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的力量已经消耗过度了，蹲在地上的身形摇摇欲坠，嵇瑶离他不远，将他口中的轻喃听得一清二楚。
“要是维利亚大人回来就好了……”
嵇瑶略显疑惑地轻轻挑眉，维利亚……？
之前和布迪南一起的女巫？！
第65章 她真正的立场
还没等嵇瑶在脑海中回忆起这位女巫的相关事情， 就听那位精灵身边的精灵叹息道：“没办法，维利亚大人一个月才回塔里一次啊。”
他话音刚落，站在床边的精灵就很快语带落寞反驳道：“真能一个月回来一次就好了， 这段时间她回来的更少，几乎是将近两个月才回来一次了。”
他身旁的精灵见他好不容易感叹完，连忙用手肘捅了一下同伴的手臂， 示意他加大力量输送，要不然通道就彻底熄灭了。
见同伴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通道的光芒恢复如初，他才放心下来， 接话道：“没办法。布迪南大人重伤， 现在还在昏迷之中， 韦尔蒙大人陨落， 只有维利亚大人有能力扛起前线了。”
精灵们对这些事情很上心， 自然了解得清楚，知道这几位精灵口中的都是实话，可一想到维利亚，他们还是忍不住叹气。
提到这件事情，在场所有精灵的脸色都灰败下去，精灵培育植物靠的是自身的力量， 但现在失去了女巫的辅助，他们必须每天来这里培育植物，往往是身体之中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就又要输送出去， 早就已经不堪重负了。
嵇瑶却对这些事情知之甚少，也不明白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和一名女巫到底有什么关系，不由得带着些谦虚的好奇向着身边的精灵发问：“为什么要提起那位女巫大人啊？”
听到这句话，那些精灵才愿意给她施舍几个眼神， 嵇瑶身旁的那个精灵耐心答道：“我们每个月产出的白灵都是有数量规定的，但是只要维利亚大人在，她就会用女巫的魔药帮我们完成一半的任务，我们就可以不用像现在这样累了。”
说话间，嵇瑶已经注意道这一位精灵手中光芒微弱的通道，他已经精疲力竭了。
“是啊，”他旁边的女性精灵指了指眼前的布袋，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出来，“我们现在每天要培育出这样一袋的白灵，才能跟得上前线的消耗速度。”
前线？
嵇瑶敏锐地注意道精灵的用词，这里是魔法塔的大本营，也就是“后方”，那么他们口中所谓的前线，就只能是……
塞洛斯学院。
之前韦尔蒙因为她的引雷符才不得已退到山谷之中养伤，而嵇瑶几人也是在山谷之中解决掉他的，但是嵇瑶几人赶到山谷营地的时候，维利亚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嵇瑶想起上一次会学院时狄娅老师提到的话，她说学院大阵遭受的攻击并没有明显的减弱，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维利亚带领着魔法塔众人，攻击着塞洛斯学院。
但塞洛斯学院的老师们并不会一味承受攻击，遭受反击的魔法塔自然会损兵折将。但是经验尚少的新人却并不具备足够的经验和能力，这个时候，就只能靠祭祀来填补这天堑一般的沟壑。
嵇瑶慢慢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火光电石间，她意识道魔法塔需要如此数量白灵的原因。
如果不是白灵，短时间内被注入大量力量的人就可能不是因塞洛斯的反击而死，而是在力量的反噬之中暴毙而亡。
吸收白灵的人可能每天都会变化，但白灵，却是每个人都需要的。
她心下冷笑，又将手中的动作放慢几分。
可一想到那位名叫“维利亚”的女巫，嵇瑶还是放不下心来。
她端起一副敬仰羡慕的表情，向着旁边的精灵套话，“那这一位维利亚大人，一定是一位很善良很强大的女巫吧。”
听她这样说，几个精灵脸上都出现了掩盖不住的笑意，比起赞同欣慰的笑意，倒更显得啼笑皆非些。
嵇瑶对面的精灵脸上笑意明显，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发笑的笑话，“善良？应该也只有你们这种新人才会拿这种词形容她吧。”
听到这句话，嵇瑶面色微怔，做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反问道：“为什么这样说呀？”
“维利亚大人上次想要的奖赏还是主教大人的鳞片呢，你说她善良吗？”那精灵的唇角压下，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仿佛心中最圣洁的存在遭受了玷污，而他必须为此证名。
鳞片……？
他们口中的那一名主教，是龙族？
嵇瑶捕捉到精灵话中的关键信息，但紧接着，她的眉头就轻轻皱起。
……任务的奖励竟然是想要龙族的鳞片？
据她所知，龙族的鳞片除了保护躯体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用处，而一旦拖离了躯体，就和坚硬、有形状的石头无异。
所以在大部分时候，向一位龙族宣称自己想要他的鳞片，更像是一个稍显恶劣的玩笑。
不仅不尊重，还颇有一种“我不愿臣服你”的意味在。
嵇瑶嘴角微张，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位维利亚大人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难免有些惊讶。
可惊讶过后，她却突然对这一位未曾谋面的女巫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连连追问道：“那之后呢？主教大人有给她吗？”
那精灵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面色一冷，厉声质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觉得她做的事情是对的吗？！她这是对主教大人的轻蔑和侮辱！”
真要是轻蔑和侮辱，她就不会帮你的主教大人卖命了。
嵇瑶心下嗤笑，但还是在面上摆出了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我的意思就是主教大人不应该给她！这当然是错的。”
见她这样回答，那精灵的脸色缓和一些，这才不情愿地嘟囔道：“主教大人仁慈，忍受了女巫的无礼。”
说到这里，精灵鼻子一皱，轻哼道：“哼！恶劣的女巫，要不是主教大人心地善良不与她计较，她哪能得偿所愿？”
看到精灵脸上的不满。嵇瑶忙点头表示赞同。
见她的态度还算好，精灵的脸色才慢慢缓和下来，但口中还是为主教抱不平：“要不是她对主教大人还算是有点用处，我们才不情愿接受她的帮助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精灵们脸上都是昭然若揭的赞同，就连之前第一个出声提到维利亚的精灵，也是一连串忙不迭的点头。
见在场的精灵们都是这一副表情，嵇瑶心中更觉讽刺，维利亚为那一位主教出生入死，为本该你们独自承担的任务来回奔波，仅仅只是要区区一片鳞片而已，你们就这样上纲上线、要死要活？
之前在中级道术学院的时候，有些师姐师哥会因为手上的法事太多忙不过来，经常会请嵇瑶这种虽然年纪不大但实力不错的师弟师妹来搭把手，除了正常的报酬，师哥师姐还会私下给他们准备礼物，来感谢他们救急。
像和嵇瑶常有往来、经常让她帮忙的师姐，就曾经送过一柄她垂涎已久的拂尘，来感谢她多年来的帮助。
就算是地位稍高的师长，在让他们做分内之外的事情时，也会有所表示。陌生些的就是符纸法器，熟稔些的知道嵇瑶最喜欢吃，会特地动用自己的人脉给她送上几斤灵牛肉，让她饱饱口福。
哪有这样理所应到、稍稍付出一些完全不对等的回应便觉得是受了天大委屈一般的？
她心下不屑，也不愿再接精灵们的话，只是注视着手中传送力量的通道，有一搭没一搭地往里面输送灵力，只要足够维持通道稳定就行。
还是站在门口，看上去资历深些的精灵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话。
“行了，维利亚大人过几天就要回来了，事情过去了就少说两句吧。”
精灵们面露不忿，可终归手上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只能继续埋首，默默培育着手上的种子。
室内的阳光一点点暗下去，落日西沉，火红的霞光伴随着古朴的钟声一齐震荡开来，在这微暗天色中越传越远。
好几名精灵的力量直接枯竭，摊在了地上，其他的精灵而是面色发白，双手颤抖，靠着最后一口气才勉强撑住，而在听到这钟声之后，他们终于也坚持不住，瘫软在地上。
之前制止众人的精灵勉力收回手，他面前的布袋虽然不是鼓鼓囊囊，可比起其他精灵勉强塞满的布袋，也算是非常多了。
他绕着房内走了一圈，将精灵们面前布袋中的白灵检查一遍，又收拢在一起。
走到嵇瑶几人面前时，他们面前的布袋也是刚刚好勉强塞满，是刚刚达到及格线、既不能让人满意又不至于被指责的程度，精灵面色不霁，可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嵇瑶他们走。
嵇瑶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她是按照别的精灵的完成量来估计的，精灵反应如此，看来她估计得挺准。
她绕过长桌，刚想和伙伴们一起出门回到石屋，就看见那精灵将收拢的白灵全部都倒进窗边角落的布袋之中，而在那布袋之旁，已经有一个已经装满的布袋了。
而在这个布袋之中，嵇瑶感受到了熟悉的魔法波动。
她的余光本就注视着那精灵的一举一动，这缕魔法波动无异于显眼的提醒，她不自觉上前，想要查看一下那布袋之中的白灵。
见她凑过来，那精灵也不意外，以为只是新人单纯的好奇，自然而然地为她解释道：“这是维利亚大人培育出来的。”
难怪厌恶至此也要借助她的力量，布袋被白灵填充得满满当当，单她一个人，竟抵得上这里的精灵半个多月的努力。
嵇瑶拿起一株白灵，随意地扫了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却让她恍若被惊雷劈中、倏然愣怔在原地——
这些白灵带着她熟悉万分的巫力波动，可其效力，却只有正常白灵的一半。
第66章 亦敌亦友
嵇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站在旁边的精灵发出了不耐烦的催促， 她才如梦初醒，再次匆匆检查了一下从手中白灵传来的能量波动。
如丝线般的灵力围绕着那一株碧绿的草茎转了一圈，熟悉的波动伴随着收回的灵力出现在脑海之中， 嵇瑶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再一次见到这术法的午后。
狄娅老师摊开的书籍就躺在讲台之上，她本人则单手背在身后， 白色长发越过她的肩头，而她本人，则正为她们讲授一种叫做“复刻”的巫术。
嵇瑶几乎已经肯定得不能再肯定了，这一整袋白灵， 都是用“复刻”做出来的劣质品。
又或者说是， 残次品。
这是只有女巫才能施展、也只有女巫才有能力辨认出来的术法， 它能最大程度上模仿出其他物品的模样， 但却没办法做到还原这物品的效能， 就算是实力强劲到首屈一指的女巫，尽了全力也只能勉力还原出六成而已。
可是、可是……
如果嵇瑶没有记错的话，女巫的魔药之中有一种药剂能让植物加倍地生长，不管是模样还是效能都完全不会受到影响，不仅如此，和“复刻”相比， 这种魔药炼制起来并不费力，完全不存在因为嫌麻烦退而求其次的情况。
所以，只剩下一种解释了。
嵇瑶心中恍若明镜， 维利亚如此作为，几乎已经是把立场完完全全亮了出来。
她和魔法塔，似乎不是一条心。
不然的话，怎么会如此敷衍地对待白灵这种关系到魔法塔存亡的东西？
而且就这几日嵇瑶观察而言， 魔法塔之中大多都是因备受压迫而走投无路的非纯血精灵，而玩世不恭、做事随心所欲的龙族才算是少数。
至于在他们眼中依靠着机械傀儡苟活的矮人，更是不配拥有姓名，这也是为什么费多巴要乔装打扮的原因了。
就算是女巫，嵇瑶有所耳闻的也只有维利亚一个，如果要说亲眼见到，那就更是一个都没有了。
所以这件事情，只能是出自维利亚之手。
嵇瑶已经在心中下了定论，无数种猜想在这一瞬间不断于脑海之中浮现，掀起的惊涛骇浪让她的脚步不得不停留在原地。
而这一副景象落在一旁的精灵眼中，就是消极怠工、只等女巫回来的懒惰精灵模样，他的眉头皱起，语气也带上了一分严厉和厌恶，“看够了就赶紧回去，明天记得过来。”
精灵的话语将嵇瑶从沉思之中拉扯回现实，她愣了一愣才仓皇反应过来，朝着那精灵匆匆施身一礼之后就想要离开。
“站住。”
就在嵇瑶马上要推开门向外走的时候，她身后的精灵却突然叫住她。
“你今天完成的量还算不错，明天好好加油。”
听到这句话，嵇瑶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她悄悄用右手抻了抻手边的袖子，以防被精灵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