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崔相这么说,那下官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
……
最终,崔耕决定,先写份帮高峤复爵的奏折递上去,看看二张有什么反应,再做定夺。
崔耕的奏折递上去的快,朝廷的批复更快。
这一日,高力土来到崔耕的府邸传旨:“敕曰:高氏夺爵,早有定论,勿复多言。崔耕你为鸾台阁平章事,不思黎民疾苦社稷安危,却沽名钓誉热衷翻案,实在有负朕望。着令闭门思过半个月,钦此。”
过份了!
实在是太过分了!
崔耕听了这份圣旨,心中真是又怒又喜。
怒的是,二张不给自已面子,为了这点小事儿下旨叱责自已?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自已身为当朝宰相,关心一下许国公的袭爵问题,那不是应当应分的吗?他们凭什么如此羞辱自已?
喜的是,二张如此过分,自已完全可以借机“碰瓷儿”,要求面见武则天,说不定高峤的事儿就此解决。
想到这里,崔耕索性直接起身,气鼓鼓地道:“高公公,这道旨意到底是二张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当然是陛下的意思。”
“啥?陛下的意思?”崔耕目瞪口呆。
高力土道:“您信不过旁人,难道还信不过杂家吗?实不相瞒,这份圣旨就是陛下的真实意思。你原来的那份奏折,是张氏兄弟特意拿给陛下过目的。然后,陛下就马上下旨,斥责于你。”
崔耕皱眉道:“那你知不知道,陛下为何要斥责本官?难道高家夺爵的事儿,里面有什么内情?”
高力土摇头道:“陛下没说,具体情况杂家就不得而知了。”
……
……
与此同时,邺国公府内。
“干!”
几个人愉快地吆喝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些人正是张昌宗、张易之以及他们的心腹郑愔、宋之问等人。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倒不是他的形貌有什么出奇之处,事实上,此人长得平平无奇,属于一扔到人堆里就绝对找不出来那种。
关键在于,他所处的位置,就在二张的中间。仿佛这场宴会,是专门为他开得似的。
其人正是老鼠会的会长,张同休。
宋之问又将一杯酒满上,道:“十一郎,下官再敬您一杯。没办法,我实在是太佩服您了,不这样,实在难以表达我对您的钦佩之情啊。”
张同休在张氏宗族中排行第十一,所以宋之问如此称呼,以示亲热。
郑愔帮腔道:“下官也对十一郎佩服之至。道理很简单,我们跟崔二郎斗了那么多次了,从来没赢过。而这次,您只是略施小计,就让他受了如此重挫,这叫什么?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张昌宗道:“话不能这么说,两位的才干还是有的。只是十一郎并非凡人,才让你们这两位名扬天下的大才子相形见绌。”
……
英雄最难过的,不是美人关,而是马屁关。张同休原来一直替武则天做隐秘的差事,精神紧张至极,难以享受人生。后来又被束之高阁了十来年,无人问津。
现在骤然被这么多人一吹捧,还真有些忘乎所以。
他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微微撇嘴,傲然道:“这有什么?众位,让崔耕被禁足半个月就满足了?这才哪到哪啊?这对六郎的大业,可有什么具体的帮助没有?完全没有啊!”
郑愔道:“话虽如此,总是一个难得的胜利。”
“难得的胜利?郑老弟你这眼皮子也太浅了。”张同休打了个酒嗝,继续道:“我张某人最近给六郎出了两个主意。其一,让你做《桑条歌》十首,让那韦氏自乱阵脚。其二,就是利用高峤的宅子,坑太子李显一回。”
郑愔接话道:“咱们原来的打算是,长宁公主少不更事,肯定会撺掇太子李显帮她巧取豪夺高峤的宅子。然后,咱们就让高峤趁机提出复爵的问题。表面上看,高家复爵理所应当。然而,实际上,当初废爵的理由,只是个借口。”
顿了顿,又继续道:“哼,陛下不是让人家高行真严加管教儿子吗?人家杀子表忠心,岂不是更应鼓励?再说了,以高行真和陛下的姻亲关系,他的胆子怎么可能这么小?真实情况是,当初明崇俨出京公干,是高行真怂恿的。虽然他不是凶手,但绝对难辞其咎。”
张同休接话道:“所以,陛下绝不会允许高家复爵。除了高家人之外,,谁提这件事,谁就是触了陛下的逆鳞。原本我是打算用这招坑太子,没想到竟是坑到崔耕的身上。”
张昌宗笑道:“算他崔耕倒霉!”
张同休道:“其实,崔耕也不算多倒霉。我出的这两个主意,让郑御史做《桑条歌》,才是一件大事。高峤宅子的事,只是一件小事罢了,无论成与不成,都难以影响大局。”
张昌宗听了这话,眼珠子都直了,道:“小事?把崔耕坑得闭门思过,都算是小事一件?那大事得把崔耕坑成什么样?十一郎,你没吹牛吧?”
“怎么会是吹牛呢?”张同休眼中精光一闪,道:“大事么,当然是把崔耕杀了!”
“什么?杀……杀了?”
张昌宗虽然也曾经授意人暗杀过崔耕,但那都是在崔耕出外的情况下。现在,可是在长安城内,真的杀当朝宰相,就相当于夺了武则天的逆鳞了。等女皇陛下明白过味儿来,自已小命堪忧啊!
他咽了口吐沫,道:“杀崔耕动静太大,这事儿……是不是得从长计议?”
张同休道:“六郎,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公然刺杀,当然动静太大。但若是……咱们伪装成崔耕意外身亡呢?”
“意外?”张昌宗还是觉得不大保险,道:“那被人查出来可怎么办啊。”
张同休不屑道:“如果六郎你这么想,就趁早熄了这份儿当皇帝的心思吧。当今天子为了登基为帝。,明里暗里杀了多少人?上万都不止!就是我们老鼠会经手的宰相,都有三五个。你登基为帝的希望,还不如当初的陛下呢,若是没有那份狠心,还是算了,早点向李显摇尾乞怜吧。”
张昌宗闻听此言,牙一咬心一横,道:“好,十一郎你说得对,富贵险中求,这把,我赌了!但是不知具体的……计将安出?”
“这事儿恐怕还得着落在高峤的身上……”
“啊?还是他?”
“那是自然。”张同休阴阴的一笑,道:“这是一个连环计,不愁那崔二郎不上钩!六郎,你就等着登基为帝吧!”
第798章 盛大乔迁宴
半个月后,京兆尹衙门,后宅花厅。
高峤一进花厅,就纳头便拜道:“若不是为了下官的事,崔相也不会受如此委屈。崔相,实在对不住了,请受高某人一拜!”
崔耕以手虚搀,道:“高郎中请起。这事儿别有隐情,怪不到你的头上。再者,本官是为了买你的宅子才上表的,公平交易,也不算多么高尚。”
“崔相这么说,真是让高某人无地自容了。”高峤就势起身,道:“为了感谢崔相,我愿意将这个宅子卖给您。”
“啊?”崔耕大吃一惊,道:“你原来不是说,一定要复爵,才肯把那宅子卖给本官吗?”
高峤苦笑道:“当初是在下不知天高地厚了。现在看来,家父夺爵之事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我想恢复许国公的职位无异于痴人托梦罢了。既然如此……”
“怎样?”
“我那个宅子占地太大,以一个司门郎中的身份绝对护不住。幸亏起意的是无权无势的长宁郡主,发话的是崔相,若是换成张昌宗一类的人,我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又哪有机会提什么条件?”
如果能就此解决此事当然是最好,崔耕大喜过望,道:“本官的事儿没办成。总不能白要你的宅子。这样吧,我还是给你两百万贯钱,买下这个宅子如何?”
“当然不成,传扬出去,下官岂不成了贪财之人?”
崔耕皱眉道:“若是高大人求官,我只能保证五品以上。不过,具体职司恐怕没什么权力。”
这年头大部分是举荐得官,崔耕身为当朝宰相,推荐高峤升官完全是正当公务。只是他不大了解高峤的才能和脾气秉性,所以,只肯给一个没什么实权的五品官。
高峤不满道:“崔相您这是想哪去了?下官再不济,也是许国公高土廉的子孙。您这又是出天价,又是封官许愿,是不是太小瞧了我了?”
“那你的意思是?”
“下官只要一万贯钱,就可以把这个宅子卖给崔相。不过,有几个前提条件,要崔相答应。”
“高郎中请讲。”
“其一,为了这个宅子,在下请了不少家奴院工维持。我若搬了家,就用不了这么多人了。还请崔相留用他们,至少三年内不予辞退。”
“没问题,本官答应你,其二呢。”
“其二,您得承认,我是把宅子给了您,而不是长宁郡主。崔相既是国家栋梁,又为了我的事儿受了委屈,这宅子我给的心甘情愿。但长宁郡主是什么东西,她凭什么觊觎我的宅子?”
崔耕道:“关于这点,本官也可以答应,还有吗?”
“还有一条,也是最重要的,卖祖宅实在是脸上无光。所以,还请崔相帮我遮掩一番。”
“到底怎么遮掩?”
“这个……”高峤有些为难,道:“崔相在长安另有处宅子吧?”
“本官买了一处宅院,现在正在推倒重修。所以,我全家暂住在京兆衙门。”
“什么时候能修好?”
“再过一个月吧。”
高峤一拍大腿,高兴地道:“那就妥了!崔相不是想要我这个宅子吗?您莫花钱买,咱们换。我拿我家的祖宅,换您的新宅。下官的祖父是许国公,同中书门下三品;您是武荣县侯,同鸾台阁平章事;地位差不多。把宅子一换,谁都算不上丢脸。”
崔耕仔细一琢磨,高峤这话真没毛病,唯一不大合理的是,自已的新宅子总共花了近三十万贯,这么一换有些吃亏。
但是,这总比原来自已要出二百万贯便宜的多吧?
他点头道:“就依高郎中所言,宅子换宅子。”
“好,崔相果然痛快。不过呢……下官还有个不清之请。”
“你还有什么事?”
“就在换宅子的当日,还请崔相把全长安的能请的人都请来,贺您的乔迁之喜。顺便,您把咱们这约法三章宣扬出去。那样的话,下官也就对先祖有个交代了。”
崔耕虽然觉得这高峤太过爱面子了些,但稍微一考虑,就点头道:“好吧,这条本官也依你。”
……
……
最近,长安城内,有两个消息最为劲爆。
第一个消息,是崔耕为了庆乔迁之喜,邀请了全城的头面人物参加。这可着实有点狂妄了,不就是搬家么,又不是成亲,你崔耕怎么就那么大的脸,请这么多贵人来为你道贺?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二张正进行最后的疯狂,崔耕俨然是抗张势力的一面旗帜,还真没谁驳他的面子。家都收下请帖,表示一定准时赴宴。
第二个消息,就是张昌宗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同宗,叫张同休。此人一步登天,被武则天任命为春官侍郎。
从一届白身到四品大员,这可真是一步登天,人们在羡慕嫉妒恨之余,又无比慨叹,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时光似箭,眨眼间就是一个月后。
崔耕的新宅子内……呃,也说不上太过热闹。无它,这个宅子实在是太大了,甚至远远超出崔耕的预料之外。
直到前几天他才发现,人家高峤跟自已价值三十万贯钱的宅子换,虽算不上吃亏,却也绝对谈不上什么占便宜。
这宅子占地数百亩,简直能盖一个小城了。其中甚至有一个跑马场还有一个小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