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唇角微微一挑,弯出一个极其好看的弧度。
宁晏礼挑衅似的笑道:“今日我若真用了那香呢?你还藏得住吗?”
青鸾倏然抬眼,脸旋即红到了脖子根。
她实在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失态,双眼总像不被控制似的往宁晏礼身上瞟,难不成真是情之所至,色令智昏?
青鸾伸手摸起茶盏,想让自己清醒下来,谁料两口灌入胃中,宁晏礼便抬手夺盏,将剩下的一口饮尽,印上了她的唇。
冰凉清冽的茶水与呼吸渡来,甜中带涩,在唇齿厮磨间又逸出一丝药香。
青鸾愣了一瞬,但很快就随着那熟悉的触感沉沦下去,她闭上双眼,心底压抑的情愫溢出,仿佛有人将贪慕已久的佳酿送至嘴边,让她忍不住去回应,去宣泄。
可就在这时,呼吸却突然一凉。
宁晏礼放开了她,但一手仍扣着她的后颈,眸色幽深地无谓一笑:“看来你说得对,人能自欺,亦能欺人,此二者确不可信。”
她以情自欺,他以情欺人,倒也绝配。
青鸾因方才的吻,仍不住喘息,想到宁晏礼竟早是将那药加入了茶水,不觉愈发恼火,嗤道:“你这人当真可怕。”
“是吗?”宁晏礼盯在她殷红的唇瓣上,低哑道:“我还是第一次要用这种手段‘审人’。”
“所以呢?”青鸾哂道:“你‘审’出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显然不够。”宁晏礼捧住她的脸,将呼吸再度贴近。
柔软的纱布蹭在面颊,让青鸾有些酥痒,带着一丝血气,在药物作用下勾得她心底愈发躁动。
青鸾清楚地明白,那是自己被放大的本心,所以仍旧竭力压制着,而眼前的宁晏礼也一样,那茶水他饮得比她要多。
“宁大人何时也学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烂招了?”她道。
宁晏礼认输似的苦笑:“对付你,我没办法了。”
他微微低下头,声音暗哑,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苦涩。
青鸾怔了怔。
她第一次听宁晏礼说出这样的话,亦是第一次见他低头。看着这样的宁晏礼,她心底竟油然生出可怜二字。
可这二字,本该与他这样的人毫不相干。
“想必先前哄你生出的那点亏欠,你也该想出了别的法子来还我。”宁晏礼自嘲似的笑道:“这些日子我看得清楚,你仍在盘算着往后怎么躲我,对吗?”
青鸾紧抿起唇。
“在你心里,所有事怕是都能衡量,能替代。唯有你我的感情,你视若无睹,避之不及。”宁晏礼轻声喟叹:“明日将到夷城,待谢辞一死,我便再也没什么借口留你。眼下倒不如过完今日,再想明日。”
青鸾觉得事情的走向正在失控,却仍似被他蛊惑一般,禁不住问道:“今日如何?明日又如何?”
宁晏礼轻笑,深深地看着她:“今日你想要我,明日你想弃我。”
青鸾眸光一震。
宁晏礼将唇触在她的嘴角,低声蛊惑道:“就趁今日,你我把真心剖出来看看,敢吗?”
青鸾心神微颤,垂睫看向他:“你激我?”
宁晏礼离开她,一挑眼梢:“就当做是吧。”
话音未落,青鸾却忽而揪住他领口,细指将他平整的衣衫攥皱,拽回面前:“若剖出真心,明日还要‘弃’你,你当如何?”
“我没本事留你,自当不再纠缠。”
宁晏礼的睫影倒映在她眸中,似是一笑。
青鸾凝视他良久,目光垂向他的唇,终似下定决心般道:“这是你说的。”
言罢,便踮起脚尖,自下而上将他吻住。
柔软的触感再度贴合,青鸾不禁微微颤抖,只敢在醉后坦露的绮梦,这一刻终要得偿所愿。
如擂鼓般的心跳中,她的手越攥越紧,但很快就被宁晏礼反握,用唇舌引她深入,轻易勾缠,交换着侵入彼此,将对方的香甜从舔舐,到贪食,再到占有,最后彻底吞没于饥肠辘辘的腹胃。
这一吻漫长得让青鸾有些恍惚。
宁晏礼极尽耐心地配合她,细致地迎合,轻柔吮吸,任她啃咬,甚至带着一丝取悦意味,引导她渐渐占据上风。
明知她是故意恶趣味将自己衣衫弄乱,他挑起眼梢,干脆扶着她颤抖的手,将自己衣领最上端的暗扣解开。
其实他早已难耐,但为了不让那无数次的铺垫功亏一篑,仍竭力克制着,直到青鸾动情呢喃出“李衍”二字,他才顿感轰的一下,被情愫彻底冲上头顶。
他将她抱在案上,杯盏香炉掀翻了一地,却根本没人在意。
急促沉重的喘息在房中回荡,青鸾乐于看他衣袍凌乱,在二人身体仅存的缝余摸索他的衣带,却在撕解的瞬间被紧紧攥住。
她饱含暖色的媚眼顿生疑问,未等开口,宁晏礼已从腰间抽出匕首,咚地一声扎在了案上。
青鸾微微一凛,侧目从刀身看见自己被他拇指寸寸揉过的唇,饱满而鲜红。
接着,便听他用最后一分克制,沙哑道:“你若终究不愿,就用这个让我停下。”
青鸾眼睫轻颤,莹润的眸微微波动,下一刻,便将刀拔出,扬手一掷,钉在了刚有影卫经过的房门上。
至少今晚,她也想试着成全自己一次。
毫无顾忌地,只想今朝,不看来日。
衣裳窸窣,旖旎声响。
唇瓣一路厮磨至侧颈,引起阵阵战栗,青鸾如执念般颤抖拆下宁晏礼的发簪,让玉冠随之脱落,散开乌黑的长发,衬出一张昳丽近妖的脸。
烛光映出交叠的影,晃动摇曳。
伴随深沉急促的呼吸,和一声声彼此的名姓,他们仿佛重新迈过生死,将性命和全部都紧紧纠缠,交融。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将她抱回榻上,看那青葱似的指尖将被褥攥紧,再由他轻哄着安抚放松,反反复复。
直到青鸾在半梦半醒间沉沦数次,终于累得昏睡,才被宁晏礼搂在怀里,勉强喂了口水,而后轻拂着乌发,沉沉入梦。
淅沥沥的水声响起,是宁晏礼披衣下榻,叫人打了热水送来,一点点为青鸾擦身。
他左手不能沾水,擦得本来就慢,梦里的人儿又被他动得不安,要在唇瓣安慰下才能将眉头舒展。
几番下来,待宁晏礼重回榻上,已过三更。
他撑头侧身静静望着青鸾的睡颜。
良久,见她呼吸突然从均匀变得急促,深深蹙起眉头,面上也露出紧张神色,宁晏礼知她是又做噩梦了。
他把自己的手递到她手心里。
一如先前从长公主宫里将她带回宁府时,青鸾攥着他的衣襟死死不放,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而今她抓着他的手,亦用尽了力气。
他知她从来都不是无所畏惧。
只是身处其中,又无路可退,清醒时尚能硬撑,将自己伪装得很好,但在梦里无法设防,便是处处破绽。
“宁大人……”青鸾蹙眉在梦中唤出了他。
这一声意味着什么,宁晏礼再清楚不过,几乎夜夜折磨青鸾的噩梦,也早已成了他的梦魇。
他可以筹谋一切,却偏偏无法驱使她的心魔,不能改写她的梦境,唯有轻拥着她,耐心地一点点安抚,直到长夜将明。
青鸾醒来时,晌午的日光已照进床柩。
身上无比酸疼,她勉强起身掀开纱帐,视线便堪堪定住。
房中案几后,正坐着一个悬笔疾书的身影,一身素白寝衣,墨发如瀑,容姿俊逸,如芝兰玉树。
宁晏礼闻声顿笔,抬头望过来,微微一笑:“醒了?”
青鸾还在怔愣中尚未回神,定定地看着他,唇瓣翕动,说不出话。
宁晏礼唇边笑意微敛。
第二天醒来就翻脸不认账这样的事,青鸾并非没做过。
怔忪间,青鸾脑海早已浮现出昨晚二人厮磨交缠的画面,面色蓦地一红,倏然撂下纱帐,钻回被褥,脱口道:“你怎么还在这?”
宁晏礼俊脸一僵。
为让她心悦,自己醒来洗漱后,刻意未整衣冠,结果巴巴等了一上午,等来的竟是这么一句?
难不成他“侍寝”过后,还要被遣回宫去不成?
青鸾钻被子里低头一看,见自己身上好好穿着寝衣,才松了口气,重新钻出来,从纱帐探出头,尴尬道:“现下几时了?”
“刚到正午。”宁晏礼撂笔,将方才写好的书信折起,压在一本书下。
虽然有言在先,但青鸾也觉得自己醒来第一句话着实伤人,便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大人几时起的?”
“大人”心说自己几乎就没睡,但却因她这句话稍显关切之意,整个人便登时柔和起来,向她走了过去。
“也才起不久。”宁晏礼温声道。
青鸾一瞥房中整洁如新,以宁晏礼的脾气,在房中时不许外人打扫,自己又喜洁净,想必定是早早起身将昨夜那一地狼藉清理好了。
她刚要撇嘴将他拆穿,就见他起身走近,立即警惕起来,收回脑袋,反身一滚,抱被缩进了床角。
未等她一句“你还要作甚”冲出口,宁晏礼已掀开床帐,四平八稳在榻边坐下:“可是饿了?”
青鸾从未见过他如此“慈眉善目”,猜测他这番态度大约与昨晚二人……脱不了关系,心底不免生出隐忧。
宁晏礼不会事前漂亮话说得洒脱,事后便要以此缠上她,逼她负责吧?
此事若真闹到霍府,脸面是一回事,他若是逼着霍远山点头可就麻烦了。
宁晏礼见她不语,还以为是害羞,便笑着将她拉进怀里,帮她捏揉肩臂:“身上可有不适?”
这样的宁晏礼几乎让青鸾毛骨悚然。
她倏地从他怀里弹出,又在弹到半路时被按了回去。宁晏礼垂睫揽住她,侧头在她颈间温存一嗅,又问:“可要再睡一会儿?”
青鸾木然蹲在宁晏礼臂弯中,只觉一夜之间,身后之人虽仍是那副撩人皮囊,但内里已绝对不是同一人了。
难道男子在……后,会性情大变?
青鸾苦于活了两世这方面经验太少,冥思苦想不得其解,便转眼去思考另一件事。
眼下宁晏礼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不说话?”宁晏礼将她身子转过来,漆黑的凤眸微微垂落,目光柔和,竟不见往日一丁点凌厉的影子。
“我……”青鸾被迫张嘴憋出一个字。
话音甫落,却被宁晏礼低头在唇上啄了一下,温声道:“不愿说就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