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真的查到什么,你这个武德司使还当不当。”
姜腾简直就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故意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只要能查明真相,这些又算什么?”
谢望心底划过一丝叹息,只要能帮到玉儿,这些都不重要。
姜腾还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你做这个决定之前,老高知道吗?”
听他提到高统领,谢望语气忽然变冷,“他不需要知道。”
姜腾啧了一下,“我开始有些好奇,究竟是谁,能让你做到这个地步。”
说完这话,他大摇大摆的往正房张望,“嫂夫人在哪呢,快让我见识见识?”
“姜少微,你皮痒了是吧。”
谢望可不想让他去打搅群玉,连忙将人拉开。
听到门外的动静后,群玉颤颤巍巍地冒出个脑袋,从床帐中钻了出来。
这几日谢望带她换了座宅子,面对全然陌生的宅邸,一下子切断所有联系,群玉心中愈发不安,难免有些紧张。
既不知道谢望到底有没有信她之前说的话,也不知道德叔在外面是不是四处在找她的消息。
直到她看见姜少微,瞳孔都倏然暗了一瞬。
她从前还是霍世子的时候,姜少微刚进书院没多久。
只是群玉那会被众人排斥得厉害,只有二皇子在时会好些,姜少微受人欺负时她也爱莫能助。
顶多就是恐吓其他同窗,说是若他们再不客气,就让二皇子出来主持公道了。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进去,后来没多久群玉就离开了书院,再也没见过姜少微。
不知道这次相见,他会不会认出自己。
姜腾看见群玉后目光一顿,转眼间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地模样,语气随意,“好生漂亮的小娘子,不知家中还有没有姐妹啊,给我也介绍一个。”
谢望语气不善,暗含警告,“姜少微。”
“瞧瞧,你这也太小气了吧。”姜腾瞥他一眼,很是不满的叫嚷着。
“你在不走,我还有更过分的你要试试吗?”
谢望知道他一向言行无状,却不成想唐突成这番模样。
“我走我走,只是小娘子记得啊,在下姜少微,嫂夫人若有事可以去光禄坊找我……”
“有完没完,给我出去。”谢望一脚踹过去,姜腾总算是离开。
群玉却在心中暗暗记下,姜少微的反应究竟是认出她了还是没有呢?
她总觉得姜少微不是平白无故地和自己说这番话。
等人离开后,谢望进来瞧她,语气有些无措,“这种情况,以后不会有了。”
群玉摇了摇头,“我没有不高兴,他还挺有意思的。”
谢望怀疑自己听错了,面色一滞,“嗯?”
“我的意思是说,他身上很鲜活,和他说话很有意思。”
“那你是嫌我太沉闷?”谢望语气低沉,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群玉可不敢惹他,将头摇得犹如捣蒜,“没有没有,我怎会嫌弃你。”
可谢望对她这番话到底是上了心,“没几日就要过年了,到时候我再带你出去转转。”
“可我这个肚子,不好出门吧。”
听到能出去转转,群玉当然是高兴,就怕谢望这番话又是在诈她。
“你不是爱看灯吗?上元节那天我带你去看。”
谢望心里还因为七夕那日,孟澜为她准备的天灯河灯而不快。
不就几个破灯吗?当谁没有似的。
“你那天,不参加宫宴吗?”群玉不解问道。
“白天要去的,等晚上回来带你出去。”
群玉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但愿不要出什么变故才好。
*
冬风乍紧,凉透心骨,左邻右舍年味愈浓,越是显得她们这座宅子冷清。
隔壁的岑嫂子带着孩子过来提前送节礼,原本青雀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说是不需要。
群玉听到外头的动静后,却是不肯了,她摇了摇床帐上的铃铛,小雁快步走来,“娘子有何吩咐?”
“去将客人请进来,再扶我下床见客。”
“郎君说了,不让娘子见外人。”
“哦是吗?那你们郎君是不是说过,不能惹我不快。你现在不让我见人,我就心情不好,我心情不好就肚子不舒服,你确定要因为这点小事,打搅你们郎君吗?”
群玉向来懂得拿捏人的分寸,小雁是个死脑筋,青雀又是一板一眼的,没有什么比谢望的命令大过天的。
听她这样一说,小雁的确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带她去见人。
左右隔壁那户人家,姜郎君也查过了,说是没有问题的。
随着群玉月份逐渐大了,她的脚踝也粗了一些,再将脚链戴在脚上,就有些难受了。
想她如今也安分不少,谢望白日里出门,也就没有将她戴上链子关好了。
等群玉被小雁好一番梳妆打扮后,再陪着她寸步不离的去花厅见客。
岑嫂子见到她,行了一个不算标志的福礼,又推了推顺儿,“快向夫人行礼。”
顺儿年纪小,说起吉祥话来却是惹人怜爱,“顺儿见过夫人。夫人肚子里是有个妹妹吗?”
“我也不知道,兴许是呢。”
群玉见他人小鬼大,想给他拿一个随年钱,连忙又问道:“顺儿今年几岁了?”
“四岁了!”顺儿骄傲的伸出手指,笑得眼睛都没了缝。
群玉招手示意小雁凑上来,等她附耳过来后,吩咐她去拿四钱出来。
趁着这一间隙,岑嫂子将准备的馈岁礼送给她,“我家男人在和丰楼里做工,没有什么本事,就这手酿酒的功夫好,带了两坛酒送给娘子。”
她提着那坛酒放在桌上,群玉伸手去接,感觉手里被人塞了一张字条。
群玉连忙塞进袖中,又听得岑嫂子飞快的说了句,“我母亲是绪娘,娘子受苦了。”
当年帮母亲打理和丰楼的绪娘?
群玉心中一惊,面上却是装得云淡风轻,“真是可惜了,我如今有孕在身,这些酒水只怕是尝不得了。”
“这坛新丰酒醇香浓厚,娘子的确是喝不得,可那坛博罗酒桂花酿成,娘子若是想尝尝也是吃得的。”
群玉听懂了她的暗示,点了点头,“你一番美意我又岂有不受的道理,便是真的不能喝,也会让我家郎君尝尝。”
末了,群玉不经意间问起,“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我年纪不比夫人大多少,我就腆着脸让你唤一声岑嫂子吧。”
名姓倒是对上了,群玉记得母亲身边那位绪娘,嫁的夫家姓岑。
“好,那就谢过岑嫂子了,日后常带顺儿过来玩。”
眼见着小雁包好了随年钱,群玉接过后塞在顺儿手里。
岑嫂子连忙推脱,“夫人也太客气了,我只是想着街坊邻里的,过了年也该走动一二,怎好要这随年钱。”
“拿着吧,顺儿年纪小,嫂子给他买糖吃。”
群玉笑容满面,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
“可不能再吃糖了,他那口牙已经不成样子了,就是因为吃了太多饴糖。”岑嫂子连忙推脱,顺儿却听懂了群玉的意思,抱着随年钱往外跑不肯给母亲。
“哎呀这孩子,也不知道和夫人说句话,我先走了,等过几日再来看你。”
“我这没有这么多规矩,不必和孩子计较,嫂子去快吧。”
群玉眼巴巴地望着这扇门打开又关上,想着自己的孩子生出来后,是不是也像顺儿这样聪明伶俐。
谢望下值后听青雀说了这件事后,皱着眉看了眼隔壁。
崇仁坊这座宅子是姜腾的,先前那座别苑应当是被孟澜的人盯上了,谢望住到这边后,将人都换了一批。
只是原本隔壁那间宅子是空置的,没过多久居然有位酒匠举家搬迁过来。
谢望问过姜腾,他说那户人家没有问题,本本分分的手艺人罢了。
若他要是介意将人赶走也未尝不可。
谢望自然是不会做出这等事情,好在姜腾做事也算是可靠,将人家查得清清楚楚的,让他放宽了心在这住着。
可即便如此,并不代表他乐意见到群玉和人家有什么深交。
正要进门时,谢望听到群玉和小雁说话的声音,“你说等顺儿回去发现我给的是四两银子会不会当做四钱花了?”
“娘子您多虑了,四两银子都够普通人家好几个月的花销了,岑嫂子一脸精明样,肯定不会真的将随年钱给孩子的。”小雁还真的顺着她的话分析起来。
“那好吧,不过下次要是顺儿还来,你准备点粽子糖,还有甜的点心,让他尝尝。”
群玉一想到她的孩子也像顺儿一样能说会道,心底别提有多高兴了。
“还有还有,岑嫂子头上的珠花也有些年头了,你把我妆奁的那支钗子融了,让人打副新的送给她吧。”群玉兴致勃勃的盘算着,想着到时候自己再画个样式,让师傅按照那个做。
“我从前不知道过年有这些规矩,人家提前送了年节礼,我们不送不好。”
小雁是觉得娘子不谙世事,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东西价值几何,“可是娘子,我们的回礼会不会太贵重了些,需不需要请示一下郎君。”
谢望听到二人的对话,不经生出几分和群玉成婚过日子的既视感,她负责人情往来,帮忙操持家里,像极了小两口过日子。
“不必过问我,这些小事按照娘子说的办就是了。”
谢望倏然开口,群玉面上露出个愈发灿烂的笑容。
“真的吗?那我日后还能和顺儿玩吗?”
“当然可以,只是要小心些,小孩子调皮,你身子又重,千万不要磕着碰着。”谢望语重心长的教导,全然忘记自己进来,原本是想告诫群玉,让她不要和邻里走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