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躺在榻上,亵衣放在胸口。
这是陆隽第二次给她洗贴身衣物,上回是罗袜,这回是亵衣……全怪她记性差。
他洗的很干净,看着便知是慢慢揉洗的。
虞雪怜禁不住的想,陆隽的那双手揉搓着她的亵衣,也是面无表情吗
她闭上眼,把亵衣放在一边,手覆在脸颊,烫得厉害。
夜深了,月光若隐若现。
观言在陆隽的厢房整理明日去宫里要用的书籍。
“主子,您……您那次让奴才请大夫到府邸给您把脉,您这两天,身体如何了”观言寻思了一晚上,这会儿终于问出口,“大夫跟郑管家说,主子不能太过忍耐,忍耐过头也是会伤身的。有个词是这么说来的,物极必反,主子要学会放松,学会纾解。”
观言为自己捏了把汗,这些话是郑管家千叮咛万嘱咐教给他的。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他做奴才的,跟主子说这个,想想就别扭。
陆隽缄默良久,说:“我身体无碍了,日后不要请那大夫来府上。”
观言难得听主子语气复杂,疑惑问:“主子,黄大夫的医术挺不错的。奴才头疼脑热的,吃黄大夫开的药方子,一剂药就吃好了。”
陆隽不应他,熄灭了灯。
“出去。”
观言再不敢出声,摸黑一溜烟地出了厢房。
得亏主子斯文,不然主子非得要他滚出陆府。
第79章 卷宗
天未亮,虞雪怜被兰园闹出的动静吵醒了。
原是老太太觉少,刚过卯时就叫丫鬟给她换衣,又打发婆子去前院。
从滁州府来的老爷夫人,一听是老太太急着见他们,便也睡不着了。简单梳洗过后,跟婆子到老太太那儿请安。
早膳摆了两桌,都在老太太的房里。
小辈坐在一旁的八仙桌,听着长辈叙旧。
因老太太的病情不得根治,越发犯糊涂,道胡话。宫里的太医说了,如今老太太糊涂不要紧,要紧的是,老太太的筋骨萎软老化,吃药是无用了。
能做的是只需每日多陪老太太说体己话,哄她开心。
趁着老太太还未遗忘亲人,尽量让她见一见挂念的人。
太医就差没把老太太油尽灯枯的话说出来。
虞鸿斟酌了些时日,写了封家书寄到滁州府。
“母亲,儿媳看你脸色不错。我昨夜跟老爷还说呢,母亲晚年能在金陵住着,全是三弟的功劳。”姜氏挨着老太太坐,手里提勺给老太太盛了一碗薏米粥,笑道,“咱们虞府的几个老爷,当是三弟有出息。儿媳和虞荣在滁州府大半辈子了,这次是沾了母亲的光,有幸到金陵来。”
姜氏说话带着口音,她语调快,咕哝咕哝的。
老太太今日容光焕发,见到次子和儿媳妇,乐乐呵呵地笑:“鸿儿给我照顾的好,可惜虞荣当年科考失利……要是考得像他大哥一样,如今也该在金陵做官。”
姜氏面上不显,心里埋怨老太太提这茬儿。
“母亲,大哥不也没来金陵吗他在衢州呢。”姜氏说。
陈瑾闻言笑道:“二嫂尝尝这鲤鱼,你和二哥连夜赶路,昨儿又歇息的晚,肯定饿了罢。”
姜氏瞥了一眼陈瑾,道:“用膳不耽误跟母亲说话。”
“鸿儿,你大哥不是来金陵了吗”老太太突然从座上起来,要丫鬟给她找拐杖,高声道:“你大哥可是要赶考,我得去佛堂烧香,求佛祖保佑他中举。”
姜氏被吓得拿不稳筷子。老太太的病,竟到这地步了。
虞鸿忙安抚老太太,说:“母亲,先用了早膳,儿子陪你去佛堂。你忘了,大哥在温习功课。”
言毕,他冷眼看着姜氏。
姜氏知道祸从口出,她的话惹得老太太犯病了。
“是呀,母亲,你看,璇娘,怜娘她们都在等着你用膳。”姜氏想用孩子来转移老太太的注意力,“您坐下用膳,孩子们也好动筷。”
老太太痴滞地说道:“用早膳,用了之后就去佛堂。”
姜氏有几分嫌弃,若在滁州府,老太太的病便叫失心疯,疯起来要人命的。
虞鸿让嬷嬷把他的圆凳挪到老太太身旁。
姜氏见状,给虞鸿腾出位置,“三弟,我嘴笨手笨的,你来照顾母亲用膳吧。”
桌上其余的老爷夫人,笑而不语。他们来金陵是为了瞧老太太最后一眼,和和睦睦地共聚一堂,说两句体己话亲近话就算了事,可不想像姜氏这么愣头青。
老太太喝了半碗粥,闹着即刻要去佛堂跪拜。
虞鸿无可奈何,让小丫鬟喂老太太服下安神药,搀她回房歇着。
虞雪怜看着祖母挣揣的背影,心下一沉。若如太医所说,祖母怕是很难熬过冬天。
皇宫巍峨,人走在不见尽头的甬路上,显得格外渺小。
小郎君的后背挺得板板正正,讲话铿锵有力:“老师,你今日教给学生的功课,明日会抽查吗”
他抬头仰望穿青色官袍的男人,稚气的脸露出崇拜、自豪的表情。
李洲崇拜陆隽满腹诗书,随口作诗就能让皇爷爷夸赞。父王也告诉他,陆老师是德才兼备的良臣,在课上务必要认真听讲。
宫里别的小皇孙都很想来东宫跟他一起听陆老师的课。
“明日下官要处理公事。”陆隽回道,“殿下明日温习一遍,下官过两天再抽查。”
“哦。”李洲短暂地失落了一下。
明日皇爷爷有空,要来东宫看他,若陆老师明日抽查,他就能在皇爷爷面前好好表现。
李洲扬唇笑了笑,若老师不抽查功课,今晚便不用夜读了。
“老师,你成家了吗”李洲伸出肉乎乎的手,拽着陆隽的袖口,“我母妃跟父王说,她娘家的亲戚孩子,都托人来问母妃,老师喜欢什么样的娘子”
陆隽停下脚步,低眸看李洲。
左右不过是小孩子,若无人教他,如何懂得什么是成家。
陆隽问:“殿下,我教你的那首七言戒律,可背得出来”
“七言戒律……”李洲垮着脸,说,“老师,你上个月教的,我……我没来得及温习。”
老师方才说不抽查,怎么又临时问他七言戒律。
陆隽严肃道:“离出宫还有段距离,殿下试着回想一番。”
李洲的步子迈得更慢更小了,努力思索着七言戒律的首句。
引路的宦官也放慢了步伐。
却见对面的游廊站着三两个老态龙钟的大臣,头戴乌纱帽,身穿绯红官袍,谈话声嘹亮。
李洲认得这几位大臣。
“瑞王殿下。”杨鼎远远地朝李洲行礼。
李洲端正回敬:“杨阁老,你和胡大人来找皇爷爷吗”
陆隽亦上前向他们作揖。
杨鼎笑道:“陛下召老臣和胡大人他们来宫里说事,刚从陛下的书房退下,走到这儿累了,就想着歇歇脚。”
说罢,他觑着细眼,弯腰问道:“殿下这是读完书了嚒”
“是。”李洲昂首说,“我送老师出宫。”
站在杨鼎边上的大臣笑说:“殿下尊师重道,今年必收获不少。”
“陆大人,你教殿下读的什么书”杨鼎双手插袖,说道,“殿下开蒙的早,有一部分易懂的书籍,略过即可。”
“谢杨阁老提点。”陆隽说,“下官在教瑞王读《增广贤文》《周易》此两本书。”
杨鼎阅过陆隽的考卷,并不怀疑他的真才实学,但对他其为人不甚了解。
江丰茂入了内阁,是让司礼监老实了些。然他们年纪大了,倘继续闭门,不与年轻人接触,脑筋自然也不会转弯了。到那时,陛下一道旨意下来,这几十年来的心血,便要落得一场空。
杨鼎兴致盎然,笑问道:“殿下,碰巧老臣也是要出宫,陆大人不熟悉皇宫,让我们几个老头子带他逛逛,你看如何”
李洲点点头,宫里宫外都喜欢聪明的读书人,皇爷爷和父王喜欢,杨阁老跟大臣们也喜欢。
杨阁老他们一大把年纪了,老师同他们一起,看着孤零零的。
……
金陵下起蒙蒙秋雨,冷得人只想钻厢房待着。
书案堆叠了一沓卷宗,高乘远坐在交椅上,捧茶畅饮。
“陆兄,你要这教坊司的卷宗有何用处呢”高乘远问。
他办的那桩贪墨杀人案已快要收尾,这期间若无陆隽暗中帮忙,就凭礼部推诿的手法,他办到过年也难结案。
欠了人情,是要还的。
陆隽问他要了教坊司的卷宗。
“燕王世子是在教坊司接待的西域使者。”陆隽翻看着往年教坊司的人命案,问,“高大人,为何这些都是无头案”
高乘远一头雾水,他拖着凳子到陆隽的书案前,问:“燕王世子陆兄是要查那假俪娘的事”
“教坊司年年有娘子寻死,什么死法都有。那大理寺卿说,她们反正是罪臣之女,死了即解脱,便当作无头案写了。”
若陆隽问他要六部的卷宗,他不会答应。
教坊司不受重视,里边的人身上背着罪,所以这卷宗没价值。
陆隽问道:“若是被人杀害,大理寺不管”
高乘远进大理寺不满一年,陆隽问他的话,他同样想问大理寺卿。
即便那些娘子的父亲犯了滔天大罪,和她们有何干系哪怕流放塞外,也胜过在教坊司。
少顷,高乘远道:“管,要从何处管好比这沉井的俪娘,她是自尽也好,被人杀害也罢。她死在教坊司,陆大人应该清楚,能有本事在这里杀人的,绝非善茬。”
陆隽漠然,他收了卷宗,道:“多谢高大人借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