是。
馨瑶果然消沉了一会儿,握着手炉靠在引枕上出神,嘴巴还微微撅着,控诉着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不过想到儿子,她慢慢又有了动力,还给自己打气。
这一天的晚膳,馨瑶吃的格外多,在堂屋溜达了几圈,早早就爬进了被窝睡觉。第二天精神抖擞的起床,拿出当年高考的劲头,为了她的大胖儿子而努力奋斗。
满清入关超过一个甲子,汉化程度日益加深,就算是八旗,平日里也大多说汉语,满文还要特意去学才行。尤其钮祜禄家三代当家主母都是汉军旗,连原主自己的满语都是个半吊子,更何况馨瑶呢!
不过这也不着急,她现在还不能出门,就先把之前丢下的毛笔字又捡起来,捏着鼻子开始抄写《女四书》这些封建糟粕。
昨天胤禛擎等着小格格来求他,结果她一点也没被打击到,倒让胤禛自己心里别扭,晚膳也没来用,今天回府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走顺路了,竟然又鬼使神差的拐到落霞阁。
他上楼先是习惯往右边看了一眼,结果小格格并不在卧房。转了一圈,看到她居然伏在宽大的书案上,一笔一划认真的在抄书,胤禛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他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发现果然是在抄《女诫》,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馨瑶一边在心里吐槽这书的内容狗屁不通,一边还要试图背诵,心里烦躁的很,感觉到身畔有人靠近,她还以为是白鹭,头也不抬道:“白鹭,我想喝水。”
一旁的高几上摆着个小小的莲花茶盘,胤禛倾壶到了一杯,把秀气的胭脂红小茶盏递到她眼前。
馨瑶定睛一看,那握着茶杯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大拇指上还带着个成色上好的翠玉扳指,她惊讶的抬头:“爷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胤禛没回答,只是看着小格格那一板一眼的小楷,问:“你还真要学?”
馨瑶一愣,反问道:“难道爷不喜欢?”
她也不是真傻,以为宗人府会像吏部铨选一样,拿着偷偷框框卡人。再说了,就算是铨选,那私底下的操作空间也大着呢。在侧福晋这件事上,全看四爷自己的意愿,生育有功虽然是个不成文的规矩,但若是四爷不喜欢,那生再多也没用。
所以,四爷昨天提了那么多要求,不就是以前希望她去学的东西么?她现在努力就是了。
他们的感情目前看上去没问题,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更进一步,况且……作为一个宠妾,四爷待她很好,她不应该痴心妄想写有的没的,平白折磨自己。
因此,这是她唯一想到能讨好四爷的方法了。
小格格这话顶的胤禛十分难受。诚然,他一直想要馨瑶能去学习一些作为侧福晋的技能,以后能够帮他和福晋支撑府里、交际府外,但昨天……他确实是因为不高兴才一股脑提出来的。想到小格格是因为不信任他,才这么逼自己努力的,胤禛的心里就更舒服了。
他拿起馨瑶的抄写,挑剔了看了看,嘴里不咸不淡的说:“多练练字总是好事,不过做事贵之以持。”
“爷放心!”馨瑶坚定的点头。
胤禛随手给她圈了几个字,心想:呵,看你能坚持多久。
馨瑶当初为了选秀学的东西基本都忘了,因此她上午练字背书,下午跟王嬷嬷学宫里的规矩,间或给儿子喂奶,居然坚持到了出月子。胤禛每天看着她努力的样子,心情越来越复杂,等到办满月酒那天,也没等到小格格服软放弃。
满月酒办的很隆重,是胤禛答应过小格格的,而且弘历被皇上赐名,若是不办满月酒,反而显得有些矫揉造作,皇上也会觉得他小家子气,不如大大方方的请人来热闹一番,也好日后堵住他们的嘴。
胤禛只请了自家的兄弟并几个近支宗亲,另外还有得了消息主动上门的世家。外院的好办,只在一处厅堂开了五桌,反正平日都是熟人,热闹热闹也就是了。
内院却是有些麻烦,因着弘历阿哥只是一个格格所出,可得了皇上的青眼,那身价自然不一般,因此来的内眷有各家的福晋、侧福晋,也有几个十岁上的女孩子,可不会有人把侍妾带出门赴宴。
因此后院开了两处宴席,福晋自然在正院招待福晋,让大格格领着同龄的女孩子去玩,而侧福晋就被送到了落霞阁。
五阿哥家的侧福晋刘佳氏给五爷生了长子弘昇,不过现在宠爱已经大不如前,她就不满的小声嘟囔道:“侧福晋带着福晋两个字呢,现在却让一个侍妾做东招待我们,四贝勒府上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十四阿哥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同样是生了长子,但目前地位还很稳固,因为一向在府里自视甚高,她挑着眉毛,阴阳怪气的说:“人家的儿子一出生就有圣眷,成侧福晋还是早晚的事,迟早会跟咱们称姐论妹的。”
刘佳氏被她这几句话说的心里直拱火,可到了地方一看,她又不敢再当面讽刺钮祜禄氏了,包括来的其他几个人。
无他,因为连她们这些侧福晋也没住过这种院子。
舒舒觉罗氏是这里过得最好的,她的住处论地段论规格,都不比福晋正院差多少,摆设也算是富丽堂皇,可十四爷也不会把府里的景观楼拿出来给她和儿子弘春住。
而馨瑶的落霞阁,从院门口那四爷亲手提写的匾额,到诗意的院落,再到内里精致的摆设,就足以说明钮祜禄氏在这府里的地位了。
刘佳氏忿忿的偷着瞪了舒舒觉罗氏一眼,不是因为生气她的挑拨,而是生气她的挑拨成功了——就这架势,已经比侧福晋不遑多让了。
落霞阁为了迎接馨瑶出月子,以及今天的满月酒,早就上下收拾一新,二楼的紫檀屏风收了起来,因月子期间糊上的窗户也重新打开,连窗纱都换上了清新的嫩黄色。
这日一早,她就起来被王嬷嬷好好打扮了一番,不仅套上了一件胭脂红绣银线的缠枝并蒂莲旗装,还把头发梳成正髻,带上华贵而且沉甸甸的点翠凤抬首钿子。
馨瑶第一次自己在古代面对这种场面,紧张的直揉衣角,害怕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应付那群女人,王嬷嬷在一旁安抚她道:“格格放心,您只要记得昨天老奴说的关系,能认清人就可以了。”
本来馨瑶现在就只是一个格格,完全不用和那些人平等交流,少说话是最合适的。
第74章 满月酒
过了巳时,陈起鹏来报说陆续有客人进二门了,馨瑶就领着人等在落霞阁的院门口,没办法,谁让她现在没地位呢,自然不能坐在屋里等人来。
这些侧福晋先是随着自家福晋去了正院,寒暄两句,然后再结伴坐着软轿往这边来。馨瑶觉得自己就像是迎宾小姐一般,挂着温和的浅笑,微微躬身请安问好,既要恭谨不倨傲,又不能过于卑微失了身份,这可是王嬷嬷昨晚的特训。
这几个人以刘佳氏和舒舒觉罗氏为首,浩浩荡荡的在院门口下轿围过来。
刘佳氏一眼就看出馨瑶身边裹着的斗篷是上好的紫狐皮,没有一根杂毛,而且绣娘缝的宛如一张整皮。她脸色有些不好看,在心里暗骂:这钮祜禄氏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一上来就拿这种东西来压人,不过是个格格,平日里指不定怎么恃宠生娇。
馨瑶作为一个小白是不懂这些的,这些都是王嬷嬷和白鹭两个人搭配的,虽然王嬷嬷让馨瑶少说话,但是在装扮和摆件上,又极为突出馨瑶的受宠,让这些侧福晋不敢小瞧。
王嬷嬷的以势压人效果很成功。舒舒觉罗氏平日里好东西见过不少,一件紫狐斗篷还不算什么,等进了堂屋,打眼就是高条案上供着的一对羊脂玉如意,她安慰自己,也不算什么。
馨瑶客套一番,请两人在正堂上坐,自己和其他几个人则坐在下首两溜圈椅上,让丫鬟们上茶。茶杯是黄鹂特意选的碧玉琉璃小茶盏,一整套十二个,是今年过年时四爷赏下来的,馨瑶觉得这茶杯太绿,连茶水的颜色也瞧不出来,就放在那没用过,不想今天被黄鹂拿出来撑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