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竹疯子却没有理会我,连点一下头都没有,而是径直地走到了陈默的床边,盯着他看了一小会之后,说道:“我给他施针试一下,但是如果不成功的话,你们今晚就将他拖到后山给葬了,我这个小院子里,可还从来没有死过人,晦气。”
他的话有点阴冷,听得我浑身的不舒服。
如嫂可就不答应了,立即就碎了他一口,然后说道:“你这个乌鸦嘴,信不信等会是我将你拉到后山给葬了。”
“你去厨房煮饭吃,周沧留下来帮忙。”
竹疯子好像没有受到如嫂话语的影响,依旧用一副阴冷的语气说道。
如嫂嘟嘟囔囔了两句之后,还是出去了。
我看着如嫂走出去了,自己待在房间里,居然一度有点紧张,似乎是一个第一次进入校园的孩子,不知所措。
“留你下来不是让你发呆的,将他身上所有的衣服都扒下来,”竹疯子冷冷地说道。
我听他这么说,手忙脚乱地就将陈默身上的衣物,从外到里全部都给扒个干净。
竹疯子看着一丝不挂的陈默,脸色微微有点变化。
“哼。”
只听他轻哼了一声,然后似是无奈地说道:“作茧自缚,从古到今,谁能逃得过呢。”
我好像有点听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因为沼泽地中的水鬼,原本就是外祖父养的,如今外祖父唯一的孙子被水鬼所伤,这不是他作茧自缚,又是什么呢。
他说完之后,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布包。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小布包,与舅母的那一个,是一模一样的。
可是,我憋住没有说出口,想再进一步地确认。
竹疯子将布包轻轻地打开,果真,是鬼门十三针。
可是,竹疯子为何会与舅母用同一款的布包包裹那些银针呢?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对我说道:“陈家孩子这病没那么容易治,要在你身上借个东西。”
第397章 逃难(七)
“要借什么,只要能够治好陈默,我身上什么东西都可以拿出来。”我看着竹疯子,认真地说道。
“要用你的五滴血来润针。”竹疯子的眼珠,突然间就从陈默那里转移到我的身上,让我顿然觉得有一丝的不安。
“五滴血?我的血什么时候能够治病了?”我有点疑惑地问道。
“难道你们是真的以为陈家的沼泽地里头,真的是有水鬼吗?那些都是陈家老头编出来骗小孩子的话的。”竹疯子说了这话之后,嘴角居然浮现出一抹隐隐的微笑。
“如果不是的话,那么陈默身上这些密密麻麻的乌青,是从哪里来的呢?”我说道。
“当然是沼泽地。”竹疯子不知道在跟我绕着什么。
“你不是说沼泽地里头根本就没有什么水鬼,然后这会儿又说陈默身上的这些乌青,是因为沼泽地,这前后不是很矛盾么?”我看着竹疯子,有点不屑地说道。
“这哪里会矛盾呢?竹疯子在这沼泽地的水里头,放了些东西而已,所以你手上所佩戴的那一枚却鬼丸,才会给你形成防御的作用,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鬼啊,最可怕的鬼,永远都是人制造出来的。”
竹疯子一边将布包里的银针一根根抽出来,然后放在酒精灯上面烧着消毒,一边低声暗语地说道,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与我对话。
原来,却鬼丸是因为能够抵制沼泽地里头那些被外祖父刻意加入到里头的药物,所以我的身体才不会受到影响。
“这陈家老头子也着实是偏心啊,蜜蜡棺之中养了好几十年的火天虫,就这样全部都给了你这个外孙子,当真是一丁点都不留给自己的亲孙子呢。”竹疯子说着,饶有趣味地看着我。
我被他和么盯着,有点不知所措,好像是自己抢了原本应该属于陈默的东西那样。
“好吧,已经扯得太远了,这五滴血,你肯不肯拿出来呢?”竹疯子又把话题给拉了回来了。
“没问题啊,别说是五滴血,就算是要给将我这身血都给陈默,我都心甘情愿的。”我说着,便伸出手来,还顺势将衣袖子给卷了起来。
“不,五滴血就够了,分别是在你的掌心脚心还有天灵盖的地方,各取一滴血。”竹疯子幽幽地说道,然后已经在小布包里头抽出了一小根的银针。
我的心猛地就抽了一下,又是这五个地方。
之前舅母就是在我这五个地方各扎了一针,偷偷地给我下毒,所以才有了后面那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因此,我现在一听到这五处地方,心里头不由得就会“咯噔”一下。
“怎么,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身上所有的血都献给陈家这小子都没问题,现在一动起真格来,就在打退堂鼓了吗?”竹疯子说完之后,尾音还带了一丝的冷笑。
“谁说我打退堂鼓了,只要是能够救陈默,让我做什么都行,只是这五处地方如此的特殊,我哪知道你取了血之后,拿去干什么的,是不是真的去救陈默。”我越说底气越不足,因此音量也相应地越来越小。
“那你自己斟酌一下吧,如果最后还是觉得我取这五滴血是为了用作他处,那也可以不用鲜血润针,不过这治疗结果怎么样,我就没有什么把握了。”竹疯子将原本已经取出来的银针,又放进了小布袋之中。
“哎,别别别,我刚刚,”我见到他好像不想给陈默治了,瞬间就慌了神,咽了咽口水然后说道:“我刚刚只是一时紧张,所以用词可能有点不当,请您别跟我计较,要怎么取血,就请您扎针吧,我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竹疯子饶有兴致地盯了我一小会之后,我都被看得心有点慌,眼睛不知道朝哪里放的时候,他终于缓缓地开口了:“虽然你这娃娃本性敦厚,但到底是在周世德这混账东西手底下长大的,因此那老狐狸的老奸巨猾,你或多或少都学了点,孩子,我跟您讲,人在这江湖上行走,最重要的就是要看住自己的这一刻心,诱惑多了,欲望也大,因而很多时候就会迷失了判断的眼睛。”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小布包里头的银针又重新地取出来,是一根大概有二十来厘米长的小银针,韧性很好,竹疯子将针头捏在指尖,整个针身都砸不断地颤抖着。
“我取血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你得忍耐一下,如果实在是憋不住了,就嗯哼一下,我会立即收手,将针退出来的。”竹疯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沾了酒精的小蜡纸,轻轻地擦拭着小银针。
“没事,我这皮实肉厚的,耐痛,你尽管扎。”我说着,就要弯下腰,将自己脚上的袜子给脱下来。
谁知道竹疯子却突然间嘴角微扬,像是在看着一个懵懂的话孩童那般:“刚刚我只是试探你一下,你放心,温氏的鬼门十三针,跟东北的余家不同,余家人心术不正,终究还是害人害己,过不了三代人。温氏的鬼门十三针,只为救人,从不害人。你把衣裳打开,我要取的是你的一滴心头血而已。”
“心头血?你是说,要从我的心脏里面取血吗?”我问道。
“是的,陈家这孩子寒气已经逼近了五脏六腑了,如果没有极热的东西输入起筋脉之中与其体内的寒气相中和,只怕是华佗在世也救不活他。你以为你手臂上的却鬼丸,就真的能够保你在完好无损地从冰窖之中走出来吗?最最主要的,是因为陈老头养了几十年的火天虫,全部都溶化在你的皮肤里面。所以,你就像是在漫天大雪的时候披上一层放水的貂皮那般,防水又防湿,因此才没有受到冰窖的伤害。”竹疯子慢慢地说着,眼珠子却一直在上下打量着手中那根有点长的银针。
陈默在明知道我的身上有火天虫的保护的情况下,还将唯一的一枚却鬼丸给了我。
想到了这里,我的内心忍不住一阵阵地难受。
“温伯伯,你取血吧,请您尽量救活陈默。”我用很平静的音调对着竹疯子说道,但是,内心已是一片波涛汹涌了。
我说着,已经将整件上衣都给脱下来了。
竹疯子听完我的话,没有开口,而是手中捏着那根银针,然后朝着我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走到我的边上,拖过来一把竹凳子,跟我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周沧,这个小瓶子你拿着,”他指了指放在竹制桌子上面的一个小瓷瓶,“等会儿我取针的时候,针尖会连带着将你心口的一滴新血给带出来,到时候你的手一定要快,在新血滴落的时候,用小瓷瓶给接住。”竹疯子看着我,一脸认真地说道。
“好,”我对着竹疯子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把抓过桌面上的那个小瓷瓶放在手中。
“过程可能会有点痛苦,毕竟是在心窝上剜肉,你忍耐一下,一会儿就好了。”竹疯子用的是一种特别柔顺的口气对我说道,恍惚之中,我好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那般。
“如果你实在是忍不了,就嗯哼一下,我会立即停下来的,凡事尽力就好,不用硬撑的。”竹疯子又嘱咐了一句。
“我明白的,温伯伯,您开始吧。”我轻轻地说道。
我的话说完之后,竹疯子就抬起手来,将手中那根长得有点过分的银针的针尖,轻轻地将我胸前的那一层薄薄的皮肤挑破。
其实是不痛的,就像是不经意间被蚂蚁咬了一口那样。
但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骤然间浑身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398章 逃难(八)
“放轻松,你越是紧张,等一会取血的时候,就会越难受,放平常心对待,就像是一次在医院普通的抽血那样。”
确实如竹疯子所说的那般,他的银针刚刚扎入我的身体里的时候,我的心就开始嘣嘣嘣地跳个不停了。
但是,虽然道理自己都懂,可是真正的实践起来,却是难上加难,几乎是没有办法不紧张的。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过于紧张还是原本银针就已经到了痛点,反正我的胸腔,突然间猛地就痛了一下。
这一瞬间,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眼中钉和肉中刺。
那种感觉,真的是用语言难以描绘出来的。
是一抽一抽的痛。
竹疯子手中的银针还在不断缓缓地朝里头推。
而疼痛已经从刚刚的一抽一抽,演变成为弥漫了整个的胸腔。
“还差一点,你还绷得住吗?”
我觉得自己的五官已经完全地扭曲在一块,想必竹疯子也是看出来了,所以才有那么一问。
“没事,我还能够忍受,温伯伯,您别管我,给陈默治病要紧。”
我说这话的时候,额头上因为疼痛而落下来的,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不住地朝着我的眼睛里面钻。
眼珠子瞬间就被汗水辣得蹦出眼泪来了。
竹疯子听了我的话之后,也没有心慈手软,猛地用力将银针一推。
骤然间,我觉得自己浑身的筋脉都朝着心脏的方向集结在一块儿,有种力量似是要冲破我的心脏那样。
紧接着,竹疯子开始取针了。
他的食指和拇指将插在我心脏上面的那根银针上轻轻地搓着。
一边搓一边连带着往外啦。
而那一股集聚在我胸膛里的力量,像是被银针牵引着那般,也在慢慢地往外挪。
但是,这一撮一撮的痛,可能比刚刚所有的疼痛加起来,还要多。
我浑身上下,已经大汗淋漓了。
头像是被谁用一条绳子紧紧地勒住那般,痛得我已经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手脚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也开始发抖了。
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地叠加起来。
如果说刚刚扎针的时候我是咬紧牙根挺过来了,那么这会儿,我可真的是快要忍不住了。
可是,我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陈默,就猛地将嘴唇咬紧,把刚刚那一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呻吟,硬生生地又给吞了下去。
“周沧,准备好了,我要拔针了。”
就在我觉得整个人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竹疯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只能将周身不知道从哪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的那些疼痛给强忍住,把手中的瓷瓶放到了我胸口银针扎入身体的位置。
“准备好了,一、二、三,起。”
竹疯子大喊了一声,我已经有点朦胧的双眼似乎是见到了一抹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