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一声女人的嘶叫从床后面传来,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我大概还在床上又躺了几分钟不,确定地震结束了之后,才哆哆嗦嗦地从床上爬出来。
真的是爬出来的,因为此刻我的双腿,已经不是血肉之躯了,而像是塞满了棉花。
屋里已是一片狼籍,破碎的瓦片、铜镜的碎片、滚落到远处的衣柜,真是一点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真是天无绝人之处,因为我的双腿被吓软了,所以基本上都是在地面上爬着,也是因为这样,我居然在地面上摸到了一根硫磺杉木条,这种东西,只要稍微一摩擦,就能够碰出火花来,相当于现在的火柴。
我像是捡到了什么宝物一样,几乎是喜极而泣。
有了这根硫磺杉木条,那么那半截蜡烛也能够派上用场了。
那张小圆桌子还立在原来的那个位置,不知为何,刚刚的那一场地震没有将那张桌子给掀翻过来。
大概是心里恐惧的那股劲过去了,现在脚下能够用上力气,于是我拿着硫磺杉木条慢慢地站起来,避开了脚下的断壁残垣,然后朝着小圆桌挪了过去。
这里面有一个细节让我觉得甚是不解,我的记忆中,刚刚大风将屋子里的门吹着关上的时候,烛台是被风连带着吹到的,可是现在那个烛台,却好好地摆放在桌子上。
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没道理啊,那时候我正站在圆桌前,还在纳闷着为何这屋子里只有一把矮凳子呢,是绝对不可能记错的。
即便是我记错了,那么刚刚在地震中,整间屋子都在剧烈地晃动着,就连屋檐上的瓦片都被震荡下来,没可能这烛台如此坚强,能在这风雨飘摇中屹立不倒。除非这烛台是镶嵌在这桌子上的。
我怀着满腹的疑惑,一步一步地朝着小圆桌靠近,终于,我再一次站在了圆桌前了。
屋子里的基本上没有光线,但是可能是在黑暗中带的久了,人类眼睛的潜在功能也被激发出来,我大概能够看到屋子里所有东西的一个大概的轮廓。
我在地上捡起了半块碎瓦片,然后将手中的硫酸杉木条在上面划了两下。
随着“兹”的一声,硫酸杉木上窜起了一阵火苗。
我将杉木条顶端的那一串花苗移到了那半截蜡烛的烛芯上,瞬间,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这突然的蜡烛光让我的眼睛一下没办法适应,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色的亮光,让我不由得将眼睛闭上。大概过了几秒钟,我觉得眼睛没有那么难受了,就慢慢地将眼皮张开。
但是,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却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可能是刚刚地震的缘故,屋顶上被震落的瓦片带来了无数的灰尘,由于小圆桌没有被掀翻,所以桌面上就落满了灰尘。
然而,此刻那个落满了灰尘的桌面上,却印着一个纤长的手印。
我刚刚在点蜡烛的时候,上没有碰到过这个桌子的,这应该能够肯定。
所以,这个手印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清晰的记得,刚刚蜡烛点燃的瞬间,这桌子上是什么都没有的,难道在我闭眼的那几秒钟内,有谁跑到这桌子边上,然后在满桌的灰尘中,留下了自己的手印吗?
但门是关着的,如果有谁进来,这开门关门的时间都不止这么长了?
难道是这屋子里的人?
我瞬间想到了那个在帐幔里面半跪着上吊的女人,后背骤然间出了一阵冷汗。
这女人不知道死去了多少年,都已经剩下了一副白骨了,难道还能起来作威作福吗?
我想着,就伸手要去拿烛台,手刚到烛台边上的时候,一滴烛泪落了下来,正正地滴在我的手臂上。
烛泪将我烫得生疼,我条件反射地将手缩了回来。
但是,就在我缩手的时候,印在烛台上的另外一个手印,却清晰无比地映入我的眼帘。
那一个手印,与小圆桌上的那一个,正好是左右手成了一对。
我再也绷不住了,“啊”的大喊了一声,然后撒腿逃离了那间屋子。
我在楼梯上狂奔着,但是路陡心又急,所以一个不注意,脚下一空,我在木梯上栽了一个跟头,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终于让自己的身体在木梯上刹住了车,而此时,我又隐隐地看到了楼梯的一边,一扇雕花木门,依稀可见。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五口之家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刚刚青铜鼎所在的那一层围楼,可能是处于这座围楼的比较顶端之处,围楼四周每一间房子的正下方,都有无数层的房子,每一竖列,就是一个家庭。每一层的房子都是这个家庭的一个组成部分,所以我这一路走下来,才会遇到了中堂、儿童房、卧室、酒窖等等具有不同功能的房间,而这道阶梯,就是连接这所有房间的一条纽带。
换一种说法,这座围楼的族人们,他们所谓的家的结构,是立体上的一列,与我们现在所有的功能房间都在同一平面不同。
弄明白了这建筑的结构,对这些走了一定的距离就会出现的房子,我似乎也就没有那么的恐惧了,就当作是逛一下老屋子吧。只是眼前的这一间,不知道是什么功能的。
刚刚急于逃命,所以连桌子上面的烛台都忘记拿了,现在又恢复到了手给眼睛指路的转态之下了。
虽然能够看见眼前物体大概的轮廓,但是人在眼睛无法给自己指路的情况下,就会不自觉地使用上双手了。
我摸摸索索地走到了雕花木门之前,抬起双手,将门轻轻地推开。
瞬间,一阵清新的兰花香扑面而来。这一阵兰香,让原本已经口渴难耐的我,口腔中不自觉地分泌出了一阵清甜的唾液,大概是花香刺激了大脑里的哪一条神经吧。
这一瞬间分泌出来的唾液,让我像是喝了一口甘泉那般,身体上那些昏昏欲睡的细胞,受到了这点滋润之后,也精神一点,所以,我有种感觉原本已经昏胀得不行的脑袋,一下子又清醒了不少。
我小腿抬高,迈过了那一道稍微有点高的门槛,然后走了进去。
房中的家具很简单,两边靠墙处各有一排书架,中间是一张硕大的书桌,书桌上面的墨砚和笔架子特别显眼,这样的摆设,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了,这是一间书房。
我心理暗自琢磨着:兴许还能在这书房中找到一些关于这座围楼,甚至是鱼脸人的资料呢,只可惜刚刚的烛台忘记带出来了,现在没有灯光照明,单凭着这一对我自认为视力还算不错的眼睛,实在是没办法看出点什么来啊。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弯下腰来打算近距离观察书桌上有什么东西的时候,居然发现书桌的角落上,有一盏灯,不知道是油灯还是蜡烛,这房子看起来不错,所以,主人的书房里应该会用蜡烛吧。
我想赌一下,虽然在这黑麻麻的书房里,用手伸进灯罩里还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但是,这不是没有别的选择了嘛。
我给自己打了一下气,然后就将右手,放到灯罩里,事实证明,我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因为我从里头掏出来一小截的蜡烛,也是白色的,但是很短,大概还不到五厘米。
然而,就这短短的一小节蜡烛,在这黑无天日的围楼中,也是弥足珍贵的。我将身上的那一根硫磺杉木取出来,然后在地上摩擦几一下,但是,蜡烛找到了,硫磺杉木却又跟我干上了,不知是否因为刚刚已经燃烧过一次的原因,这一次,无论我怎样摩擦,它都无动于衷,一丁点火苗都没有。
我一下子就着急了,这杉木上的硫磺是越磨越少呢,如果再这么弄下去,等一下肯定就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杉木在我的手上。
这一着急,手心里也出汗了,硫磺杉木我在汗湿湿的手中滑溜溜的,根本就使不上力。
身上的潜水服经过刚刚那几次的折腾,基本上已经很难找到一块完整的布了,那些从潜水服撕裂的口子里钻出来的皮肉,也几乎都磨破了皮,那一道道的口子在汗水的浸泡下,又辣又痛,那股难受劲,感觉像是在承受着千刀万剐的酷刑。
身上原本就已经难受到了极点,再加上硫磺杉木又一直跟自己作对,我的脾气瞬间就被激发出来了,甚至还有冲动想要将硫磺杉木扔掉算了。
但是,在这种环境下,焦躁不安与自寻死路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我将那股已经在胸中燃烧的火硬生生地给按了下去,然后不断地跟自己说:要冷静冷静冷静。
再试最后一次吧,如果不成功就放弃了,反正也摸黑在这围楼里走了这么久了,如果蜡烛点得着的话,就是雪中送炭,如果无法点着,那也没关系,就当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吧。
我安慰着自己,然后将手中的硫磺杉木用力一划,在听到那“滋”的一声时,我几乎是要雀跃起来。
成功了!
蜡烛的光一下子将整间屋子填满了,伴随着光亮的,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兰花香。
原来,刚刚屋子里的兰香味,是这蜡烛散发出来的啊,这该不会是香薰烛吧,这围楼里的人,在千百年前,就这么潮了吗?
但是,我随即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这蜡烛要点燃才会有香味散发出来,而我刚刚推门而进的时候,蜡烛是熄灭的,那么,那股幽幽的兰花香,是从哪里来的呢?
还是说,在我推门而入的前一刻,这蜡烛才刚刚熄灭了呢?
我的胸口砰砰砰地响着,心中还在怀疑:这些香味不知道有没有毒,闻得多了,会不会让人产生幻觉。毕竟已经在这鄱阳湖底被整怕了。
然而,这个时候没办法想太多了,我低下头来,确认了一下烛台上面没有手印之后,便端起了烛台,眼睛环绕着整间屋子扫视了一圈。
屋子里的摆设与我刚刚在黑暗中所见到的那些轮廓基本相同,只是书架上不是摆放着书本,而是一轴轴的画卷。
书桌上面,放着一副还没有完成的画作,我将烛台放在桌面上,然后绕过桌子,走到了书桌的后面,以便于能够正面地看清楚宣纸上的画。
用现代的话来讲,这是一张全家福,上面画的是五口之家,一个年轻的女子,三个可爱的儿童,两男一女,只是,父亲的肖像,只完成了头部。
我盯着全家福中父亲和那两个男孩子的脸部,手上不由得起了一层几瓶疙瘩——他们都是鱼脸人。
难道这鱼脸的基因也会传男不传女的吗?
我顺着画纸往下看,在画像的最下方,有一行细小字,没有任何意外,也是那种图文一体的文字。
在全家福上面没有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不由得将目光转移到了周围的书架上,不知在那些卷轴画中,能不能找到什么?
我端起书桌上的烛台,烛光晃了一下,我急忙用手掌护在烛光的周边,生怕哪里又灌进了一阵风,将这唯一的光源给吹灭了。
在小心翼翼地挪动了十来步之后,我站到了右边那个书架的前面。
书架上的每一格都塞满了卷轴画,真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那就随便抽一卷吧。
我刚伸出手想要去抽书架上的画卷,不知为何另外一只手里的那个烛台居然一滑,直接掉到了画卷上,
而这些画卷不知道是因为年代久远所以特别干燥还是怎样,反正刚一碰到和面,就整个都燃烧起来了,火势一下子就窜得老高。
我被眼前的这一幕吓住了,急忙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碰到了房间另外一边的那个书架,且将那个书架也撞倒了。
被撞倒的书架上面那些卷轴画一下子就散落了一地,很快就将另外一边的火苗引了过来,我觉得火势快要控制不住,所以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火海。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四代同堂
书房中火势冲天,时不时还有一阵阵“噼啪”声传出来,而我站在木梯上,举手无措,这里一点水都没有,只能祈祷火不要烧过来吧。
我的眼睛盯着前方,却没有任何一个聚光点,心里却总是觉得眼前这场火灾不会因为我才发生的,而是有人蓄意而为,因为烛台在我手中滑落得甚是怪异,感觉有一股我看不见摸不到的力量想让我看画卷里的图画。
那些画,肯定是隐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信息,让他们为了不让我看到而不惜毁尸灭迹,将整个书房都给烧掉了。
只可惜火势是在太大了,我逃得又太急,没能带出来一两轴画卷,白白地看着如此重要的信息在我手中溜走。
书房中的这场火,将整条木梯都照得通亮,但是即便是这样,也无法看到木梯的尽头,这道阶梯,好像是通往十八层地狱那般。
我上下观望了一番,大概有两层楼的距离那么高,就有一间基本上是一模一样的小屋子出现,房屋与房屋之间的那段间隔都是石壁,不知道是实心的还是里面是有空间的。
大概是因为石壁的阻隔作用,所以书房中的火没有波及到在它上下的那两间屋子,在确认了火势不会蔓延到木梯上之后,我转过身,朝着下一间房子走了下去。
虽然木梯到书房门口还有一段类似于亭廊的石雕通道,但是我站在木梯上观望书房中的大火时,身上还是被大火的热气烘得生疼,再加上潜水服是紧身的,因而此刻我感觉自己身上的皮肤已经像是一块炸猪皮那般,焦烫不已,可能部分地方还起了泡泡。
我们下水的时候没有预料到会在水下持续待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这鄱阳湖底居然有着没有水的空间,因此除了身上这身潜水服和一壶热水之外,什么都没有,此刻我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看看能不能找到湘玉他们,顺便找一下出口。
也幸好刚刚有几口烈酒下肚,所以现在身体有点上头,冲劲十足,但又略带着一丝晕头转向。
我那些葬身书房火海的画卷十分感兴趣,但是现在已经无可挽回了,因此,我将希望寄托在下面的那些房子里,心中暗想着: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我就不相信他们整个家里没有一处破绽能够被我找出来,除非是将整个屋子都烧掉了。
好奇心激发了我极大的行动力,我没有任何迟疑,大步大步地朝着下一个目标出发。
木梯每一格楼梯的高度大概是我们现代普通楼梯的两倍,因此,走了二十多格吧,我就来到了书房下面的那一间房子。
书房里的火还没有熄灭,因此我能够看清楚这四周的物件。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间房子前面的这一道回廊,上面挂满了引魂幡,那种样式与我在柳树林中看到的那些引魂幡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