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屹转头,看见同样等在电梯口、拿着一杯咖啡的楚徽宜。
她似乎也很惊讶碰见他,“你今天来这儿开会呀?”
江屹眸中的冰冷收敛,取而代之淡淡的柔意,不过很快,他压下眼底所有情绪,平和地收回了目光。
“嗯,今天下午的工作在这边。”
楚徽宜哦了声,点点头。电梯到了,他们都是下行,于是一同进去。
于助理按了一层,随后极有眼力见儿地站到角落,一丁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电梯里陷入了沉静。
片刻后,江屹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声,还是没有允许自己无故晾着她。
“你呢,怎么今天会来这边?”他像寻常一样聊天。
楚徽宜敲点咖啡杯的手指这才停下来,她仿佛也回到了往常最妥帖的状态里,“噢,我来这边给二哥送东西,他昨天来我家吃饭,漏了我妈妈给他订的几套衣服。”
江屹点头,唇边牵起很浅的弧度,“原来是被支使过来跑腿的。”
“就是啊,自己丢三落四,还要麻烦我跑一趟。”楚徽宜像找到了共鸣,嘟囔了一句。
电梯门开了,他们从里面走出来,经过大厅往门口去。
江屹问她现在去哪儿,他送她。
现在已经是傍晚,楚徽宜和陈书言约了饭,位置在另外一个商圈。
她怕江屹还有事要忙,送她一趟耽误时间,“不用了,我让王叔来接就好。”
“没事,我正好顺路,”江屹顿了顿,又说,“你也没什么机会能麻烦我的,送程路而已,算不了什么。”
楚徽宜想想,好像也是。
于是她就没再推脱,应下了。
半小时的车程很快,再过一个红绿灯,楚徽宜就到目的地了。
电话在这时响起,她低头打开小包。
“二哥?怎么啦?噢,在路上,快到了,哎呀我和书言一起吃饭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这么操心岁数是不是比我爸妈还大啊...”她靠着车窗,撅着小嘴看起来有一点点不乐意,不过在听到对方说了几句后,她忽然眼睛一亮,“什么什么,你说真的吗?”
她立马去翻包包,果然看到了一张邀请函。
翻来覆去打量了几眼,她确认这是自己喜欢的钢琴家的演奏会,笑得眼弯弯,甜甜地说谢谢哥哥。
挂了电话,她把邀请函拿在手里,欣赏着,“我哥说这是今天让我跑腿的报酬,奇怪,他什么时候放进我包里的?我竟然一点儿也没察觉...”
这位来自维也纳的著名钢琴家年事已高,已经许久没有举办巡演,这次来到中国也仅仅只有这一场演奏,不知道楚序城从哪儿弄来这张VIP邀请函,而且名额有两个。
楚徽宜靠在椅背,开心地琢磨着,扭头看向江屹。
“江屹,你对演奏会感兴趣吗?”她摇了摇手里的卡片,“下周五晚上你如果有时间的话,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江屹抬眸,对上她的目光。
“陈书言呢,”过了片刻,他开口,“不想她陪你一起吗。”
“书言对这些没兴趣,”楚徽宜说,“以前我和她一起无论是看音乐剧还是演奏会,她总是没过一会儿就打瞌睡。”
她说着,笑吟吟歪头,“你应该不会这样吧?”
望着她的笑容,江屹想,如果今天她没有碰见他,那这个名额她又会给谁。
会给突然联系她的江衍景吗?他的哥哥正想和她约会,这张邀请函是再合适不过的契机。
或者给纪子礼,他本来就从事艺术相关行业,肯定跟她聊得来。
江屹移开视线,眼睑遮住眸底的复杂情绪。
他看向车窗外渐渐亮起的街景,须臾,还是低声问了出来。
“如果有很多个选项,你还会愿意选择我吗?”
楚徽宜微怔。
好像这个问题只是在问这次演奏会,但好像又不止。
可更深层次的...
“江屹,我...”
“没什么。”江屹意识到自己的言语过了界,克制地攥紧手,收敛情绪。
“随口一问,”他面上很快了无痕迹,朝她勾唇笑了下,“当个玩笑听听就行。”
楚徽宜愣愣的,噢了声。
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温吞地想理一理思路,但这时候已到达目的地。
下车之后,她道谢并告别,转身之后,很快接到陈书言的来电,加快了脚步。
初夏的晚风有残余凉意,人群之中,她的背影越来越远。
连江衍景都觉高攀的明珠,他拿什么做筹码,上竞争者的牌桌。
他甚至还嫉妒纪子礼。
这种情绪,他大概拥有的资格都没有。
第22章
楚徽宜平日里的生活很简单,工作之外的时间,基本只是和陈书言、薛家俩兄弟聚一聚,要么就待在家里休息。她不是很热衷于社交应酬,所以这样的生活方式也足够令自己自在。
不过自重新与纪家来往后,她的生活节奏发生了一点细微的变化。宁温常与余淑茵相约喝下午茶,楚徽宜不时会被拉去作陪,宁温很喜欢她,在得知她的刺绣新中式衣裙是纯手工定制后,颇有兴致地问询,并让徽宜有时间带她也去量量尺寸,订做几套。
楚徽宜答应了,也把这件事记在心上,没过几天就和宁温商量好时间,定在周日下午。
左右是周末,不缺空余时间,宁温就说去之前一起吃顿午餐,但因为她要去公司带点心给丈夫,所以地点就约在纪氏附近。
周日中午,楚徽宜收拾妥当下楼。
楚谦阔难得休息在家,听见女儿说要出去,微微失落,不过得知是和宁阿姨有约后,他想了想,又通情达理地允了。
余淑茵对此也很乐意,嘴上说着去吧去吧,一路把她送到门口。
楚徽宜觉得他们的热情稍微有点过,但转念一想,两家本来就交好,她便没多虑,路上和王叔聊了几句,没多久就到了纪氏。
她很快在附近找到了的餐厅,服务生听她说预定者是一位姓宁的夫人,带她往六号桌走。
位子靠近落地窗,楚徽宜越走越近,看清了对面座位上已经到达的人。
“纪子礼?”她诧异地放下包,“你也来陪你妈妈吃饭吗?”
看手机的纪子礼抬起头,看见来人,同样惊讶,“徽宜?”
这场面有些奇怪,一种被人刻意安排过的奇怪。
“宁阿姨说她今天来这边看纪叔叔,所以约我一起吃饭,”楚徽宜看着对面的年轻男士,欲言又止,“你...”
凭楚徽宜这句话,纪子礼彻底明白了老妈的意思,从最初的讶然渐渐转为平静,“我妈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没想到啊,他俩竟然也会被人用这样的招数“算计”。
好歹提前说一声啊。
纪子礼在心里怪母亲专断独行,但他很能随遇而安,而且对面是女生,若他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会很不绅士。
“坐吧,”他朝楚徽宜绽放一个微笑,轻快的语气里含着调侃,“来都来了,看看母后大人为我们选的这家餐厅味道究竟怎么样。”
虽是人为制造的乌龙,但也不必避之不及,吃顿饭而已,又不是洪水猛兽,哪能转头就走。
楚徽宜放好包坐下。
服务生将菜单递给两人,稍稍退后一步。方才顾客的对话她都听到了,这明显是被家里人撮合的一对,虽然强行凑对确实令人讨厌,可面前这两位俊男靓女真的好养眼,谁看了不觉得是在约会啊。
年轻的服务生低下头,努力压平自己的唇角,悄悄瞄映在窗玻璃上的两个身影。
而落地窗外,也有人看到了这对身影。
车内,副驾驶位的于帆惴惴不安地看了眼上司的神情。
他低头盯着手表,手指在腕上不知所措地点着,终于,他鼓起勇气开了口:“那个,小江总,我们和纪总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后座,江屹慢慢收回目光。
于帆在对上他视线那刻,惊觉自己脸上八卦吃瓜的表情,心里一颤,忙扭回头。
小江总看起来和平日一样,面上淡淡的,看起来很平静...但于助理总有一种暴风雨来前阴沉沉的乌云压在心头的感觉。
刚才上司突然叫停了车,于帆原本还在奇怪,但顺其目光望向不远处的餐厅后,他心里咯噔一下,什么都明白了。
对于明辉集团的那位楚小姐,小江总虽然明面上什么都没说,但他于帆又不是傻子,每次打交道那么明显的特殊待遇,他就算再迟钝也嗅到不一样的气息了。
可纪总的儿子和楚小姐...
“走了,”江屹冷淡的嗓音打断了于帆的揣测,“别迟到。”
“好的,小江总。”他回神,应道。
他从后视镜再一次偷偷瞄了上司一眼。
深邃的五官波澜不惊,却有一种比平日更甚的沉静凌厉。
于帆悄无声息地打了个冷颤,瞬间觉得这小小的空间不是那么舒适。
楚徽宜此刻心里也不是那么舒适。
其实纪子礼并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点菜的时候挺照顾她的口味,而且一直侃侃而谈没让场子冷下来,但说不清为什么,楚徽宜觉得有些不自在。
之前和朋友们一起在酒吧那次,其实他们也算相谈甚欢,那时候就没有这种不自在。
也许是场景不同,聊笑时对彼此的身份认知不同。
如果是普通朋友,无论分享工作还是生活,都有一种坦坦荡荡的倾诉感,而现在这种类似于相亲对象的接触,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会被一根线牵引进匹配与否的怪圈。
没有谁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这顿饭从一开始就带上了一层微妙的意图,楚徽宜很难忽略并为此感到不舒服,可她发现纪子礼不仅没有不适,反而很快地进入了既定角色,不带排斥的顺畅。
“徽宜,当初为什么会选汉诺威音乐学院?伯克利不是也很不错吗?”纪子礼笑,“当初你若是来美国的话,我们肯定会提前重逢。”
楚徽宜筷子微顿,努力笑了笑,“可能是我更喜欢汉诺威吧,虽然它在排名上略逊一筹,但我曾经在比赛上认识的一位老师是汉诺威的教授,他的点拨让我受益匪浅,我想继续跟着他深造,所以就去了德国。”
“原来如此,”纪子礼了然,他摸了摸下巴,点头,“德国也不错,欧盟许多国家都有著名的旅游景点,学业之余可以到处走走看看,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