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隐蔽的位置,一般人还真的发现不到。
周沅白盯着她的侧脸不知道看了多久,闻言淡淡撇开头,看向庭院里的花草树木,池塘里的水面平静无波,倒映出天空中的圆月。
无论后花园怎么更改布局,大致的模样都不会过于变动,眼前的风景再美,他也已经看过无数次,内心已然不会被其影响。
然而或许是身边空荡的位置被人填满,在他眼中没什么不同的风景,竟也有了别样的韵味。
半响,沉声开口:“翻墙躲避教书先生时发现的。”
“啊?”蒋南絮的胃口一下子就被这句话钓了起来,好奇的目光转向身旁的男人,直勾勾的样子似是在催促他把背后的故事说出来。
周沅白被她生动的模样逗笑,薄唇微勾,记忆被拉回了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那天。
当时他还小,刚搬来信阳的第一天,每日的时光就被两个教书先生给占领。
他与兄长同为嫡子,却拥有不同的母亲。兄长的母亲早已去世,所以取代那个位置的母亲,也希望他能够取代兄长的位置,母亲对他的期望总是摆的很高。
起初,他并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何错误,野心,是每个人都该有的,可久而久之,他也会觉得厌烦,厌烦一成不变的说辞,厌烦母亲总是把兄长挂在嘴边,就仿佛离开了兄长,他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少年的叛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逐渐养成,那天,他的厌烦到达了顶端,中途从书堂里跑了,为了躲避找他的人,漫无目的地在这座翻新扩建的宅邸里跑来跑去。
不知怎么的,就躲进了假山堆里,眼瞧要被人抓住了,就爬上了假山,翻到了屋顶之上,威胁下面的人若是要抓他,就从上面跳下去。
下人们吓得半死,惶恐的表情至今他还能想起来,为此,他得到了片刻的惬意时光。
也就在那时,他才决定闯出一番他自己的天地来,不靠侯府,不靠抢夺世子身份,他也能得到母亲口中所谓的荣华和尊贵。
从那以后,目标定下,他时不时就会一个人来这坐一坐,可以静心,也可以剔除烦忧。
不过这些,他没必要说给蒋南絮听。
思及此,周沅白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嗤笑道:“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蒋南絮听出他不想多说,捂住被捏疼的腮帮子,哼一声:“我就是好奇,你不想说就不说,捏我脸作甚?下手没轻没重的,可疼了知不知道。”
“想来也是,你这样的,一看就知道小时候调皮捣蛋,活该被教书先生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打呢。”说罢,本是说出来调侃周沅白的话,但蒋南絮一想到那个画面,嘴角就忍不住的扬起。
最后扬着扬着,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又害怕声音太大被旁人发现,她忙不迭地捂住嘴巴,憋笑憋得难受,肩膀受不了的上上下下耸动起来。
瞧着她这副模样,周沅白也跟着笑了笑,可很快,他就收敛了笑意,佯装生气的眯了眯眼睛,冷声道:“就这么好笑?”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善,蒋南絮想要否认,但已然没了力气,只能快速地摆了摆手,生怕周沅白不相信,脑袋也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待缓了缓,她才出口为自己辩解:“我真没觉得好笑,我发誓。”
“嗯?”周沅白死死盯着她,仿佛就在逼着她真的要发誓一样。
蒋南絮话都说出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举起手,想要做个发誓的动作,但那个手就跟不听使唤似的,怎么都伸不出三根手指来。
为此,她讪笑着低声说:“……就一点点好笑。”
“但不是笑你,我是想到我小时候也经常被我阿爹拿棍子追着打,所以我是在笑我自己。”蒋南絮拼了命的自圆其说,全然没注意到周沅白嘴角的弧度已经压都压不住。
等她反应过来,怒气蹭一下就冲上了头,她没好气地推了下周沅白的肩膀,骂骂咧咧道:“你耍我?”
她分明没用多大的力气,可周沅白就跟个纸片似的,轻轻一碰就倒了下去。
他们双手紧握,蒋南絮也被他带着重心不稳,直愣愣摔了下去,只不过没摔到凹凸不平的瓦片之上,而是周沅白的身体上。
“你!”蒋南絮还闹着脾气,这么一下,害得她以为差点要从屋顶上掉下去,骂人的话就在嘴边,她正准备张嘴,一低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沅白逆着月光平躺着,阴影将他的脸部轮廓勾勒得越发立体,笑起来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疏离,俊朗如玉,神色充斥着痞气的玩味。
该死的,他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蒋南絮明明上一秒还被他气得半死,下一秒却因为他的这张脸原谅他的所作所为,窝囊,实在是窝囊,她不由在心中唾弃自己。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所有神情都映入了某人的眼睛。
周沅白喉结微滚,拉着她的手,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拉近,直至咫尺才肯松下力道。
两人的鼻尖近乎相贴,女人柔软的香气滚入鼻尖,他凝着她,打趣道:“蒋南絮,我长得就这么合你的心意吗?至于盯着我看这许久?”
所有的小心思被他直白戳破,蒋南絮的耳朵不受控地染上绯红,她感受着男人扑面而来的清冷气息,明知他是在逗弄她,心跳却止不住地加快。
她咽了咽口水,正了正神思,语气缓慢而笃定的回怼:“那你呢?又为何舍不得把视线从我身上挪开?”
第53章 情愫 怎么?只准你咬我啊?
暧昧的话语如同夜色中的清风, 带来一丝朦胧又温暖的情愫,在内心激起阵阵微妙的震动。
蒋南絮倚靠在他的身上,纤细的手拂在他的胸口, 彼此对视, 眸光流转, 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怂了, 动了动胳膊,试图想要远离他的身边。
可是周沅白的力道强势,她如何都挣脱不开, 只好软下嗓音, 自觉跳过了氤氲暧昧的话题:“你这样拉着我, 我不太舒服, 硌得慌,而且也很危险。”
说着,她转过头往后看了一眼, 再往下一点距离就是屋檐的边缘,稍微动一动, 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脚正悬空在外, 着实让人心惊肉跳。
周沅白凝视着她的眼睛, 闻着鼻间的淡淡清香, 某一瞬,他就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 鬼使神差地抬起手, 轻柔穿过她的发丝。
“有我在,不会掉下去的。”周沅白说的笃定又自信,本以为能够打消蒋南絮的顾虑,却不想她的眉头却皱的更深。
蒋南絮努努嘴, 低声呢喃:“我在意的又不是这个……”
“那你在意什么?”周沅白不明白。
当然是你。
这几个字如同烫嘴山芋,蒋南絮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尴尬在眼底一闪而过,她盯着他看了好几眼,支撑在他身侧的手腕逐渐坚持不住,发酸发软,眼见下一秒就要倒在他身上。
蒋南絮咬咬牙,无奈道:“你能不能松开我?”
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每回都要戏弄于她,着实叫人生气,却又碍于他的身份和绝对力量,无法真的和他翻脸。
然而没等到他的回应,她就率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腕卸力,整个人都摔在了他的身上,嘎吱嘎吱,瓦片发出刺耳的响声。
蒋南絮烦闷地闭了闭眼,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被一双手给捂住了嘴巴,只见周沅白对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很快,她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屋顶下方,传来一道轻微的说话声: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啊,怎么了?”
游廊之上,一名护卫停下脚步,仔细侧耳去聆听方才听到的动静来自何方,可那声音就跟销声匿迹了一般,再也找不出它的踪迹。
正当他感到疑惑时,身边的同伴发出催促:“兴许是你听错了,马上该换班了,我们可别耽误了时辰。”
护卫挑了挑眉,也觉得兴许是风吹动了树叶发出的响动,就没再把才才的动静放在心上,提步追上了同伴。
听着那两道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蒋南絮才敢重新呼吸,葡萄般硕大的眼睛眨了眨,泛出涟漪的水光,眼眶里全是后怕,气得张口咬住了他的脖颈,“都怪你。”
都怪他作妖,不然也不会差点就被发现了。
周沅白好整以暇地眯了眯眼,脖颈处的疼痛不足为道,更让他在意反而是掌心传来的湿热,呼吸间,潮气化作水汽,彰显出主人此刻的紧张心情,痒痒的,挠人心肝。
“就这么害怕被发现?”周沅白语音上扬,压根看不出被咬后的不爽,甚至对此还有些兴奋。
他摁住她的后脑勺,似是想要将齿痕压得更深。
蒋南絮没注意到他多余的动作,耳边听着他废话般的调侃,怒意愈发的强烈,力道也加深了些许,直至她的口腔传来酸痛,才愤愤松开了嘴。
月色下,他白皙的脖颈上,赫然出现了两排整齐的牙印,没见血,却足够的狰狞。
蒋南絮蹙了蹙眉,一度觉得自己下手有些不知轻重了,可视线一转,却又对上男人染笑的唇角,她深吸两口气,暗叹她怎么就没一口咬死他呢。
偏偏他对此不以为意,指腹划过她咬的位置,不咸不淡地睨她一眼,缓缓启唇:“咬够了?就这样?”
“那我咬重了,你能乐意?”蒋南絮冷呵一声,明晃晃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为了生存,从小到大她不得已学会服低做小,习惯性地去讨好依附他人,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柔软漂亮需要保护的弱女子,所以她嫌少会直白表露自己对一个人的厌恶。
但显然,周沅白是个意外。
然而就在她失神的这一秒,周沅白忽地支起身子,张嘴咬上了她的脖子。
“嘶。”蒋南絮吃痛,好看的眉头瞬间皱成了一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曾多次提醒他不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故而他特意收敛了力气,所以在听到她疑似疼痛的呻.吟声后也没当回事。
细嫩的肌肤比想像中更加柔软,品尝过许多次的纤细脖颈,头一回以这样的方式进入他的口腔。
然而反抗却比想像中来的要更快,她的双手猛地朝着他挥来,紧接着毫不留情地拍打在他的肩膀上,向外推搡的同时,还不忘嘴上质问他:“你做什么?”
周沅白抬手精准地抓住她的手臂,失笑道:“怎么?只准你咬我啊?”
蒋南絮讷讷无言,一时间竟找不着反驳的点,后知后觉意识到像这种我咬你一口,你就要还回来一口的行为,活像是两个稚气未脱的孩童。
不久,蒋南絮脱离他的桎梏,往旁边挪了挪屁股,小声骂了句:“幼稚。”
周沅白勾唇,却没有回话,像是对此不置可否,掀眼看向远处成群的建筑,此处是整个侯府最高点,不仅能够看到侯府,还能看到临近几个街道,墙面络绎不绝,吸引人去探寻。
静静待了一会儿,周沅白低声道:“走吧,送你回去。”
闻言,蒋南絮收回目光,乖乖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一切顺遂,凝香院里安静的仿佛连一片树叶落下都能听见。
蒋南絮站在门外,紧张的情绪瞬间又涌了上来,刚想推门进去,突然想起身上的披风还没有还给周沅白,赶忙动手解开了系带,将披风递给了身后之人。
随后,出于礼貌,她冲着周沅白挥了挥手告别,就打算开门进入院子,可刚刚踏出去一步,就被身后人拉住了胳膊。
一颗心怦怦跳,她蓦然扭头看过去,恰好对上周沅白晦涩不清的眼神。
她以为他是有什么话忘了说,可是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他开口,她有意询问,不曾想,下一秒他就松开了抓住她的手,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进去。
心中虽有疑惑,但时间紧迫,蒋南絮最终什么也没问,小心翼翼推开门走了进去。
随着轻微的关门声响起,周沅白低头看向手腕间的披风,指尖所触及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那个女人的温度。
不知怎么的,他抬起手将披风拿至鼻尖嗅了嗅,除了他平素里常用的熏香以外,还掺杂了一丝丝甜美的香味,叫人忍不住流连于这样的香气,难以自拔。
夜风吹拂,扫过他的面颊,周沅白忽地惊醒,意识到自己方才堪称变态的行为,眉头当即皱成了川字,难看得紧。
当真是魔怔了。
舟车劳顿之后,不留在房中好好休息,竟然大半夜跑出来找那个女人……
周沅白捏了捏眉心,整张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浮躁和烦闷,他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木门,抓着披风的力道重了两分,随即转身离开了原地。
这边,蒋南絮鬼鬼祟祟摸黑翻窗回了屋子,刚想把窗户关上,黑夜中,冷不丁冒出了一道声音:“娘子,是你吗?”
关窗的手一顿,蒋南絮吓得魂都没了大半,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鼓起勇气定睛看去,才发现朝着她走来的人,正是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