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幸亏没砸到。”许佳宁跟着道,“不过我更生气我后面的另一个男生,就是他朋友,当时还帮他销毁证据,我一扭头,脚边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说话时,许佳宁仍带着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她在追忆很早的时候,早到和后来的那些事毫不相干。
“后来呢?”温舒白追问。
“听说他家有钱有势,惹不起躲得起呗。”在温舒白面前,许佳宁显得云淡风轻,“他看我不顺眼,我就不在他眼前晃悠。他刚开始总堵我,要跟我说话,我每次都无视他,溜掉,几个月后他也就消停了。”
他们之间种种,有太多都是不可说。
只能挑有趣而特别的开始,来遮掩难过。
在单纯的闺蜜面前,许佳宁撒了谎。
她虚构了更简单、更幼稚的故事版本,好像听起来并不沉重。有时她也在想,如果她真的在军训时就不理睬薛瞻,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遭遇。
只有最后那句是真实的,她缓缓道:“再后来,我去外地上大学,就没听说他的消息了。怕遇到他,我连高中同学聚会都不参加。”
*
许佳宁一直在刻意躲避薛瞻,忽视他的消息。
除去关系最近、且曾经都在北京上学的四人小组,其余人她不怎么联系。
她不太看朋友圈,工作后也没太多心思去发,她有时厌倦工作的劳累,有时也庆幸,毕竟忙起来,生活无比充实,也就不会时不时想起高中那三年。
温舒白的回国,让她多了份慰藉与温暖,与朋友的相处就是世上最好的充电,但日子总体仍是在平静无波地过下去。
许佳宁偶尔约温舒白去自己团建去过的酒吧,和她分享商氏集团的事,说起集团现任总裁商叙。
温舒白也常跟她分享订婚宴的进展,说陈彦迟的种种好。但渐渐的,也说起陈彦迟有时表露出的奇怪表现。
许佳宁原本就对陈彦迟抱有一种怪异的直觉,恰好商氏集团与陈彦迟家的公司隆昌新材有业务往来,她作为技术骨干也需要去隆昌新材帮助工作。
自从某次在门外听到陈彦迟电话里暴怒骂人,又亲密地喊人“宝宝”后,许佳宁对陈彦迟的怀疑达到顶点,即使后来这人跟温舒白解释是堂妹,许佳宁心里仍很不安,总觉得其中有事。
温舒白订婚前夜,果真出了大事。
许佳宁收到温家的消息,温舒白心情不好,独自外出跑去酒吧,深夜才回家,她立刻打了无数通电话给温舒白,可没回音,估计醉得不轻。
第二天的订婚宴照常开始,许佳宁坐在位子上,见陈彦迟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台上,今天的另一位主角温舒白却迟迟不到场。
好在温舒白的电话终于打来,许佳宁接了电话,越听越觉得不远处的陈彦迟很是碍眼:“舒白,你是不是因为要和陈彦迟订婚才心情不好的?他正找你呢。”
温舒白终究还是没打算瞒她太久,简单总结道:“不想跟他订婚了,我换人了。”
“换人了?”许佳宁被惊得不轻,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可我明明看到陈彦迟站在这儿呢。”
“真换人了。”温舒白潇洒道,“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新人更帅,你也认识。”
“你确定我认识吗?”许佳宁表示怀疑。
那边的温舒白无暇多聊,简单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许佳宁心中算是有了个底,但看到温舒白挽着自家总裁商叙的胳膊走进大厅时,还是惊得不轻。
几方对峙,情况复杂,陈彦迟看到商叙,立马变得恭恭敬敬,还去提醒温舒白:“没想到小舅舅也肯赏脸,舒白,快喊人。”
“你想让她喊我什么?”商叙抬了抬眉,似是嗤笑他愚钝,右手大胆地揽住温舒白的腰,眼神暧昧不清,语气却是教导谆谆,“喊人可以,可别错了辈数。”
温舒白很快进入角色,从男人的怀里抬起头来,红着脸朝陈彦迟打起招呼:“你好,大外甥……”
众人哗然。
当着众人的面,温舒白直截了当,说出昨晚看到陈彦迟劈腿的事。
而陈彦迟只能现编:“昨天我来婚宴大厅,刚好有个女孩摔倒了,我就顺手扶了一把,舒白可能就看错误会了。舒白昨晚不是还去酒吧喝了酒吗?可能喝醉后记忆错乱了。”
这戏剧性的一幕,早让位子上的许佳宁彻底呆住,回不过神。
紧跟着,大屏幕突然换了一个色调。四周音响全开,屏幕上开始自动播放一段昨晚婚宴大厅的高清监控视频。角度未免太好,就像是专门录制的一样。
“不好意思各位,点错了点错了,靠!这视频怎么关不掉?”
全程负责督办订婚宴的薛瞻,正坐在多媒体控制台前,他附近灯光灰暗,旁人认不出他,只能听到他刻意抱怨的声音传了过来。
许佳宁也听到了,总觉得声音很熟悉,她整个人的心情甚至也在随之低落下去,不知是全为了温舒白今天的变故,还是也有其他。
在亮起的LED大屏上,人们清楚地看到,陈彦迟正抱着一个白裙子的女孩亲吻,二人难舍难分。
“摔倒的女孩?哎呦呦,这原来是陈大少爷见义勇为的视频啊。”薛瞻乐了。
“顺手扶一把,自己的嘴也扶到别的女孩的嘴上去了?”薛瞻继续阴阳怪气着,“也不怕脏了大家的眼睛。”
监控视频的角度没有捕捉到女孩的正脸,她与温舒白的容貌、穿衣风格都很不相同,侧颜就足够看出区别,她绝不是温舒白。
而视频中,显露出正脸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陈彦迟。说出那些恶心话的,也是他陈彦迟。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份上,温家的人早就对陈彦迟恨之入骨,两家妈妈的多年闺蜜情,也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至于紧接着的,由温舒白与商叙提前商定好的订婚仪式,温家人竟顾不得阻拦了。
宾客们觥筹交错,这对新人却悄悄退场。
惊呆了的许佳宁直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追上正往外走的温舒白。
温舒白看许佳宁明显有话要说,当着商叙的面不好开口,于是特意放慢步子,与前面的商叙拉开了一段距离。
“舒白,这位你找的新人我确实认识,可怎么会是他啊……”
对于商叙,许佳宁还是惧怕更多些,一想到公司总裁成了自己妹夫,心中就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怎么了?我觉得他挺好啊。”温舒白笑道。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大厅靠近门的昏暗角落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叙哥,我撤了,要赶着回去上班。”
看他背影,明显穿着随意,就如在场的普通工作人员,可又能和商叙这般热络,明显就不是一般人。
此前忙着筹备与陈彦迟的订婚宴时,温舒白就与朗锋酒店的新任掌权人薛瞻接触过。
他看着玩世不恭,但为人八面玲珑,周全妥帖,很会把握分寸,发现温家喜欢低调且注重隐私后,宾客名单与座位排布事宜都直接让温家人自己做,酒店并不干涉。
此时温舒白听出来声音是他,没多在意。
倒是许佳宁,不知为什么愣在原地。
“怎么了?”温舒白疑惑。
“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许佳宁叹了口气。
久远的回忆,就像堆叠在森林里的老旧树叶,好像翻腾不得,否则整颗心都会弥漫着过去的气味,挥之不去。
第44章 新绿
商氏集团。
手边正忙着烦透了的工作, 许佳宁收到一条温舒白发来的消息,是约她在集团楼下喝下午茶。
许佳宁刚巧也想出去透个气,于是欣然答应, 以“要去找甲方沟通工作”为由,跟领导打了招呼。
她平时工作太拼,领导并不起疑, 直接给了她两个小时的外出时间。
“我太聪明了, 舒白。”
许佳宁坐在楼下咖啡馆里,坦然地享受起这片刻的悠闲。
温舒白却有些心疼:“太难了,你平时加班时,就是不想干也要加。到了想放松下时,两个小时都要努力找理由。”
“没办法,现在大环境就这样。”许佳宁已经习惯, “好在福利也挺好,搞得我最近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辞职。”
“你想辞职吗?”温舒白惊讶。
“太累了。”许佳宁回道,“你可能没经历过这种工作强度, 我觉得说夸张点,就是在拿命挣钱。”
程序员这一行,吃的是青春饭。而且技术更新太快, 工作强度太大,职业发展受限,种种原因之下,多是干了几年就走的。
商氏集团再大,也不例外。这几年, 许佳宁见惯了同事转行或者跳槽。
“他们商氏这样也挺压榨的。”温舒白客观评价道。
“大公司都这样。”许佳宁话锋一转, 笑道,“而且什么叫他们商氏, 是你们商氏。你现在是商总未婚妻,还准备跟着我一起骂他吗?”
“我觉得也不是不行……”温舒白弱弱地开口接话。
“算了吧。”许佳宁摆摆手,警惕地看向四周,“南城地邪,你总谈到他,当心他突然出现在你面前。”
“怎么可能?”温舒白一听就知道她是在吓自己,“要讲科学,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
“者”字还没说出口,她就看到窗边路过了一个人,认出是商叙,她下意识就把头低下。
“你在干嘛?”许佳宁愣住。
“嘘,别说话,你也把头放低一点,别转过去。”温舒白一边嘱咐,一边拉住了她的胳膊。
许佳宁隐隐意识到了,于是照做。
“好了,他没进来。”温舒白做了个“已安全”的OK手势,“他不应该是在工作吗?这时候下楼干嘛,吓我一跳。”
“你在紧张什么?”许佳宁忍着笑,“你们都订婚了。”
“哪里紧张了?”温舒白严词反驳,借口道,“我明明是在担心你这个找借口下楼的摸鱼人。”
“我去!”许佳宁顿时比她还要紧张,“你快帮我看看,商总走远了没?我找领导时,他就在我领导办公室,他全听到了。”
“没事。”温舒白安慰道,“如果被开除了,我养你。”
“你盼我点好……”许佳宁忍不住给了她个白眼。
许佳宁对自我有要求,被开除和主动离职那可是大大的不同。
*
“怎么样?见到你的联姻对象了吗?”
大厦顶楼,薛瞻看到回来的商叙心情不太好,故意问道。
“看来没见到啊。”薛瞻不怕死地幸灾乐祸,“我就说嘛,就算是要见闺蜜,也不一定会约在楼下吧。”
也不知道商叙是哪来的好耳力,把别人的悄悄话都听到了。
“可我确实听到许佳宁要出去两个小时。”商叙思索道,“这点时间,也只能就近。”
没想到一直乐呵的薛瞻却瞬间变得严肃,甚至拉住了他的衣袖:“你听到谁要出去?”
“舒白的闺蜜。”商叙回道。
“我知道。”薛瞻急着追问他,“我是说许佳宁,是哪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