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山脉横亘许多国家,滑雪胜地数不胜数,”纪子礼说起来很感兴趣,“徽宜你肯定去玩过吧?我对那边不太熟悉,以后我要是想去度假,可以邀请你做我的导游吗?”
楚徽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避开他的视线,思虑片刻,“这个...到时候再说吧,我最近工作比较忙,如果你的其他朋友有时间,也可以和他们一起去。”
结束午餐后,纪子礼到公司见一趟父亲。
他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纪怀风正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子礼?今天是哪股风把你吹过来了?”
“我妈啊,”纪子礼插着兜闲散地走进来,他看见和纪怀风谈话的原来是江屹,点头示意后,继续回纪怀风的话,“她说今天过来看您,我看她到底在不在。”
“刚和我吃完饭走了,”纪怀风狐疑地看着这小子,“你和你妈天天在家碰面,什么事儿要来公司找?到底打什么鬼主意,是不是办展又亏钱了?”
“爸您这说的什么话,我什么找你要过钱,”纪子礼坐下来,放松地靠着椅背,“看来您也不知道我那尊敬又聪颖的母后大人做了什么事。”
纪怀风和江屹此时只是闲聊,所以还能分心搭理纪子礼,“有话就说,再讲废话卖关子就给我滚出去,该去哪儿去哪儿。”
纪子礼举手作投降状,“好的,简单来说事情是这样——我亲爱的母亲略施小计,给我和徽宜安排了一顿愉快的午餐。”
“好事啊,你该谢谢你妈,否则凭你这榆木脑袋,不知什么时候能追到人家姑娘。”纪怀风说。
“下午怎么没一起约会?”他谴责儿子不会举一反三。
“她还有点事,所以先走了。”
当着外人的面,纪子礼没有说,其实看电影逛街喝咖啡等等他都提过了,但楚徽宜兴致不高,所谓的有事先行离开,大概也是个维持体面的借口。
他情绪难得有些低落,掺杂着不愿相信的挫败。
纪怀风没
再多言,转头继续和江屹说话,不一会儿,秘书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有个短暂的小会,需要我去一下,”纪怀风起身,朝江屹点了点头,“小江总稍等片刻。”
“纪子礼,帮我照顾好客人。”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纪子礼和江屹。
纪子礼姿态更放松了,半躺在沙发上,偏头瞧了眼江屹,笑,“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就不讲客套了吧?”
“茶随便喝,书架那儿的杂志随便看。”
江屹很淡地牵了下唇,点头。
纪子礼手臂交叉抱在胸前,感叹,“我很少见到我爸对谁这么客气,江屹兄弟果然令人望尘莫及啊,相比之下显得我一事无成了。”
“你自谦了,”江屹平声,“和追求价值认同和艺术共鸣的策展人比起来,我一介唯利是图的商人,究竟谁跟谁望尘莫及?”
纪子礼愣了下,哈哈大笑。
他也就是那晚在酒吧聊了聊自己的工作,“所以那天我和徽宜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男人有时候也是敏锐的,纪子礼歪头,眼里藏一丝兴致,“小江总,我有一个问题很好奇。明渡明舟跟两个女孩子相熟,那是他们从小一起玩到大,可你跟我一样前些年都在国外,怎么回国短短几个月就和他们打到一处了?按小江总的性子,不是最喜欢独来独往吗?”
他伪装成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开玩笑般地问,“小江总不会跟我一样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江屹淡淡抬眼。
他和纪子礼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接,彼此都将最深的意图掩在眸底。
其实江屹知道最稳妥的回话,左右不过说纪兄多虑了,他只是与明舟聊得投机,所以才多些来往。
可他向来处在最不稳妥的位置,也做不惯稳妥的选择。
“纪兄果然承认自己另有所图,”江屹唇边勾着浅淡的笑,四两拨千斤,“既如此,只管去做不就行了,怎么反倒关切起江某的心思——对自己没信心?”
“看来今天与徽宜的午餐没有达到纪兄的期望值。”
纪子礼脸上的笑微微僵住。
“随便开个玩笑而已,”纪子礼重新靠回沙发,语气松弛,“感情是慢慢培养的,而且你也看到了,徽宜和我两边的家里人态度都很支持,我知道有许多竞争对手的存在,但谁也拥有不了我这样的助力,不是吗?”
“那纪兄的确近水楼台,但至于是否能得月,还是得问月亮的意思,”江屹眼眸深沉,“若当事人无意,纵使被旁人托举得再高,也不过是自顾自唱了一段空台戏。”
原本融洽的对话,渐渐弥漫了一层看不见的硝烟。
而纪怀风一回来,这层硝烟又悄无声息散去。
纪怀风和江屹开始正式谈事,纪子礼被父亲日常训了几句,耸耸肩走了。
下午四点,江屹和纪怀风告辞,坐车回了江氏。
“小江总,这些是需要您过目的文件,”于帆把一沓文件夹放在桌上,“等您签完字后,我再下发给各部门。”
江屹坐在办公椅上,神色平淡地嗯了声。
他见于帆还站着,低声开口,“先出去吧,有事儿再叫你。”
于助理应下,转身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今天小江总情绪似乎不太高,可他身为助理不敢妄加揣测,只能老老实实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做好。
办公室内,江屹浏览完一份文件,发现自己无法完全地集中精力。
他放下手里的钢笔,望向窗外的高楼。
今天遇见楚徽宜和纪子礼是意外,和纪子礼的那番对话也是意外。
言语中的暗藏锋芒,矛头互相调换着试探对方,这在生意场上很常见。他不是第一次这么说话,但今天他却产生一种难以言状的自厌。
暗讽纪子礼,除了在面上不落下风,还能起什么作用。
他自己不也另有所图,却揣着顾虑不敢去做,也同样因为别人的心思乱了阵脚。
而让他自我厌恶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他反感一切接近楚徽宜的异性,为他们打的算盘升起强烈的戾气和排斥。可扪心自问,他和别人有何不同?
可能是有的。
若严格来讲,他是最没有资格的一个。没有门当户对,没有干净的身世,没有底气让徽宜在众多追求者中选择他。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骨子里的那份自卑,可他又无法忽视内心浓郁的嫉妒和占有欲。
这两股力量已经在他心头交缠多日,苦战无果。而在今天看见落地窗内的那两道身影后,他胸腔里压抑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他差点控制不住,想要踏进餐厅把她抢走。
她手里的选择权让他恐慌,他想不顾一切让她只待在自己身边,反正这些年不择手段的事他见过也干过,真要将她留在身边,也不是做不到。
可这都是他一个人的私欲。
为了自己的私欲,剥夺她选择的权利,这算爱吗?
这样只能证明他是一个满足自己内心欲求而让她不开心的自私鬼。
他不能这么做,可让他像现在这样继续做她的朋友,他快装不下去。极其矛盾的内心让他不知道以什么心态和她相处,他自己说不准会不会哪一天没管好情绪,对她说出一些越界的话,让两人之间本就不算深厚的关系就此破裂。
他陷进古怪的沼泽里,越痛苦陷得越深,越深就越痛苦,停不下来的恶性循环。
叮的一声,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起。
江屹从思绪中抽离,拿过手机,解了锁。
是楚徽宜,最令他一筹莫展的人。
她问他工作安排得怎么样了,周五晚上是否有时间。
是的,演奏会的事情他还迟迟没给她答复。
江屹的视线在屏幕上停顿了很久,终于,他打下一行字。
【抱歉,最近事忙,不能陪你去了。】
第23章
楚徽宜察觉到江屹最近似乎在疏远她。
起先她并没有察觉,他连续推掉了好几次的朋友聚会,她以为只是工作繁忙;因为上次他送给她一份礼物,她想至少回请他吃一顿饭,但依旧没有成功约到他的时间。他的回复总是事务繁多,但再忙不至于挤不出吃饭的时间。
她知道他的世界被工作填满,但现在她不得不怀疑工作被他当成惯用的挡箭牌。
可楚徽宜想不到缘由,而且在得到确切答案之前,她不想凭自己主观臆测就下定论。
巡演即将拉开帷幕,她花不了太多心思琢磨这件事情,时间一晃就过去,距离第一场巡演开始只剩六天。
楚徽宜最近两天主要忙着收拾行李,以及参加一场朋友的婚礼。
这个朋友是周家的千金,关系虽然不如和陈书言铁,但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校友,认识了很多年。看着自己的同龄人陆陆续续走进婚姻的殿堂,楚徽宜偶尔会有一种不现实的感觉,可能是觉得岁月跑得太快。
没什么例外,周家也选择了联姻,对方是服装行业的巨头,发源于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沪城,有深厚的家族底蕴。
他们这次举办的是草坪婚礼,六月初夏,天空一片晴朗,白云点缀湛蓝,风扬起飘纱送来午夜深蓝玫瑰的香气,一切都很梦幻。
楚徽宜在人群中找到了陈书言的身影,她今天不是一个人来。
“书言,”楚徽宜走过去,看向她身旁高大儒雅的男士,“...这位是?”
“噢,他叫姚本泽,澳籍华裔,”陈书言笑着和男人对视,转而对徽宜眨了下眼,“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今天趁着这个机会带出来跟你见见,怎么样,帅吧?”
当着别人的面,楚徽宜浅笑着点头,夸了几句。
他们简短地交流了几句,姚本泽看出来两个女孩子有私密话想讲,提出去上洗手间,让她们先聊。
“书言,这次你是认真的?”一剩下她们俩,楚徽宜就迫不及待地问,“你、你们现在已经开始交往了吗?”
前不
久陈书言说要去相亲,楚徽宜以为她只是想体验个新鲜,因为家里的缘故,陈书言一向对父母很叛逆,对他们提出的联姻嗤之以鼻,可现在才过了多久,她竟然把相亲对象带来一起参加婚礼了。
“哎,这个事情...”陈书言面露难色,她吞吞吐吐半天,还是决定对最好的姐妹说实话,“我们还没开始交往,只是像朋友那样相处而已。”
“那你怎么...”
“嘘。”陈书言食指放在唇边,朝周围看了看,猝不及防真撞上了那道灼心的目光。
她睫毛颤了下,镇定地收回视线,低声跟徽宜说,“哎呀你知道的嘛,单身虽然自由但总有乱七八糟烦人的桃花,我想图个清静,所以让姚本泽帮帮忙,至于我和他的关系,先顺其自然吧...”
可从前书言也有很多桃花,但她不会嫌不清静,做为焦点的中心,她一直很自信很享受,她不会害怕追求者的靠近,有好感就试试,没好感就干脆拒绝,向来如此。
但为什么这次给她感觉这么畏手畏脚。
楚徽宜用吸管喝了一口果汁,歪头盯着陈书言,充满不解和疑惑。
禁不住她这样打量,陈书言再靠近她一点点,用手挡住唇悄悄说,“这个事儿我只和你说啊,千万别泄露给别人...”
“薛明渡和薛明舟也不能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