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跟在她身后,只觉朦胧月色笼罩下,她欢快的步子,荡起涟漪的裙摆,娇美含笑的脸蛋,身上每一处都像极了月宫的嫦娥仙子。
宋知意粗略逛了遍庭院,进到内殿只见十六箱摆放整齐的珠宝、古玩、字画、锦缎等物。她惊得好半响没反应过来,看一箱便惊叹地“哇”一下,她再回头。
赵珩姿态慵懒地抱臂倚在门侧,见她看过来,便笑着问:“喜欢吗?”
“喜欢得不能再喜欢啦!”
虽然都是些贵重且千金不换的俗物,可宋知意是个俗人,就喜欢这些珠光宝气的东西,何况整整十六箱,明日二哥哥还会回家,她心里简直像是有烟火一簇簇地绽开,用心花怒放形容也不为过。
赵珩见她高兴了,却没个表示,起码得抱他一下吧?
他冷峻眉眼微微皱起来,这时又听宋知意忽然问道:“宫苑大火扑灭后,我存在暗室的那些珠宝首饰还有黄金可有人搬出来了?”
赵珩:“……??”
门外的庆嬷嬷听见这话,忙笑着说:“老奴都记着,早运回来放在库房了。”
宋知意这才放心下来,还想回头仔细看看这些礼物,身前落下一道颀长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住。
赵珩黑了一张脸,咬牙切齿道:“宋知意!难不成那些珠宝比我还重要吗?”
宋知意无辜抬头,双手环住他腰腹,软声道:“物是物,人是人,这二者没有可比性,因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人最重要。”
说着,她撒娇般地蹭蹭赵珩冷冰冰的胸膛,“夫君对我好,我也会对夫君好的。”
赵珩冷哼一声,着实有点气不起来。
也罢。
她就是这么呆呆笨笨的,只要她在身边,不想着别的男人,每天开开心心,他又何必自找不快?
他有手有脚的,想亲想抱可以自己来。
于是赵珩捧着知意的脸,俯身亲了亲她。
宋知意怔了一下后,情不自禁回应,唇舌交缠,难舍难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她身子软成一汪春水,无力跌在赵珩怀里。直到感受到男人身上的异样,她才猛地找回几许理智,很是难为情地咬唇望着赵珩。
赵珩受不了她那双娇柔的含情眼,可也很难挪开视线,他嗓音低哑道:“放心吧,我记得。这几日正逢你月事,不做。”
宋知意轻咳一声,烧红了一张脸,小声嘟囔道:“我,我也可以帮你。”
赵珩笑笑,忽生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哦?怎么帮?”
宋知意羞耻得垂下眼眸,说不出话来。
在家这两日她叫冬青悄悄去买了点别的更为清楚大胆的春宫图,仔细研读一番,现在已经懂得好些奇怪的法子。
…………
她羞于启齿,可又觉得毕竟分别十几日,又逢上她生辰,赵珩日夜奔波,忙于公务,却不忘给她准备这么多礼物,她无以为报,就想在床笫之欢上满足他,她不想看到他失望,犹豫好久,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
偏偏她是什么心思都挂在脸上的性子,赵珩一眼看出来,不悦道:“原来你竟是这么想的?”
宋知意诧异抬眸,被看穿心事,好生窘迫。
赵珩顿时沉了脸色,放开她,语气严肃说:“知意,我不是什么兴致来了就只图下半身快活的禽兽,你也不是用身体来交换……”
他顿了顿,不想把话说得难听,“我希望那是我们两情相悦,水到渠成,而非你强迫自己取悦我,报答我。”
说罢,他转身离去。
宋知意下意识伸手想拉住他,可只抓住一点衣襟,很快又从手心划过。
她看着赵珩离去的挺拔背影,有些彷徨无措地攥紧空落落的手心。
爹爹的叮嘱犹在耳畔,宋知意在原地沉默片刻,收回了想要追出去的脚步。
有道是伴君如伴虎,赵珩是太子,等于半只老虎,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才是寻常。
反正她没做错什么,相反她愿意为他委屈自己,已是很上心了!他竟还甩脸子走人!真小气!
这么一想,宋知意也有些气闷,噔噔噔跑到门口,“砰”一声把殿门关上,再回来仔细看看闪闪发光的珠宝,越看越喜欢。
待赵珩出去冲了个冷水澡,消了身下的火,再回来,只见一扇严实紧闭的门,当时脸色都变得铁青了,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宋!知!意!”
第70章 还明,还明,该死的卫还明!!……
宁静的夜里忽然传来这么一声唤,宋知意吓得险些把手里上好的珊瑚手串给弄丢。
她皱眉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无双但愠怒阴沉的脸庞,她推开殿门的动作不禁一顿。
赵珩的大手重重撑了过来,一把将门推个大开。
宋知意下意识往旁边避了避,“你干嘛?”
赵珩幽怨地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径直走向内殿,上榻睡觉。
宋知意看呆了,一时都有些搞不懂赵珩到底是生气还是怎么的,简直莫名其妙!
没了法,她只能先叫内侍来把这些珠宝抬去库房,待明日再登记造册,今夜时候不早,她沐浴完便小心翼翼跨过赵珩的身子,也上了床榻,睡在里侧。
夜静静的,耳畔只剩下彼此均匀而轻盈的呼吸声。
宋知意思前想后,还是侧身对着平躺的赵珩说了句:“你不喜欢,我下回不那么想便是。区区小事,我不希望你心里存着气过夜,这样对身子不好。”
赵珩冷哼一声,起身吹灭了烛火,这才若无其事地说:“谁生气了?睡觉。”
“哦!”宋知意心道如今赵珩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令人难琢磨。
她也不欲多想,只盼着眼睛一闭一觉睡到明日,回家就可以见到久别的二哥哥!
赵珩却一直没睡着。
等身旁没了动静,他才轻轻侧过身,望着知意恬静美好的睡颜,郁闷重新翻滚上心头。
明明她肯为自己花心思,肯为自己做难以启齿的事情,他应该感到高兴,他纵然不喜,也应该怜爱地摸摸她的脸,说:“你不必这样,我想你高兴,为你做这些无足挂齿。”
可不知为何,他心里也总是有口郁气顺不下来,心绪常在烦闷与豁然看开间徘徊辗转,一个不察,便又控制不住。
或许因为感受到宋知意待他并没有多深的情和爱,或许也因为,他本就是一个敏感多疑,很难满足的坏男人。
长此以往,她会厌烦了他吗?
好在他如今有权有势,有数不尽的珠宝,这些正是她喜欢的。
思及此,赵珩才略略安心下来,倾身过去想把知意揽到怀里。
谁知这时,知意忽然惊坐了起来,像是被什么魇着,双手不断地在空中乱挥着,语气激烈嚷叫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贼子受死!”
赵珩眉心狠狠一蹙,立刻起身把人抱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别怕,栀栀别怕,他们都死光了,永远不会过来伤着你,此事我必将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
宋知意胡乱挥舞的双手渐渐垂落下来,单薄娇弱地依偎在赵珩胸前,赵珩能感受她温热的脸颊,有湿漉漉的水珠濡湿了他胸前的衣衫。
不知是冷汗,还是眼泪。
赵珩哄着她从噩梦里平复下来,才小心把她放下,盖好被子。他起身点了灯,借着昏黄的烛光再回身看。
只见几滴晶莹泪珠挂在她眼睫,片刻,便颤颤巍巍滑落雪白的双颊。她向来带笑的眉宇轻轻皱着,透出几许害怕和不安宁。
赵珩呼吸微窒,心头顿有一股难言酸涩涌起。
原来她并非表面那般冷静镇定,事情过了六七日,还会夜半惊醒。
那他不在的这些夜晚,她梦魇吓醒了,是不是只能惶惶攥紧被角,从枕下摸出一本话本子,来打发余梦惊吓?
可,她为什么从来不跟他说呢?
赵珩沉默地躺下来,抬手拭去知意脸颊的泪水,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脸颊,把她凌乱的发丝拨到一侧,系好她袒露了一片白皙的寝衣。
直到大掌被知意无意识地握住,轻轻放在胸口,她皱起的眉眼慢慢平缓下来。
赵珩不禁怔了片刻,身子微僵,一动不敢动,任由她捧着自己的手。
或许她只是太懂事了吧?
她怕他担忧,怕他无法专心政事。
她一个人的时候,一定很想他。
赵珩那颗反反复复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心疼地抱住知意,亲亲她冷汗淋漓过后冰凉的额头,下一瞬却听见她梦呓般的呢喃。
声音很小,沙沙哑哑,有些含糊。
听着,像是“淮清……”,又更像是“还明”。
赵珩浑身僵住,犹如一瓢掺着冰碴子的冷水当面泼过来,透骨寒凉,耳畔嗡嗡的,不断回响着那句刺耳的:“还明。”
还明,还明,该死的卫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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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意有些认床,这宜春殿虽是她自嫁进东宫便分过来的宫殿,可细数起来也没住几日,大多时候在清晖堂待着,后来又被打发去宫苑,终究陌生。
夜里她先是做了被追杀的噩梦,后来好不容易平缓些,又像是有个怪物压在她身上,紧紧地箍住她全身,半点动弹不得,活似话本子里的鬼压床。
因而清晨醒来,她脸色不是很好,困怏怏的没精神,身上也酸疼得厉害,她扒拉开衣衫一看,只一眼,小脸爆红,羞耻得直咬唇。
庆嬷嬷听见动静进来,贴心地解释说:“殿下上早朝去了。”
如今皇帝已复他东宫储君之位,想来政事繁忙。
宋知意捂住遍布痕迹的胸口不吭声,勉强爬起来,去长春宫请安回来便拉被子蒙住脑袋,补了个觉。
再睁眼时,赵珩已神情温和地坐在她身边。
宋知意有些惊讶地揉揉眼睛。
赵珩掀开被子把她拽起来,语气略有些嫌弃地道:“跟头小猪似的,再睡天都黑了。”
宋知意一看外头昏黄的天色,果然!她顾不得多想赵珩脸上那抹奇怪的温和,“哎呀”一声连忙自个儿下地,嘟囔道:“你几时回的,也不叫我!”
赵珩起身把一套早已备好的衣裙等物拿过来,慢悠悠开口:“你倒是怪上我了?”
宋知意哼了声,一句“还不是怪你昨夜又趁我睡着做坏事”刚要脱口而出,目光触及那套霞粉色的漂亮衣裙,再看精美的珠花发饰,及一双珍珠绣鞋,两眼顿时亮晶晶,“哇!我才不是怪夫君呢!”
她话锋转得丝滑又顺畅,简直像那乌黑如瀑的三千青丝,笑盈盈看来时,眸若秋水,顾盼生辉,只叫人心都酥软了。
赵珩冷哼,不过实在受用,便没再说什么,叫宫婢们进来服侍她穿衣梳洗。
二人出宫回到万福巷,华灯初上,也不算晚。
主要是宋知行快马赶了几天几夜的路,风尘仆仆,很是邋遢,刚回到家便急忙去梳洗一番,换上锦袍,再翻找了个他大哥的玉冠来戴,勉强有几分文雅的贵公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