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附和道:“殿下金枝玉叶,北魏本就不该是殿下去的。”
“这次的事,本宫记你头功。”长公主瞥他一眼,得意地笑道:“趁着今夜月色尚好,还不快派人把宁侍中请来好好聊聊,若待天亮了,可就要错失良机了。”
“诺。”魏公公躬身道:“那东宫的婢子……”
“当然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把人弄来。”嫣红的朱唇勾起一抹冷笑,“本宫倒要看看,他宁晏礼是不是从来都能那般从容自若。”。
长公主回到祈云殿,在殿门的匾额下忽然停下脚步。
“殿下。”门前的侍卫伏手礼道。
长公主瞟向二人,声音里透着一丝愉悦:“本宫心情久违的好,你们可知为何?”
围在祈云殿外的侍卫都是宁晏礼从黑甲军中调来的,一段时间来长公主从未给过他们好脸色,眼下一反常态,倒叫他们心里泛起嘀咕。
两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硬着头皮伏手回道:“属下不知。”
长公主用扇子顶在其中一个侍卫胸前的玄甲上,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看来那阉狗手下的狗崽子,也没几个聪明的。”
那侍卫低着头,没有出声。
却不料,“啪”地一记亮响,长公主竟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另一个侍卫愕然抬眸,就连祈云殿的宫人也吓了一跳。
被打的侍卫脸上赫然浮起红印,但却仍一动未动。
另一个侍卫忍不住开口,“殿下——”
“属下惹殿下不悦,自愿领罚。”那侍卫沉声将他打断,“但还望殿下莫要出言诋毁侍中大人。”
“呵,我还以为你是不会说话。”长公主轻嗤一声,“没想到是条忠心的狗。”
她用扇面抬起那侍卫的脸,让他稍侧过头去,对着红肿的指印啧声道:“你也忒不禁打了,本宫还没见过你这么细皮嫩肉的侍卫。”
那侍卫将头偏过,躲开扇面。
长公主动作一滞,半晌,突然用另一只手将他腰间佩刀抽出。
“铮”地一声寒刃出鞘,架在了那侍卫的脖子上。
“殿下!”另一个侍卫急道:“殿下若有不满,属下愿代,代他受任何惩罚!”
“你代他受罚?”长公主瞥了他一眼,轻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刀柄随她的动作稍稍一动,锋利的刀刃旋即在脖颈间留下一道血痕,被打的侍卫微微吸了口气。
“殿下莫要心急。”魏公公上前低声道:“老奴知道这段时间殿下受了委屈,心中不快。但与其把刀架在一个侍卫脖子上,不如等抓来那东宫的婢子,让宁晏礼尝些苦头。”
长公主看着那侍卫,眼底生出狠厉。
她缓缓把刀放下,视线从那侍卫脸上收回,“你说得对,今时不同往日,本宫这回有得是时间跟他们慢慢算账。”
魏公公颔首道:“殿下先歇息片刻,待会儿免不了还要与宁晏礼那狗贼费些口舌。”
长公主轻笑一声,把刀扔给了他。
“哎呦!”魏公公手忙脚乱地接住刀,两手小心地捏着刀柄还给那侍卫。
待长公主一行过去,另一个侍卫急忙问道:“司白大人!你的伤怎么样?伤口深不深?”
“不妨事,”被唤作司白的侍卫用手在颈间抹了一把,看了眼指间的血迹,“长公主方才的反应很不寻常,你速去向大人传信,好让他有个准备,多派些人手。”
“诺!”
另一个侍卫应声向不远处林中打了个手势,马上就有一个黑甲侍卫跑来顶上他的位置。
司白反手将刀收入鞘中,回头向祈云殿内望去。
纱裙拂过寝殿的门槛,长公主转头对魏公公道:“你们先退下吧,本宫要去更衣,待宁晏礼来了,就让他在前殿候着。”
“老奴明白。”魏公公道。
长公主步入殿内,侍婢将寝殿的两道门扇合好。
“豆蔻。”长公主褪下披纱,懒声唤道。
声音在殿内回荡,很快被昏黄的灯火湮灭。
长公主绕过帷幔走进内殿,“豆蔻?”
声音多了一丝不耐烦,但依然没有回应。
“几日不打就惫懒的贱蹄子!”她把轻纱摔在矮榻上,没好气地道:“天香!”
回应她的仍是一片寂静。
半晌,长公主停住动作,微微拧起秀眉。
天香方才刚跟她进殿,怎么也不见动静?
她回头望去,平日几乎寸步不离的贴身侍婢,此刻竟一个都没在。
长公主狐疑地把悄声走到帷幔后,秉住呼吸,唰地拨开帷幔——
第66章 第66章
外殿空空荡荡,别说是跟她进来的天香,纵是平日当值的婢子也都不见了踪影!
长公主眉心一跳,视线却突然模糊起来。
她下意识抓住帷幔,但那柔软的锦帛哪里能够承住一人的重量,踉跄的瞬间,帷幔被她一拽便曳地而下。
迷香,是迷香!
天旋地转间,长公主连忙抓起裙角捂住口鼻。
她想要开口唤人,翕动朱唇,发出的声音却根本传不到殿外。
丝丝缕缕的轻烟自香炉中悠悠飘出,上浮,扩散,融入四周的空气。
长公主猛力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恢复一丝清醒,之后艰难从地上爬起,迈着散乱的脚步向香炉走去。
指尖摸索到香炉的锁扣,竭力拨动,“咔嚓”一声,铜炉的孔隙被瞬间合上,飘出的烟气被同时掐断。
“来人,”她撑在香炉上,呼吸急促,“来——”
话未说完,一闪寒光从墙面上掠过,长公主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反射性地转过身,却见一道人影忽而向她扑来——
寒光如闪电般划出一个弧度,带着腾腾杀气,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就已逼至她的近前!
长公主堪堪后退几步,香炉被“哐啷”一声撞翻,跳起的火星在昏暗中乍现一点光亮,又在瞬时熄灭。
冰凉的触感渗入喉间,紧接着便是剧烈的刺痛,她瞳孔急剧收缩,只见面前魑魅般的人影缓缓抬头,灯火昏黄摇曳,将一张冷艳的面孔映出忽明忽暗的戾色。
长公主不可置信地半张着嘴:“你,你怎么会在这……”
青鸾握着匕首抵在她喉上,刹那间,恨意如潮般涌上心头——
“你这双手生得甚美,今日本宫便将其斩断,看它还如何以暗器伤人。”女子的声音骄纵傲慢,透着残忍的冷酷。
锋利的劈骨刀不断逼近,铁链被挣扎得铮铮作响,却根本无济于事。
在近乎疯狂的绝望中,手起刀落,血光如雾……
刻骨铭心的痛已化作记忆在心底生根,每每想起,青鸾只觉心脏仿佛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
痛和恨纠缠在一起,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看着长公主,唇角渐渐漫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如妖冶般诡秘而美丽。
“殿下不是一直在找我吗?”她声音很轻很低,像是隐隐压抑着什么。
长公主感觉被从头到脚灌入一阵凉意,上下齿间不禁打起寒颤,“你,你想作甚?”
青鸾冷眼看着她颈间的血线凝结成圆润的血珠,讥诮道:“我想做甚,殿下猜不出来?”
此言一出,长公主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
身后是坚硬的墙面,眼前是随时封喉的利刃,她不敢妄动,只能颤声喝道:“你这婢子莫不是疯了!杀了本宫,你还想活着走出祈云殿吗?”
“谁说我打算活着出去了?”青鸾眨着上翘的媚眼,故作疑问道。
长公主心里咯噔一声,顿时冷汗如雨。
她微微颤抖着,目光瞬也不瞬地盯在青鸾看似平静,却隐隐翻涌杀意的眼中。
她突然明白过来。
眼前这个婢子是真的宁可死,也想要杀了她!
“你放了本宫,过去的事,本宫不会再追究。”她急促喘息,紧绷着声音道:“和亲!本宫明日就要去北魏和亲了!本宫离宫后,就不会再对你有任何威胁,你何必非要两败俱伤——”
话音未落,喉间的剧痛顿时传遍周身!
长公主下意识要叫却被青鸾一把捂住。
“和亲?殿下还妄想躲去北魏?”青鸾笑了笑,冰冷的气息吹在长公主苍白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道:“我特赶在今夜取你性命,你哪都去不成了!”
索命的话语重击在长公主的心脏上,她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充血地看着青鸾,口中如濒死挣扎般发出“唔唔”的闷响。
她遇到的是一个疯子!
是一个宁可舍命也要杀了自己的疯子!
可是为什么?她们究竟有何仇怨?
“殿下是想知道我非杀你不可的原因吗?”
青鸾低声说着,手上却突然发力!
长公主面色瞬间凝滞,下一刻,鲜血如注般从她颈间喷射而出!她大张着嘴,微微启合,嘴角咕出血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青鸾对上她痛苦狰狞的双眼,缓缓说道:“如果你也有来世,找我寻仇时,我自会告诉你原因。”
话音甫落,长公主口中反涌出大口鲜血,她眼神露出一瞬间的错愕,接着就飞快涣散黯然。
看着长公主逐渐冰冷的脸,青鸾把手一松,任她身子顺着墙面向下滑落。
鲜血在脚下漫延开来,青鸾脸上、身上、手上全都是血,她垂眸静静望着长公主的尸体,长睫轻微地颤了颤,把匕首“咔哒”一声收入鞘中。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的殿门外却传来魏公公的声音:“殿下可更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