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个思路完全错了。”我摊手说道,“这个时候我就要引入了一个建筑名词了。”
庄晓蝶问:“是什么?”
“避难层。”
《建筑设计防火规范》GB50016-2014
建筑高度超过100m的公共建筑,应设置避难层(间)。避难层(间)应符合下列规定:
1.第一个避难层(间)的楼地面至灭火救援场地地面的高度不应大于50m,两个避难层(间)之间的高度不宜大于50m。
2.通向避难层的疏散楼梯应在避难层分隔、同层错位或上下层断开。
3.避难层(间)的净面积应能满足设计避难人员避难的要求,并宜按5.0人/m2计算。
4.避难层可兼作设备层,但设备管道宜集中布置,其中的易燃、可燃液体或气体管道应集中布置,设备管道区应采用耐火极限不低于3.00h的防火隔墙与避难区分隔。管道井和设备间应采用耐火极限不低于2.00h的防火隔墙与避难区分隔,管道井和设备间的门不应直接开向避难区;确需直接开向避难区时,与避难层出入口的距离不应小于5m,且应采用甲级防火门。
避难间内不应设置易燃、可燃液体或气体管道,不应开设除外窗、疏散门之外的其他开口。
5.避难层应设置消防电梯出口。
6.应设置消火栓和消防软管卷盘。
7.应设置消防专线电话和应急广播。
8.在避难层(间)进入楼梯间的入口处和疏散楼梯通向避难层(间)的出口处,应设置明显的指示标志。
9.应设置直接对外的可开启窗口或独立的机械防烟设施,外窗应采用乙级防火窗。
“避难层,是建筑内用于人员暂时躲避火灾及其烟气危害的楼层。我们所在的酒店有三十四层,每层暂定四米,绝对超过了一百米,而且由于每五十米都要设置避难层,所以这里的避难层也不止一层。”
“为什么是五十米?”庄晓蝶好奇地问道。
“因为考虑普通人爬楼梯的体力消耗情况,而且国内举高消防车主要也是五十米的。四灵教这里的十二层和二十四层应该就是避难层。”
唐玄鸣道:“我们都去过这两层,这两层和其他楼层没有区别。”
我解释道:“因为我们没有到真正的十二层和二十四层。酒店按照规范设置了避难层,十二层就是避难层。客梯可以用梯控系统设置不在十二层停留,因为十二层什么也没有,外人进入不好管理,编号时也可以跳过这个十二层来编楼层,比如十一层,避难层(原十二层),十二层(原十三层)……这样子下去。”
庄晓蝶道:“楼层编号和实际不符,我倒是可以理解。有些地方是没有13层和14层,因为谐音是‘要散要死’,对公司不好。北京有一些香港开发商开发的住宅,没有四层。但只要有人走楼梯不就被发现了吗?”
我点了点头:“但是十二层和二十四层都算超高层了,一般人都会选择电梯而不是走楼梯。只有去往相近楼层才有可能走楼梯。但郑宏颖可以加锁。如果我把十一层到十二层的门锁上,再把十二层(原十三层)到下一层的门也锁上,那么就没人知道中间还有一层,除非他们要刻意确认。本来从外观上也能看出避难层。有些地方的避难层是开放性或者半封闭性的,从外面望过来就像是缺了一层,但很不幸,这里的避难层是封闭式的,四周及隔墙用了耐火防护墙,所以从外面看,也很难发现。”
“原来如此。”唐玄鸣点了点头,“这也能解释许大禹死的那次我们会碰到楼梯门缠了铁丝的情况。就是因为许大禹和蒙和平的楼层之间有避难层,因为二十四在十八和三十一之间。”
“没错,而且我们之前的检查都忽略了一个地方。”
唐玄鸣问:“什么地方?”
“天花板。”我带着他们破开了铁丝上楼,到了空空荡荡的避难层,“二十四层的地板是完好的,所以我们就没有怀疑二十四层的天花板。但密道就在天花板上。”
我拿出一瓶矿泉水,均匀地倒在地上,缝隙就显现出来了。我弯下腰用螺丝刀顺着缝隙慢慢使劲将整块盖板都敲了起来,露出一个仅够一人通过的小洞。
唐玄鸣攥紧了拳头。“凶手就是通过这个小洞杀了蒙和平。”
“应该是的,凶手进到房间里,杀害了蒙和平。”庄晓蝶说道。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唐玄鸣说道,“既然凶手的目标是蒙和平,他又是通过天花板上的洞来行凶的。那么他为什么还要特意把你和蒙和平的房门封上,用钥匙都打不开,要靠撞门。”
我叹了一口气。“那其实是我做的,用了点小手段想封住门保护自己。”
“但关门后你已经在箱子里了,怎么去封门,而且蒙和平甚至和你不在同个楼层。”
“设置延时机关好了,我带你们去看看,你们就明白了。”
我又带着他们回到了房门前。我举起螺丝刀往门框上用力一戳,水从豁口流出来,还有一股子草腥味。
“这是豆芽菜?”庄晓蝶恍然大悟。
“我趁他们不注意塞了豆子和湿棉花在门框里,后来,豆子生成豆芽菜体积增大,导致门框变形挤压门。无论是谁要想开门都要费不少力。”
“原来如此。”唐玄鸣又皱紧了眉头,试探着说道,“既然我们找到暗道了,那也是时候戳穿郑宏颖了吧。”
“我很怀疑,光一个暗道够吗?”庄晓蝶道,“他催眠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大部分人跪久了就站不起来。就算他说这个洞是我们为了陷害他而挖的,都会有人相信。”
“我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坏人总能击败好人了?”我说道,“因为他们的底线比好人低,顾忌的东西少,能够不按套路出牌。你在规则内很难打倒一个不讲规则的人。”
唐玄鸣沉默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邪不胜正。你想想大部分情况下,好人还是能战胜坏人的。”
“你说的大部分情况是戏剧吧。这是一般民众的希望,他们喜欢大团圆结局,所以无论好人被坏人压制得多惨,好人最终都能胜利。”
“不,你的思想有些偏激了,现实不是童话故事,好人能胜利是因为我们受到法律、道德的约束。”唐玄鸣说道,“只要方式得当,我们还是拥有优势。这种优势比宗教的力量更大。但我也懂你的意思,我们也应该用些手段。”
“我们本来就可以用些手段,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静一静,我知道蒙和平走了,你心里不好过。”唐玄鸣说道。
“不光是为了蒙和平。”我说道,“下一个就是我了。”
下次祭祀,我一定会步蒙和平的后尘。
庄晓蝶道:“只要我们能争取足够多的人,还是可以对抗四灵教的。”
“怎么说?”唐玄鸣问道。
“晓楠提出的一些解答,我觉得是正确的。”庄晓蝶说道,“哪怕我们无法求证,但那些对郑宏颖抱有怀疑的人看到这些解答就可能会成为我们的帮手。这样我们才有和郑宏颖对抗的资本。”
“我们的后备队友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唐玄鸣点了点头,“蒙和平之前也把他收集到的名单给了我,我去探探底。”
我没有异议。我们三人又敲定了一些具体措施,上午的时光转瞬即逝。庄晓蝶准备离开时,我拦住了她,请她给我一点时间,聊聊私事。
“对不起。”我直截了当地说道。
在这件事上我表述得再怎么迂回曲折都没有意义。
庄晓蝶蛾眉一挑说:“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这三个字。”
我早就想说,只是没能说出口。
“我在鬼门关又走了一趟,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我说道,“如果对你来说,我只是个好人,那也给我个答复吧。”
“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个好人。”庄晓蝶说道,“我想和你说些什么的时候,你只是捂住耳朵。”
我只能保持沉默,承受她的怒火。
她脸上没有流露出愤怒的神情,反而笑吟吟地看着我。这更让我不寒而栗,我宁可她骂我一顿。
“我也怕我就那么死了留下一摊子事情。这又有什么意思?”我解释道,“但后来我想明白了。错过是很可惜的事。我才明白‘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这句话的含义。如果可以,请给我机会。”
我感到脸上流淌过温热的暖流。
“一个大男人还哭。我都没有哭过。”她踮起脚摸了摸我的头,“这样吧,你让我打一顿,出口恶气。”
“啊?”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拳头就狠狠砸到了我的鼻梁上。剧痛之后,我感觉到鼻血要从我鼻腔流出来了,忙不迭想伸手捏住鼻子。
庄晓蝶打开我手,抢先捏住我的鼻子,然后迎上来,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她的嘴唇贴上了我的嘴唇,我感受到这份细腻,沉醉其中,直到喘不过气来,才离开她的嘴唇。
她的手也松开了我的鼻子,我的血流出来了。
“我早就想试试这样了。”她又笑道,“你看看你就被我亲了下连鼻血都出来了。”
我反驳道:“明明是你……”
算了,辩解这个没有意义。
我捧起她的脸又狠狠地吻了下去。
找队友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我们的队伍从最开始的三人,慢慢发展到了十人。
我们也定下了大致的计划,要拆穿郑宏颖的真面目,但我们的人数远少于他的信徒,所以必须制造一个将郑宏颖和他信徒割裂的机会。
另外,我们也不得不考虑到信徒们执迷不悟的可能性,所以需要准备好离开四灵教的物资。
四灵教的运作模式很简单,每个人找到的东西都要上交,四灵教会根据每个人工作的情况,分配点数,通过点数兑换自己需要的物品。
我们需要截留一些自己需要的物资。最基础的就是交通工具、汽油、食物、药品,甚至是一些农作物种子,为了不被人发现,我们只能像老鼠搬粮一样一点点偷运,这是一项巨大而缓慢的工程。
在这项工程没完成之前,我们还是假扮普通的信徒,在四灵教做着普通的工作。
一日午休后,我和唐玄鸣吃完了午餐,唐玄鸣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说:“要下雨了啊。”
“是啊,要下雨了。”我随口回答道。
“看起来要下一段时间了。”唐玄鸣感慨道。
听他这样说,我也陷入了感慨。“以前我们几个都在,窝在房间里省吃俭用,苦苦等雨的日子不会再有了。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确实。不过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唐玄鸣说道,“陪庄晓蝶出去走走吧,逛逛西湖,走走断桥。”
“时间不多了。”
唐玄鸣一拍我脑袋。“就是因为时间不多了,我找人托关系求情,给你们安排了两天的‘出差’。”
“但是……”我迟疑道。
“走,给我走。”唐玄鸣把我推了出去。
我走到庄晓蝶门前,唐玄鸣好像已经和她说过了,她刚换好衣服,拿着伞,等着和我一起出门。
“漂亮吗?”她指着自己这一身衣服。
庄晓蝶没有像之前那样穿上厚衣服防咬,而是穿了一身日常的衣服,还化了淡妆,嘴唇涂了淡淡的唇彩,卷翘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长发在脑袋后扎了个简单的马尾。身上是一件白色衬衣,配有黑色的领边和袖边,外面套了一件驼色外套,下身是一条短裙,脚踩一双暗红色跑鞋。
“很漂亮。”我由衷地赞叹道。
虽然跑鞋有些不对,但这毕竟是有丧尸出没的末世,跑鞋比高跟鞋合适得多。
“走吧。”我牵起了她的手。
今天的我和她为了应对丧尸的袭击,只是喷了比较多的香水,我们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情侣。
这大概是我和她最初也是最后的约会了,因此不约而同地穿了正常的衣服。
我们开着之前搞来的电动汽车,前往西湖。
由于失去了环卫工人,这几个月的落叶堆积在路上,被雨水打湿,贴在路面上,就像一张唯美的剪贴画。
“去哪里?”我问道,“你有哪里想去吗,我平时都没怎么逛过,现在也没法查什么恋爱攻略。”
“不用特意去哪儿,我想去断桥看看,泛舟就不用了,湖底太吓人了。”庄晓蝶歪着头靠在车窗说道,“然后去商场逛逛,如果能看场电影就好了,最好是恐怖片。”
“逛商场好啊。”我挠了挠脑袋,“但电影,我就没有办法了。”
庄晓蝶说道:“那算了,反正能在国内电影院放映的恐怖片根本不可能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