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默吗?
不,一定不是陈默,因为高度不对啊。
那双一直伸在身前的手,高度大概就在我胸口的位置,所以无论陈默是站着还还是躺着,他的脸都不可能是这个高度啊。
如果不是陈默的话,那么会是谁呢?
更加诡异的是,我刚刚的指尖触碰到的,好像是那个人的眼睛。
一提到眼睛,我立即就想都了那些堆积在甬道口若隐若现的石头眼珠子,周身上下瞬间就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更加糟糕的是,我居然感觉得,刚刚被我摸到的那个东西,好像突然间朝着我迈进了一步。
骤然间,一阵冰寒从我的后脊背争先恐后地涌现出来。
一股莫名的恐惧,从我的内心深处咕噜咕噜地冒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经历过那么多凶险的事情,很多时候也是九死一生,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如此的恐惧过。
更加让我不解的是,那个突然间朝着我迈进了一步的“人”,居然给我一种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熟悉感。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微弱的光亮突然从甬道里头亮了起来。
眼睛在黑暗之中呆了一会儿,突然间的光亮让我有一瞬间的眼盲。
但是,那一瞬间过去之后,眼睛恢复了正常,可是眼前的情景却让我失声惊叫了一声。
我的指尖触碰到的居然真的是陈默。
此刻的他正举着一条荧光棒,荧光棒就放在脸侧,将他那一张原本已几近枯萎的脸映照得更加的恐怖诡异。
“周沧,”陈默缓缓地开口了。
他的语调与寻常的时候有很大的区别。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我是打死都不会相信陈默的声音居然还能够变成这样。
枯萎症已经开始在攻击陈默的发音系统了,如果不及时诊治的话,可能到了最后,陈默也只能发出同母亲和王之水一样的“咯咯咯”声。
正当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陈默又开口了。
“周沧,我的头好痛,我的头好痛。”
陈默的这句话,让我吓得瞬间就朝着身后连退了好几部。
怪不得陈默刚刚喊我的第一声的时候,我便觉得这声音还有这语调异常的熟悉,原来他刚刚说的这句话,我早就听过了。
早在鄱阳湖的时候,我和湘玉周蓝陈默还有安德鲁一起进入陶埙的时候,在里头我曾经在对讲机里头听到过这句话。
当时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撞鬼了,毕竟这千百年来,因为鄱阳湖的特殊性,所以不知道有多少的尸骨沉没在鄱阳湖底。
然而,直至刚刚,我才知道,原来这句一直在重复着的“我的头好痛”,居然陈默说出来的。
而当时我一直以为这句话是从对讲机中传入我的耳际的,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应该是当时我进入了时空的缝隙之中亲耳听到陈默说的。
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枯萎症能够将人的发音系统损坏至此,所以便一直以为这声音是从对讲机中传出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像是突然间觉悟了那般。
茫茫的宇宙之中,是否那些无法脱离时间线的生物,其实从一开始,命运就已经被写定了。
就如同此刻,我虽然身在灵浮树的古塔之中,却也同时在鄱阳湖之中。
我们所以为的过去与未来,其实都是在同时进行之中。
只是我们本身被时间线所束缚,所以身处其中而不自知而已。
就如同此刻陈默对着我说出来他的头好痛这句话,其实早在我们还在鄱阳湖之中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发生了。
参悟透了这一点,我突然将对眼前所发生的这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既然一切都已经是被写定了,那么我现在为未来而做的一切努力,是不是都是无用的。
正当我的神情有点恍惚的时候,距离我大概有两米远的陈默,又朝着我靠近了一点。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的半只腿,居然没在了甬道的地面之下,所以每挪动一步,都异常的艰难。
“周沧,我的头好痛,我的头好痛。”
陈默不停地在重复着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异常的痛苦,五官几乎都扭曲在一块儿。
他没在甬道地面之下的那两条腿一直在颤抖着,似乎想挣扎着再朝着我靠近一点的样子。
“陈默,”我喊出这一声来的时候,两只眼睛里面的泪水就像是久蓄待发的样子,瞬间就决堤了。
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已经脱水了,因为双脚膝盖以下都没在甬道的地面之下,所以身体骤然间矮了半截,犹如一个小老头的陈默,浑身上下的疼痛波涛汹涌般地朝着我的心口就涌了上来。
事急从权,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将那只衣袖早已经被我给撕掉的手,没有任何的犹豫,张开嘴巴朝着自己手臂上最贤能的部位狠狠地咬了下去。
瞬间,腥甜温热的血液越过我的口腔,顺着我的喉咙口落入胃中。
陈默大概也闻到了血腥味吧,一张本来已经有点狰狞的脸,居然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第534章 北斗九星(二十五)
陈默的这一个笑容,让我瞬间不寒而栗。
此刻,我好像突然间有点明白了,那位藏在朦胧物质后面的老人家,为何一直要强调不让我随便用自己的鲜血,原来是有这样一层的意思在里头。
只是当时我在喂陈默喝自己的血的时候,只是想到了鲜血能够抑制枯萎症对他身体的伤害,并没有想到用这样的一种方法控制枯萎症,居然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遗症。
此刻,我的心里头已经隐隐地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此刻的陈默对于喝我的鲜血这件事,已经成瘾了。
但是对着陈默那种渴望的眼神还有痛苦的脸庞,我的心不由得就软了。
再给他喝这最后一次吧,然后尽快地想办法走出去,把陈默送去正规的医院进行系统的治疗才是最佳的方式。
正当我思考的这一瞬间,双脚没在地板之下的陈默居然挣扎着又朝着我向前迈进了一步,一双干枯瘦弱的手长长地往身前伸着,好像触碰到了已经是在咫尺之间了。
我这个命运多舛的伤口,便再一次承受了这原本不该承受的重负,几乎是刚刚才止住的鲜血,又一次被我给戳出来了。
豆大的鲜血顺着我的手胳膊往下流着,在手肘子的地方汇聚成豆大的血珠,在我的手颤抖的那一瞬间,脱离开去了。
鲜血滴在地面上,因为重力的作用,在青石方砖的中间绽放成了一朵盛开且妖艳的猩红色花朵状。
陈默等不及我将手上温热的鲜血送入他的口中,立即就趴在地面上舔青石方砖上面的血迹。
这个时候,我觉得地面上那一个花朵状的血痕,特别像一朵罂粟花,无论任何人,只要被它给迷惑住了,都会因此而走上万劫不复的境地。
“陈默,你站起身来,”我突然间有点激动地大喊了一声。
陈默好像也被我突然间的巨大变化给喝住了,居然缓缓地抬起头来。
“陈默啊,”我顾不上手腕处一直在往外冒的鲜血还有钻骨的疼痛,径直地跪在陈默的跟前,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臂,“你是陈默啊,是陈家的孩子,是外公的骄傲,无论如何,都不能走上这一步,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果外公还在的话,他对此会作何感想呢?”
我的这番话,让陈默原本一直在颤抖着的身体突然间就僵硬了。
他听进去了,我的话他听进去了。
太好了!
我在自己的心里头雀跃着。
这就证明了陈默的思维还没有完全被枯萎症,或者说是枯萎症这种病毒和我的鲜血进行化学反应之后产生的新物质所控制。
只要他还能自主地控制自己的思维,那就还有救。
人的意志力是强大的,只要能够坚定自己内心的目标,再加上外力的加持,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地
“陈默,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是,你忍一忍,只要你这一次忍过去了,下一次忍过去了,身体的神经就会慢慢忘却对我的血液的这种奢求了。”我握着他的手臂,声音放柔了许多。
但是,原本似乎已经被我说动了的陈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又用力地挣脱来我握住他胳膊的双手,然后抓起我的正在往外淌着鲜血的手腕,然后放入了嘴巴里头,用力地吮吸着。
张牙舞爪的模样,甚至比那巨型的蟾蜍看起来更加让人心惊肉跳。
……
终于,陈默吃饱喝足了,满意地将我的手腕放开,恍惚之间还打了一个饱嗝的样子。
看着青面獠牙的陈默,我觉得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
这根本就是一个吸血鬼嘛。
好像这件事开始了之后,我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人不是死就是疯,再或者就是叛变,家也不是家了。
现在,我终于知道,当初爷爷为何拼死也要阻止我加入到这件事里头,其最根本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这个。
其实现在想想,星盘事件是诡异异常的,似乎每个牵扯到其中的人,即便是八大家族,最终都是走上了灭族的道路。
陈家也好、温氏家族也好,还有许氏家族,再加上周家,这些我所知道的跟星盘事件沾边的人,没有谁是能够落到一个好结果的。
我望着地面上失神了,脑袋里乱哄哄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听到了一个特别熟悉的声音。
“周沧,我回来了。”
是陈默。
我猛地将头抬起来,几乎是喜极而泣。
我一把将陈默给抱住,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真的不得不感叹我身上这股特殊血液立竿见影的效力,这陈默才刚刚喝下了我的血不到三分钟,他脸上那些皱巴巴的皮就像是突然间注入了充足的水分那般,全部都恢复如初。
这一瞬间,我又觉得,如果鲜血没有比此更加严重的后遗症的话,那么一直让他喝我的鲜血也无妨。
因为我实在是太珍惜此刻的感觉了。
“周沧,”陈默挣脱开了我的怀抱,“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走了特别远的路,这一路上经历了太多的风霜雨露,好在最后是进入一片仙境之中,是一种风雨过后见到彩虹的感觉啊。”
他激动地说道,而我也在心里头暗暗地庆幸着,好在刚刚的那一段,他自己是不知道的,不然的话,按照陈默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让自己以那样一个形象苟活于这个世界上的。
“陈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随声附和道。
虽然我觉得自己已经伪装得特别好了,但是陈默还是在顷刻之间就察觉到了我轻松的神情里头所夹杂的不对劲。
“周沧,我失去知觉的这段时间,是昏迷了吗?”陈默立即便追问道。
“是啊,你昏迷了,是我将你给背到这儿来的。”我尽量地将自己的语气说的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