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他懊恼自己不够冷静,掩饰般虚握着手低着嘴唇轻咳了一声:“没有,很好看。”
不仅仅只是好看,安阮的长相还有性子,其实都是他喜欢的。
周言看得心里火热,未免让安阮看出什么来,他不自在的转过了身,随便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就出了门。
朱莲花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哪会看不出周言那点小心思?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心里腹诽着,就死装吧,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安阮楞楞的看着周言有几分落荒而逃意味的身影,一时不知他说的好看是不是为了给自己留面子哄骗自己的。
他求助般看向朱莲花,朱莲花握着他手笑着道:“好看的,我们家阮哥儿好看着呢。”
“这段时间再好好养养,身上多长点儿肉,到时候长开了,可比三嫂那二儿媳妇都要好看。”
安阮腼腆的笑了笑,没怎么信,只当朱莲花是在哄他,毕竟自己长得好不好看,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当天夜里,周言许久都没进房睡觉,安阮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被褥往下压了压,似乎有人躺上了床。
他知道是周言,眼皮睁开了一下就又睡了过去。
黑暗中,带着一身水气的周言神色晦暗的盯着安阮看了许久,直到安阮的呼吸逐渐绵长他才动了动。
他抬手碰了碰安阮柔软又温热的嘴唇,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摩挲着。
他自言自语的低声呢喃:“还得再养养。”
第12章 十二章
朱莲花给安阮添了两件新衣,同时也给周言也添了一件,用作成亲当日穿的喜服。
那日说开后,周爹带着周言去了左邻右舍还有那些近亲的家中,一家一家敲门通知了婚事。
周家前不久花了银子从隔壁村买了个夫郎回来,这事儿早就在云水村传遍了,只是周言跟个冷面煞神似的,朱莲花对外也是个泼辣强势的性子,没人敢在他们面前嚼舌根罢了。
村里人都背地里讨论这个买来的夫郎多久会被周言克死,甚至为此还打起了赌。
他们都不觉得安阮能活多久,如今几天过去安阮还好好的,又见周家竟然主动说起了婚事,惊讶之余又忍不住嘀咕。
现在活得好好的,谁又知道以后呢?周言那克妻命那是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可别等到时候婚事办成了丧事。
真心为周言终于娶到夫郎感到高兴的人不少,但也有人抱着看戏的心思,三伯娘那一家就首当其冲。
春日雨水多,每一场下得都不大,但绵绵细雨也下得叫人心烦。
做好鸡栏的第二天就开始下雨,周言顶着细雨给鸡栏做了个避雨的木棚,但已经淋到了雨的鸡苗都蔫巴巴的,互相簇拥着挤在一起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安阮为此还担心了好几天,好在后面鸡苗都缓了过来,虽然还有些病恹恹的,但好歹没病死个一两只。
除此以外,日日待在家中也做不了什么事,安阮就跟着朱莲花学绣活,学了几日渐渐上了手。
他将自己新衣衣角缝上了花样,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几朵梅花,却叫他越看越觉得欢喜。
“很好看。”
周言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低着头微微倾身,随意半扎着的发丝自肩上滑落,发尾恰好垂到他眼角处,湿润的微风一吹,几根发丝就与他长而卷翘的睫毛缠在了一起。
明明只是再正常不过的画面,但安阮却心尖一颤,跳快了一拍。
他耳垂泛红,为了掩饰尴尬,便主动提起道:“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给你绣几朵的。”
话刚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自量力,临时找补的补上一句:“绣得不好看,言哥要是嫌弃就算了。”
安阮一紧张就叫了周言一声言哥,他意识不到什么,倒是周言闻言一顿,突然猛地站直了腰身。
周言目光游移,唇角下压:“不嫌弃,我去拿衣服过来。”
说着也不等安阮反应过来,背过身,手脚有些僵硬的快步走回了房。
安阮茫然看着他的背影,不解的歪了歪头。
这种反应,是乐意还是不乐意啊?
也不等他分析出个所以然来,周言去而复返,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常态,一点都看不出一丝异样来了。
他将朱莲花做的那件新衣给了安阮,似乎想起什么来,轻言细语道:“这衣裳也不急着穿,你可以慢慢绣。”
安阮闷声说了好,垂着眼眸心里燥得慌,他当然知道衣裳为什么不急着穿,接过时都不敢与周言对视。
周言也有些不自在,恰好此时雨停了,便跟安阮说了一声去鸡栏看看鸡苗的状况。
转身离开之前,他突然闷声说了一句:“以后就都叫我言哥吧,叫得挺好听的。”
安阮后知后觉的脸颊爆红,直到周言进了鸡栏都没回过神来。
他羞耻得扣紧了脚趾,很想地面能突然出现一条缝来跳进去。
没脸见人了!
.
时间一晃过去大半个月,那件衣裳安阮绣得很用心,考虑到周言是个汉子,他便没有绣小花,而是在两边衣袖和右侧的衣摆处绣了些祥云的纹样。
周言五官硬朗俊美,蓝色绣祥云纹的麻衣穿上身时,倒是让他穿出了几分贵气来。
不仅是周言很喜欢,连朱莲花看了都直夸安阮手巧,把安阮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随着两人的喜宴越来越近,一家子也开始准备喜宴当天需要的东西。
周言和周爹趁着停雨出太阳,拿上家伙就上了山去打猎。
打猎并不是个轻松的活计,在山上一呆就是两三天都是常有的事,运气好能遇到梅花鹿这些大的野物卖个好价钱,运气不好就只能抓到一些野兔野鸡,补贴一下家用或打打牙祭。
虽然累还危险,但到底也比只种地要来钱快。
安阮和朱莲花为两人准备了两天的干粮,然后目送他们推着板车上了山。
周言上山的第一晚安阮就睡不好,他以前就听说过山上有会吃人的熊瞎子和大虫,导致每每刚入睡就梦到满身是血的周言,吓得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夜里睡不好,白日里精神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朱莲花看在眼里,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她知道这事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劝好的,只能靠安阮他自己习惯。
等习以为常以后,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这一等就是三天,第四日的早晨,周言和周爹终于推着板车,满载而归的回来了。
安阮远远看到两人的身影时难得失了态,他将手里洗到一半的衣服一丢,快步就往周言走去,走了没几步,速度就越来越快,到最后小跑了起来。
“慢点,小心摔着了。”
周言出声提醒时,安阮已经快跑到跟前了。
他克制的站在离周言几步远的位置,目光灼灼的盯着周言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遍,当发现周言的手背和脸颊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以后,眼眶一下就红了。
他哑着声问:“疼吗?”
周言一愣,然后陡然笑了起来,摇头道:“只是一点小小的擦伤,看着吓人罢了,其实一点都不疼的。”
他反问安阮:“吓到你了?”
安阮放了心,他慌忙摇头说:“我没吓着,只是有些担心。”
小夫郎经过这一个多月好吃好喝的养着,瘦弱的身板早就长开了不少,巴掌大的小脸也有了肉感,枯黄干燥的发丝也变得顺滑柔软,如今眼睛红红的模样更是惹人心疼。
周言没忍住抬手替他抹去眼角的要落不落的眼泪,若不是顾及着还在外头,也怕把人吓到了,他大概已经将安阮拉进怀里了。
安阮僵在原地,一时大脑宕机,都不知该做何反应好,满脑子都只剩下一句话在来回回荡。
周言为什么要做这么暧昧的动作呢?
第13章 十三章
安阮得不到答案,周言给他擦完眼泪后便跟着周爹一起将板车推进了院子里。
板车上垒着两个大笼子,一个装着野兔,大约有十来只,另一个装的是野鸡,不多,只有七只,其中三只还是半大不小的小鸡,看起来像是一家连窝被端了似的。
除此以外,还有两只已经断了气的赤狐,而最大的猎物就是那只伤了两条后腿又被绑着前肢,气息萎靡的山羊了。
这一趟上山打的猎物,相较于往常已经算得上是大丰收了。
父子两将猎物一一卸下板车,抬山羊时山羊挣扎得厉害,不停的用头上的尖角试图顶撞正前方的周言,受伤的后腿因此伤口再次皲裂,鲜红的血液沥沥流下。
帮不上忙的只能安阮在一旁干看着,他突然后退了半步,惊呼道:“呀!这山羊的眼睛竟然是横着长的,好奇怪啊。”
他从未见过山羊,今日还是第一次知道了山羊的长相,当注意到那双奇特的眼睛时,难免会感到诧异和害怕。
周言正按着山羊的尖角不让它继续往前顶,听到他被吓到的动静后便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安抚意味十足的浅笑,并开口道:“别害怕,有我在呢。”
他说着手臂再次发力,青筋凸起,奋力挣扎的山羊顿时被他压得下巴磕到了地面上动弹不得,发出咩咩咩的惨叫。
安阮瞬间就不害怕了,他定定的盯着周言的侧脸,莫名的感到安心。
父子两合力压制了好一会儿,那山羊终于耗尽了力气冷静了下来,然后被抬着关到了空置的猪圈里。
安置妥当了猎物后,周言就将打猎的工具收了起来,而周爹则进了厨房,让朱莲花给下了两碗面又烧了一锅热水。
他们在山上待了三天多,山上条件艰苦,两人的干粮吃完了以后就一直饿着肚子,加上风餐露宿,简单的洗漱都不好弄,更何况是洗澡了。
三天下来两人都一副胡子拉碴的沧桑模样,衣裳或多或少的沾着泥巴,隐隐发酸。
朱莲花给两人各煮了一碗清汤素面,然后在面上卧了两个鸡蛋补一下荤腥。
安阮也没闲着,他看着锅里的热水烧得差不多以后,便挑着水去了浴室,在浴桶里添了热水后又添冷水,来来回回几次浴桶就满了个八分,温度也正合适。
他转头去了厅堂说水兑好了,周爹是长辈又上了些年纪,他没有周言身体那么硬朗能抗,理所当然的他第一个去洗。
周言吃完了面将空碗筷收进了厨房,连着煮面的铁锅一起刷了干净。
安阮想从他手里抢活但没抢过,他算着时间,估摸着周爹应当快洗完了,便提来了一个木桶,将锅里剩下的热水一次性都打了进去,然后盖上一块厚毛毯在桶口上保温。
他提着木桶的提手刚要提起,周言不知何时站到了他面前道:“让我来吧。”
他说着话时,宽大灼热的手掌盖到了安阮的手背上。
安阮的手比他的手笑了整整两号,这一盖就完全将安阮的手整个包了起来。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周言的手往前滑了一下,修长的指尖便插.进了安阮的指缝之中,十指相扣。
安阮触电般缩回手,手背上还残余着属于周言的体温,灼热的温度像一把火,从手背一路烧到了脸上。
安阮无意识的蜷缩着手指,垂着眼眸,睫羽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