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很喜欢你,也愿意和你好,但前提是你承认陛下的地位,否则我随时可以为了陛下放弃你。”
“你三番几次用‘天定姻缘’为理由,逼着我离开陛下,我没有和你计较,是因为我知道你爱我,你爱我才会对陛下心生妒忌。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竟然用陛下的性命要挟我,你明知陛下的命就是我的命,如果你真的爱我,你会这么胁迫我吗?”
“而你,你竟然还说我言而无信……如果不是因为你爱我,而我也喜欢你,你以为我会接受你的条件吗?或许以前是,但我现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床的,跟你好不只是因为你能救陛下,更是因为我心甘情愿……”
“否则我那时一定会逃出去,找其他妖魔替代我,我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绮雪拽住谢殊整洁的道袍衣襟,手掌按在他心脏的位置:“所以你问我认不认婚书,我告诉你,我不会认,因为是你先不认我的。”
“如果你想取走陛下的命,就先取走我的命。当然,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如果你真想杀了我,我也会很努力地杀了你。”
“我不会跟你成婚,也不会把陛下的命还给你,你最多只能拿走我的命,所以你想怎么选,你要杀了我吗?”
说到最后,他的眼眸里隐隐泛起水光,愤怒而委屈地瞪着谢殊。
“圆圆,回来。”
贺兰寂再次将绮雪搂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没关系,你别怕,也别伤心,不会有事的,我来和国师谈一谈。”
他安慰着绮雪,目光落在谢殊身上,语气平淡地开口:“朕从前以为修道人澹泊寡欲、远离情爱,却没想到原来谢国师也是红尘中人,免不了俗世的七情六欲。”
“我从未说过我没有七情六欲。”
谢殊望着两人相拥的身影,只觉得刺目至极:“对我而言,修道只是修身,我从未修心,我与所有人一样,也有喜怒哀乐。绮雪,你只在乎贺兰寂会不会伤心难过,你可在乎过我也会伤心?”
绮雪还在气头上,说话也一点不留情面,讽刺地说:“原来你懂得什么是伤心?我只看到你总是对我生气、总是训斥我,你教训我的时候才不管我伤不伤心呢,你这样的人也会伤心吗?”
谢殊反常地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他说道:“你的确不必在乎我。”
言罢,他将婚书留在了神坛上。
“算了,不作数了。”
第102章 (一更+二更) 不守赘德,小心……
婚书轻飘飘地落在光彩耀目的珍宝之间, 显得黯淡破旧,绮雪看了看薄薄的纸张,又望向谢殊的背影, 神色有点发怔,对他突然的离去还没太反应过来。
明明刚才还和他吵得那么凶,怎么一眨眼就走了……难道谢殊真的被他骂得心灰意冷,准备放弃他们的天定姻缘了?
绮雪站了一会,弯腰捡起婚书,看着谢殊遒劲的字迹和自己的印记,心头涌上了说不清的滋味。
他当然不可能嫁给谢殊, 也确实恼火于谢殊的霸道和专横,可赶走了谢殊,他也没觉得有多扬眉吐气, 反而更加烦闷了。
“嘶啦……”
当着贺兰寂的面,绮雪将婚书撕成两半,小声嘟囔道:“走就走, 正合我意,谁理你。”
可撕归撕, 绮雪终究没有丢掉婚书,而是收进了玉牌,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尽管不愿承认,可只要想到谢殊或许被他伤透了心, 以至于放弃了他们的姻缘,他心里就很不舒服。
其实他不想闹得这么不愉快的……可这回真的怪不得他,要怪只能怪谢殊脾气太硬,他向他服个软能怎么样?就好像会要了他半条命似的。
贺兰寂见他怏怏不乐,立刻将他抱入怀中, 安抚着他的情绪:“很晚了,回去睡吧。”
“好……”
绮雪变成兔团,被贺兰寂揣进了怀里。因为彻夜的欢。好,他其实已经很累了,方才与谢殊争执也只是强撑着,还没回到寝殿就睡熟了。
贺兰寂安顿好兔团,陪了他一会,确定他不会被吵醒,便静悄悄地离开寝殿,在侍卫的引导下来到了湖边。
谢殊的玉车一直停留在神祠门前,没有驶动的迹象,贺兰寂料想谢殊没有离去,提前命朱厌卫寻找他的踪迹,得知人在湖边,便打算找谢殊谈一谈。
夜风吹过如镜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谢殊长身玉立,伫立在湖边,湖光与倒映的星光共同映入他的眼底,听到身后的脚步,他并未回头,只淡声问道:“你怎么不陪绮雪?”
“他睡了。”贺兰寂缓步走到他身边,“国师又为何留在此处?”
谢殊:“散心。”
“你希望圆圆过来找你?”贺兰寂问。
谢殊没说话。
贺兰寂说:“圆圆不挽留你,但你可以找他,他不会不见你。你离去之后,圆圆很不开心,他没有扔掉你们的婚书,而是收了起来,可见你在他心中的分量很重,他对你是有情的。”
谢殊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贺兰寂身上,冷淡地开口:“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替绮雪做说客?”
“我只希望圆圆快乐。”贺兰寂说,“见他高兴,我便高兴,只是如此。”
“哪怕他朝秦暮楚、见异思迁,你也容得下?”谢殊冷冷地问,“你究竟爱不爱绮雪?”
“我当然爱他。”贺兰寂平静回答。
“你既然爱他,难道就不希望他专情于你,对你一心一意?”
谢殊说:“我不像你,我没有容人之量,容不得他眼里心里被别人占据。倘若他对我有情,就必须只对我有情,否则我宁愿不要他的情意。”
“可是你做得到吗?”贺兰寂目光幽深,与谢殊对视,“你当真能放下圆圆?”
谢殊久久无言,似是无法回答贺兰寂的问题,贺兰寂替他回答:“你做不到。”
“你应当希望我能放下。”
谢殊垂下眼眸,杀气于周身浮现:“若我放不下绮雪,使他成为我的执念,或许我会杀光你们,抹去他的记忆,将他独占。”
“我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修道之人,行事只为自己,我既说得出,便做得到。还请陛下切莫引动我心中的贪念,给我时日,也许我可以慢慢放下绮雪。”
贺兰寂:“如果我不希望你放下圆圆呢?”
谢殊眉头蹙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贺兰寂道:“我和国师不同,并不追求圆圆一心一意待我,我只希望圆圆一切都好。”
“我是凡人,寿元有限,唯恐在我百年之后,无人照拂圆圆。所以,既然国师对圆圆同样有情,我便以‘贺兰寂’的身份请求你,在我死后,还望国师可以庇护圆圆,保佑他无忧无虞。”
他深深弯腰,向谢殊行拜礼,谢殊没有回避,就这样看着贺兰寂行礼,待他起身后才说:“你想把绮雪托付给我?”
“是。”贺兰寂说。
“我凭什么答应你?”谢殊问,“就凭我喜欢绮雪?也许等你死后,我早已放下我对绮雪的情意。”
贺兰寂说:“如果情意无用,我愿意奉上我所有的一切,换取国师对圆圆的庇佑。”
谢殊深深皱起眉头:“你竟然愿意为了绮雪做到这一步?只是因为你爱他?”
“是,我爱圆圆,所以我甘愿为他付出一切。”
贺兰寂淡淡一笑:“或许对国师而言,爱是独占、是白璧无瑕,可对我来说,爱就是圆圆本身,如果没有他,我的心中便没有爱,所以我愿意为他倾其所有,他就是我的一切。”
“我爱圆圆,胜过爱我自己。”
“……”
听完他的一席话,谢殊的神色发生了些许变化。
他定定看着贺兰寂片刻,而后背转过身,静静地眺望着夜空之下的月华和水色。
许久,他开口道:“我不如你。”
“是我输了,你的爱胜过我对绮雪的爱,难怪绮雪最爱的人是你。”
“爱不分高下。”贺兰寂说,“我坦露心迹并非为求分出胜负,只是希望国师答应我的请求,在我死后庇护圆圆。”
“即使没有你开口,我也会保护绮雪。”
虽然认可了贺兰寂,但谢殊的语气依然很冷:“无论你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干,我只凭自己的心意保护绮雪。”他顿了顿,又说,“我放不下他,也不会放下他。”
他当然放不下绮雪,否则他不会停留在湖边等待绮雪,哪怕他卜算的结果是今夜绮雪不会过来找他。
谢殊转回身,再次与贺兰寂对视:“这几日我会停留在皇陵附近,勘查龙脉的状况。”
贺兰寂颔首:“有劳国师,我会转告圆圆。”
“哪怕我会同他幽会?”谢殊冷冷地问。
贺兰寂道:“这要取决于圆圆是否愿意见你。”
“绮雪不见我,我就去见他,我们总会相见。”
谢殊转身离开:“既然他最爱的人是你,你便尽量活长些,别叫他太伤心。”
“我尽力而为。”
贺兰寂从另一个方向离去了。
-
翌日清晨,山中下起了绵绵细雨,天幕阴沉沉的,空气清凉舒爽,兔团陷在柔软的被子里睡得很沉,一直睡到中午才醒。
他是被饿醒的,肚子里饥肠辘辘的,兔肚皮都瘪了下去。软乎乎的毛团打着哈欠爬出被窝,睡眼惺忪地唤道:“陛下,什么时辰了?我好饿,好想吃点心……”
“回娘娘的话,现在刚到未时,陛下去前殿处理政事了,不在您身边,您可要奴婢们将陛下请过来?”
回应兔团的不是贺兰寂,而是侍奉兔团的妖魔们。
“已经未时了?”
兔团有点惊讶,因为看天色这么阴,他还以为还是清晨,不过很快他就注意到了雨声:“原来下雨了呀……”
妖魔们笑眯眯地附和他:“是啊,山中雨水多,天气凉快,比京中住着舒服多了。娘娘准备起床吗,您是打算现在就净面更衣,还是奴婢们将吃食端到床边,您吃完再起床?”
兔团纠结了一会,慢吞吞地拱着兔屁往被窝里缩:“那就等会再起……”
“不过门口有个长得挺奇怪的妖魔等着娘娘呢,他自称是谢国师的道童,还说谢国师为娘娘准备了礼物,就放在他这里,他想把礼物献给娘娘,娘娘要不要宣他进来?”
妖魔们说的是银龙童子,它们没见过龙族的模样,便把银龙童子当成了长相怪异的妖魔。
银龙童子从深夜就坐在寝殿门口了,一直坐到现在,不把礼物送给兔团,他就不会回去,妖魔们畏惧谢殊,自然不敢委屈他座下的童子,所以兔团一醒,它们就立刻提起了这件事。
是那条小银龙?谢殊派他来送礼物?难道是向他讨饶求和吗?
兔团竖起耳朵,尾巴尖跟着雀跃地抖了抖,开心地爬出被窝:“叫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谢殊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是,娘娘。”
妖魔们打开寝殿大门,请银龙童子入殿。
银龙童子是第一次拜见宫中的娘娘,尤其对方还是艳名远播的绮贵妃、观主谢殊的心上人,心里难免紧张,显得有些拘谨,低着头向兔团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起来吧。”兔团坐在软枕上,对银龙童子说。
“谢娘娘。”
银龙童子起身,只觉得这个好听的声音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