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胡妹子，你啥时候变得这样热心肠啦！”
住在胡寡妇隔壁的万大妈嘲讽道。她是最想要抢鸭子的人之一。家里儿子孙子好些天都没吃到肉了。可让万大妈焦急死了。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僧多粥少的情况下，谁先拔头筹，自然成为大家集火的对象。
白兰虽然知道这年头肉难得，但没想到几只野鸭子让整座大杂院充满了火药味。大家都好像不抢到鸭子不罢休的模样。
胡寡妇可不怕大家的集火，只见她一手抱鸭，一手叉腰，口沫横飞：“我们家爱民要相看对象了。人姑娘上门，不得整点好东西给女方家吃啊！怎么？你们不都是看着爱民长大吗？让一只鸭子也不愿意吗？”
大家一听瞬间不说话了。这结婚可是人生大事，再怎么讨厌胡寡妇吃独食，也知道不能坏人姻缘。
但还是有人不甘心：“啥时候相亲，你咋滴没说？野鸭子一来就说要相亲！”
“哼，早说了，我怕那么好的姑娘被你们撬走了。行了行了，就这两天。等相亲成功，人家女方同意上门来吃饭。到时候保准你们都知道。”
边上的大头小声嘀咕：“也不知道胡寡妇能给瘦杆儿找个啥好对象？”
瘦杆儿就是胡爱民的花名。这人长得又瘦又矮，跟撑衣杆似的。他们同龄的人都喊他瘦杆儿。
白兰：“怎么？你也想找对象啊！”
大头连连摆手：“别别别，就我家那样的，找对象那是害了人家！”
说到这里，大头悄咪咪看了一眼秦艳。见她没心没肺地在那看鸭子，有点失落但更多是庆幸。
这一幕被许建北看在眼中。但他啥也没说。
——
而那头的胡寡妇经不住大家的起哄，最后还是松口：“那姑娘家在三河公社下头的生产大队。”
大伙儿一听是个农村来的，顿时没了继续打听的想法。
在大家的心中，找对象第一等的自然是
城里姑娘，而且最好是医生、护士、售货员这样职业的姑娘。次一等的依然是城里姑娘。只不过工作可能差一点。再次一等的，就是没有工作的城里姑娘。农村姑娘基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无他，因为这时候的户口限制问题，农村人要在城里生活，没有粮本，没有配给粮，那等于娶了个负担进来。这姑娘的吃喝拉撒都得占用婆家的人配给。每个人的配给本来就不多，这一被占用，只能拿更多的钱去黑市买粮。没钱的人家，就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所以，找农村姑娘，那一般都是家里条件特别不好的人家才干的。他们在城里找不到对象，只能往乡下找。
有人好心地劝说：“怎么找个农村姑娘啊！”
胡爱民再怎么差劲，那也是个正式工人，还是电工呢！
胡寡妇撇撇嘴：“人姑娘在公社上班呢！”
虽然是在公社上班，可惜是个临时工。之前看到白家姥姥过来，她还想着凑过去，打听一下对方晓不晓得这姑娘呢。可惜，这老太跑得也忒快了些。
大伙儿见胡寡妇嘴硬，也不跟她掰扯太多。转头又投入到剩余四只鸭子的争夺中。
最终还是白兰提议，两三家合买一只鸭子，这才结束了这场夸张的野鸭子争夺战。
当然，大家那么快妥协，也是因为整条胡同的邻居都跑来看热闹了。再不分，那是野鸭子毛都摸不着。
——
“这鸭子真不错，身上的肥油挺多的。到时候给炖个鸭子汤，再炒个鸭胸肉。肥油全部弄下来榨油。到时候油炸给你跟你妹妹来两人吃。”
胡寡妇揉捏着野鸭子的肥肚子，露出十分满意的笑容。
“妈，用得着那么夸张吗？不就是上门相看，咋还给人杀鸭子吃。”
胡爱明喜欢吃肉，但家里肉难得。好不容易抢到一只肥鸭子，结果却要在相亲的时候，杀给外人吃。这让他十分不得劲。
“这次的对象可是你何叔介绍来的，靠谱得很。”
何叔是附近一家回收站的站长。妹妹胡爱花就在那上班。对方可是他那死鬼爹的好兄弟。这些年给过他们家不少帮助。所以，一听人是对方介绍的，胡爱民的脸色这才好看起来。
“也是，何叔靠谱。说不定这次就能成了。”
其实大杂院的人不知道，他这两年一直私下里偷偷跟不少女同志相亲。但是每一个都是见一面就没下文。这次何叔既然开口介绍，那么一定能成功。
胡爱民挺了挺他那肋骨分明的小胸膛，脸色露出迷之笑容来。
这一天，整座三号大杂院上空都飘荡着野鸭子的香味。当然，除了老胡家。老胡家这只野鸭子，可是担负着胡爱民未来幸福的重任！
——
第二天又是一个工作日。
白兰早早起来准备上班，昨天一天过得相当愉快，所以今天起床她的心情也特别美丽。
不过刚出门就碰到了秦艳也起床了。她有点惊讶对方怎么今天又那么早起来了。
然后就看到秦艳朝东厢胡寡妇家努努嘴：“那瘦杆儿昨晚跑我家里，找我哥给他壮胆呢。”
白兰挑眉：“壮啥胆儿？”
秦艳：“陪他一块儿去跟相亲对象见面。说是人家女方家上门相看前，想私下里跟男方见见面。”
白兰秒懂。这没看上的话，上门相看就免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就看到秦艳她大哥秦堂也从家里走了出来。
秦堂今年20岁，一米八的大高个，长得端正阳光。看到白兰笑出一口大白牙。
“秦哥啊，你今天休班吗？”不然也不会有时间陪胡爱民去跟相亲对象见面了。
秦堂挠挠头，不好意思点头：“是啊，我其实想睡懒觉的。但爱民那小子愣是说不敢一个人去。”
白兰有点无语。这胡爱民长得瘦瘦小小就算了，这胆子看着也是个老鼠胆。
正说着胡爱民呢，对方就从家里开门出来。看到他们三站在院儿，上来就招呼秦堂。
168cm的胡爱民，站在180cm的秦堂边上，一个长相阴郁，一个长相阳光。对比过于惨烈，白兰忍不住伸手扶额。
感叹胡爱民真是蜜汁自信，也不怕人女方直接看中秦堂。
秦艳看着离开的大哥跟胡爱民，也忍不住吐槽：“真是服了，瘦杆儿这样的，也敢拉大哥去当陪衬。”
——
这么一个小插曲过去了，两人就各自上班去了。
等到下午下班回来，白兰这才听说胡爱民跟女方见面相当成功。人女方已经答应，这周末就带着家人上门来相看。主要是看胡爱民的家庭条件是不是跟中间人说的那样。
按照惯例，上门相看这一关过了，那结婚也不远。
这速度，真是杠杠的。
听到白兰的感叹，白妈妈好笑道：“相亲都这个速度。不像你跟建北这种自己谈的。那效率比不上。看你三姐……”
说到这里，白妈妈瞬间卡壳。家里人都不怎么爱说苹苹的事儿了。昨天苹苹来了，她也没说。但刚刚真是一时习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提起苹苹来。
白兰见白妈妈这副样子，赶紧插科打诨：“也不知道女方到底条件有多好。刚进门的时候，我看胡寡妇那副满脸红光的样子。女方估计挺优秀的。”
“对对对，都在院儿说了大半天了。”
母女两默契地聊着这个话题，然后胡寡妇就上门来借白面了。
“不是说周末才上门吗？今天才周一，还早着呢！家里白面没领回来。”
白妈妈直接拒绝了胡寡妇的借面行为。也不是她小气，而是胡寡妇这人惯会有借不还。
胡寡妇见状撇撇嘴，心想真是小气。然后又往别家借去了。用的借口就是不要耽误孩子的婚姻大事。
还真有人会被这借口绑架，借一碗、半碗白面出来。
这骚操作，再次让白兰开了眼界。
接下来几天，整个杏花胡同的话题，都是关于胡爱民相亲对象要上门相看的事情。
就这样热热闹闹，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周末。
第22章 第22章乌龙的相亲
这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白兰还在床上躺着呢，就听到院子传来水龙头哗啦啦的声音。
她无语地用被子蒙头想再睡一会儿，但马上就又听到胡寡妇那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哎哟，爱花，赶紧烧热水。这鸭子拔毛还要不少时间了。”
“哎哎哎，爱民。你也别睡懒觉了。早点去国营饭店，买几个肉包子回来。”
白兰把枕头底下的手表拿出来一看，真是服了。才早上五点多一点。这老胡家就搞出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胡爱民要结婚呢！
“哎，可终于舍得杀这野鸭子啦。真是的，你要再不杀，我就直接动手了。”
院子又想起一道年轻女人的声音。白兰一听就知道是住胡寡妇隔壁的万家儿媳妇。
说起来，不止万家儿媳妇有意见，后院这几家多多少少对那只野鸭子也有意见。
不是他们小气，妒忌胡寡妇家里能养着一只野鸭子。而是这野鸭子估计真是野性难驯，这几天天天丫丫叫个不停。每天天没亮就开始叫，确实挺烦人的。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周末，这胡爱民的相亲对象要上门了。大伙儿现在该松口气了。
“来啊，正好今天忙，这鸭子就让你来杀得了。”胡寡妇一脸听不懂讽刺的样子，笑眯眯地看向韩翠花。
韩翠花隔着窗户朝她啐了一口：“我才没那闲工夫。爱杀不杀，要我杀我就剁个鸭腿回家给我家娃儿吃……”
白兰躺在床上听着这两人斗嘴，忽然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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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9点左右，白兰正在院子逗两外甥女。今天许建北有事外出，约会暂停。所以白兰这天准备家里蹲，顺便看看这年代女方上门相看的热闹。
就在这时候，女方一家在介绍人带领下，直接走进了后院。
介绍人是个中年女人，对方一脚还
没跨过月亮门呢，就已经指着东厢大喊：“看，这东厢最大那间屋子就是老胡家。这家就一个儿子，结婚以后，小两口就能住在那么大间屋子。”
秦艳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过来，小声嘀咕：“这是把胡爱花当成透明人呢！”
白兰：……这算不算一种另类的所谓“独生子”？
而那头介绍人已经介绍完房子，又在说：“爱民这孩子别看人腼腆，但人家可是纺织厂的电工。纺织厂知道吧，在里头上班，以后衣服是不用愁喽。电工知道吧！那些个电线啥的，都是靠他们维护的。”
秦艳：“在纺织厂工作谁说不缺衣服穿！电工，呵呵。胡爱民能分清地线火线就够厉害了。”
白兰忍着笑，真怕自己笑出声来，会打断介绍人那夸张的表演。
但确实，他们大杂院大部分都是纺织厂的职工。但也没有哪家不缺衣服穿的。纺织厂工作，最多就是能方便买些残次品。但这也得花钱的啊。谁家不花钱从厂里薅布回来。立马连夜就能传遍整个片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