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苍璃扬声唤他,“你也是才到吗?怎么连衣服都没换。”
白奕笑着说:“时辰还早呢,不急。”
苍璃抬头看看天色,“这都过申时了吧,你几时拜堂啊?”
白奕:“你是不是压根没看婚帖?”
苍璃抓抓脑袋:“我当时好像喝蒙了,没看清,你等下我找找……”
他在身上胡乱摸索一阵,轻“哎”了声,加快动作又掏袖子又探衣襟,“嘶,婚帖呢?我没带吗?——晨蚩,婚帖在你那儿吗?”他回头问自己的贴身侍从。
晨蚩茫然摇头:“回殿下,婚帖不在小人身上,是不是落在龙宫里了?要派人去取吗?”
白奕稍一摆手:“算了,人都来了,还带婚帖做什么,先进去坐。”
苍璃讪讪道:“抱歉啊二哥,我最近这记性属实不大好……”
“没事。”
——
“——殿下,现如今您情绪已稳定了许多,看来这段时间的治疗还是颇有些作用的。”
天宫,岁星欣慰地看着面前沉稳从容的玄濯,道:“或许再过不久,您就不用再来见我老头子这张脸了。”
玄濯双手交握放在腿上,平和颔首:“这些天麻烦真君了。”
“不麻烦,不麻烦。殿下今日还得去密州处理政务吧,若是要紧的话可以先走一步,不必在下官这里虚耗时间。”
“行,那改日再会。”
玄濯说着,离开天宫,前往北海密州。
上回苍璃攻打魔蛟时引发了大型海啸,殃及北海沿岸诸多城镇,数月过去,现在还剩密州情况最严重。
玄濯忙碌至今也不打算再来回奔波了,准备跟苍璃商量商量后续事宜,让他自己处理去。
然而抵达北海龙宫时,宫里却是空空荡荡。
玄濯探寻一阵,找了个宫人问:“苍璃呢?”
宫人道:“回太子殿下,三殿下今日去雍州蒲宜镇参加二殿下的婚宴了。”
“婚宴?”玄濯皱起眉,“什么婚宴?”
“据说是二殿下要纳一位侧妃……哦,奴婢方才还见婚帖在后殿的桌子上,殿下要过目吗?”
玄濯习惯性道:“拿来我看看。”
宫人离去片刻,捧来一份殷红烫金的庚帖。
玄濯随意翻开,目光略过一排排客套字眼,落在最后的名字上。
那是两个让他极其眼熟的名字。
玄濯目光定格半秒,拿着庚帖的手骤然攥紧——
“这上面……是谁的名字?”话音堪堪从牙缝里挤出,玄濯双目发红地盯着那两个字,几欲在上面扎出个洞来:“……弦汐?”
宫人只觉周身气温蓦地降至冰点,偷眼一瞄玄濯脸色,登时吓得后退两步,两股战战。
“白奕要纳的侧妃是弦汐?……他娘的……他们两个要成婚?!”玄濯脖子上的筋都绷了起来,一个字比一个字尖刻拔高,到了最后,震天响的怒吼轰轰烈烈宣告着半个多月心理治疗成果化为泡影:“操他娘的弦汐今天要成婚?!!她要跟白奕成婚?!!”
第55章 抢婚
铜镜中映出一张红妆秾丽的芙蓉面。
弦汐看着凤冠霞帔的自己,感觉一切都不太真实。
婚姻,在她认知里明明还是很遥远的一个词,当下却近在眼前。
近到一出门就能直接步入婚堂。
……有些梦幻。
直到这临门一脚的时刻,弦汐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成婚好像是要有三书六礼、八抬大轿的。可她这一趟过来既没有嫁妆聘礼,也没坐上花轿,敷衍随意得仿佛她不是新娘子,而是任意一个来参加喜宴的宾客。
即使只是假成婚,也难免令弦汐感到淡淡失落。
叩叩。门口传来两下敲门声,没等弦汐回应,两个面容淡漠的侍女便陆续步入,俯首道:“姑娘,吉时已至,该拜堂了。”
弦汐静默一秒,轻回一声:“嗯。”
而后盖上红盖头,被侍女搀扶着走出房间。
周围多了些许喧嚣,欢愉谈笑掺在热腾腾的佳肴芬芳间没入感知,却没有吵得过分,隐隐能察觉出宾客不算太多。
也是,弦汐心想,白晔几百岁的人了,想必也不剩多少亲眷,她又没邀请别人过来,这场喜宴的来客自是不会太多。
她在侍女的牵引下慢慢迈着步子,踏上红毯,前往拜堂之处。
最前排的饭桌边围坐着天族一干皇子。
四皇子螭渊瞥一眼婚堂尽头出现的身影,道:“二哥的侧妃来了。”
赤熘顺势看过去,打量一番,纳闷道:“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苍璃闻言也瞧了瞧,视线在那宽大喜袍包裹的身形上顿住,面色微疑,同样觉得眼熟。
他忽然想到什么:“欸,二哥这回纳的侧妃名字也有点熟悉,叫……叫什么来着?”
应桀提醒:“弦汐。”
“对对,就是这个!”苍璃连连点头,颇有趣味地笑:“和大哥那个小情儿的名字听起来挺像呢。”
话音甫落,他面容忽而一僵,冒出个不妙的猜想。
桌上一片死寂。
几人齐齐瞄向款款走来的新娘,眼里生出点微妙的意味。
应桀心觉不详地摩挲几许杯子,侧目问苍璃:“大哥的那位……名字叫什么?”
苍璃五官生硬:“……弦汐……吧?”
“哪个弦,哪个汐?”
“我怎么知道,她又没写给我看过。”
“……”
气氛如同凝结。
良久,苍璃率先打着哈哈:“嗐,可能就是个巧合。二哥和大哥一个在西海一个在东海,隔着那老远距离,他上哪去遇见大哥的情人啊?还娶人当侧妃……哈哈,巧合吧,巧合。”
他越说越没底,虚虚落下最后一个字,眼神游移着拿起酒杯喝酒。
应桀没吭声,螭渊同样低头饮酒,赤熘则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下:“是啊,不可能,太离谱了。”
谁也不愿承认那个极有可能是正确的猜想。
毕竟那种走向实在有点可怕。
几人默默不语,余光止不住扫向蒙着盖头缓缓前行的弦汐,心里的不安随着她脚步迈近而愈发浓郁。
——今天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他们暗自祈祷。
在满目喜庆的红色中,弦汐一路前行,直至侍女驻足,将她的手交入另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
弦汐仍是不适应这陌生的温度与触碰,指尖微蜷,想要抽回,却被白奕紧紧握住。
“这么特殊的一天,就给我点甜头吧。”耳畔传来白奕略带笑意的传音,“不然我会很难过的。”
弦汐动作一滞。
踌躇片刻,她终是没继续抗拒,任由白奕将她整只手包进掌心。
白奕带她转身面朝堂前牌位,躬身拜了一拜,随后从侍者端来的木盘上拿起一块石头。
“这是定缘石,”他对弦汐解释道,“我们在上面各滴一滴血,刻下名字,就算完成婚礼流程了。”
这听起来像是个很严肃正经的仪式。弦汐有些迟疑:“一定要这么做吗?”
白奕安抚地捏捏她的手,笑道:“别担心,就是做做样子而已,不会有什么影响。你也不必取下盖头,我来替你做这些即可。”
“……好。”弦汐缓慢点了头,随白奕拉起她的手,用银针戳破指尖。
“砰——!!”
乍地一声惊天巨响中大门霍然向两边敞开,凛冽寒风狂躁涌入,霎时袭卷整个婚堂!
弦汐吓了一大跳,即将落到石头上的血珠就此飞了出去,没等滴落第二滴伤处便已痊愈,她下意识掀起盖头看向门口——
门外不知何时已是飓风四起闷雷重响,遍布乌云的苍穹连一丁点阳光都吐露不出,然而比那黑沉天色还要令人肌骨生寒的,是正提着长剑,一步步登堂入室的玄濯。
他身后跟着数列银铠森寒、肃穆严整的亲兵,阵阵沉重脚步声犹若浪涛汹涌拍击在所有人心头。
堂内宾客刹那间全部站了起来,又唰然跪下一大半,敬畏同喊:“见过太子殿下。”
与玄濯手足同胞的几位皇子倒是没跪,不过皆是绷着张脸僵立在地,一副“麻烦大了”的样子。
玄濯并未理会周遭。
那双瞳仁尖利的金眸,如同在鲜血里浸泡了无数个日夜般猩红阴毒,酝酿着滚滚风暴,紧盯弦汐苍白失色的面容,以及她身上大红的嫁衣。
半晌,视线流转,凝住她被白奕握住的手。
第56章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呵。”
死寂漫延的婚堂内,响起玄濯极轻的一声笑,冷意彻骨。
弦汐生生打了个寒颤。
——玄濯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他是来抓她的?又要把她关回他的龙宫?
弦汐牙关打战地想抽回手逃跑,然而挣了几下,却被“白晔”死死抓着手腕不放。她下意识抬头望去,发现“白晔”面色竟也同样难看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