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夭心不在焉地和徐阿母一同回了住处,徐阿母在路上见云夭眉间不展,便安慰她道萧临定是常年不见女色,实在有些憋不住了才做出此等事,应该不会有下次。毕竟皇帝想要美人,直接各地进贡便好,今夜也是着急得紧。
他也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偶尔春心大作,也能解。
云夭听着这话没有感到丝毫慰藉,她实在担忧自己未来的命运,莫不是又要被这昏君害惨。
当两人到达竹林小院儿时,没想到会遇到福禧。
福禧像是见了诈尸一般瞪着眼睛看向云夭,立刻冲上来问道:“云姑娘,你去了何处?”
云夭不解道:“我去给老太妃画丹青了。”
她解释完,不待福禧说话,忽然想起那两宫女所说,立刻道:“陛下怎如此昏庸,大半夜,已过子时,竟饥渴到出宫抓美人。”
福禧:“……这。”
他极为痛苦地挠头,以他对萧临的了解,定然不会想让云姑娘知道自己弄出的乌龙,这实在太过丢人。可被误会成昏君,也极为丢人。
思索良久,福禧才决定,闭上自己的嘴,所有的解释都等萧临回来,圣上要找何借口,不是他这等奴婢该揣测的。
“福禧?”
见福禧呆滞,一直不说话,云夭更是狐疑,“福禧,怎么了?”
“哦!”他听见声音后才忽然回神,摇摇头道:“没什么,此时夜色已深,云姑娘早些歇息。”
说完后,便兔子一般,逃得飞速,瞬间便不见了。
听说萧临已出了城,他得想办法派人给萧临报信,让人快些回宫。
云夭摇摇头,顿感诡异,今夜宫中,福禧和萧临两人,皆是如此反常,真是不知所云。
罢了,想到上次与萧临不欢而散,明日等他回宫,她再拿上女官送的桃花糕去哄哄这人。不过这人深更半夜去寻了美人,怕是火气早已消退,根本用不上这桃花糕。
无可救药的昏君!
……
夜色融融,天幕中星空斑驳点点,虽快入夏,夜风依然有些微凉。
萧临带着一队轻骑,纵马很快上了一条山路,道路崎岖,他却丝毫不在意,骑得飞快,倒是身后士卒愈发跟不上他的速度。
可是这行路半个时辰,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不过他忽然想起,云夭这女人,柔柔弱弱,却有一身好骑术,或许也是快马加鞭离去,生怕被自己捉住。
等捉住她,定要好好教训一通!
随着时间的流逝,萧临逐渐从愤怒转至心慌。她为何这般决绝,不就是凌迟处死个宇文太尉么,有必要这般嫌弃他?
其他男人就这般重要,别说赵思有那厮,就连一个年过半百的白发老头都比自己重要。明明当初他救了她不少次,还将她带离榆林郡。
可她呢?简直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一想到此处,他竟心中难过至极,又慌乱。这是他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情绪。
夜凉如水,却不敌他心中凄凉。
还是说她是因着其他事情生了气?
他一边纵马,一边转动着自己优秀的脑子,努力回忆两人最后在太极殿那番争吵。她好像是听他说了最后一句话,立刻愤怒地拿墨锭砸了自己脸。
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来着,好像不是宇文太尉。
对,他想起来了,他嘲讽了她。这个该死的女人,不就说了她一句妇人,不该干涉朝堂么?
就那么生气?真是够了!
一介卑微女奴,气性这么大。
只是这大半夜往西行,究竟要去何处?对于她的目的地,真是毫无头绪。
当他行至大道之时,前方前往查探的士卒骑马回禀,“报——陛下,属下从一樵夫家中打探到,听闻那樵夫夜间从山中回家时,偶然见过一骑马,戴着幂篱的女子。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萧临没了耐心,受不了这般磨叽。
“说是最近这附近竟多了一批山匪,当时他恰巧遇到,见那女子竟被那山匪绑走!”
“什么?”萧临大惊,此时心底的恐慌终于如附骨之蛆一般,爬满全身,疼痛难耐。
骤然间,杀气汇集于他眉间,面色虽是平静如水,可强烈的威压忽然袭来,让那士卒连头也不敢抬。
“可知那山匪老巢何处?”他声音无起伏,却让众人打了冷颤。
“那樵夫说他常年在山中伐木,定然知晓。”士卒抬头,收到萧临的视线后,没控制住抖成了筛子,立刻道:“属下这就将那樵夫抓来,让他带路!”
说完,便立刻纵马去了樵夫家,将刚刚入榻的人抓起,樵夫有一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士卒吓得尖叫连连。直到后来听闻,圣上竟深更半夜来了此地剿匪,寻人带路,事成后必有大赏,才终于平复下来。
山匪窝立足于高山之上,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听樵夫说,此处山匪乃是三月前有的,似乎是从蜀地逃来的一群罪犯。
这些时日,走这道的商贾与女子,皆受其袭扰,而住在这一带的人家更是苦不堪言。这群贼人时常下山,入室内抢走民脂民膏,还掳走不少女人。
萧临虽是面上冷血,心底却越听越慌,云夭此人虽然心机又聪慧,可却手无缚鸡之力,弱得很。除了打他咬他,在其他男子面前,怕只能为刀俎下的鱼肉。
要是她被玷污了,寻死腻活怎么办?
他是否还得想尽办法安慰她,带她脱离苦海?
这个女人怎就如此麻烦!早知道,当初在榆林郡便不应会她。
可是遇到此等惨事,他该如何安慰?这可真费脑子,比打仗还难。
罢了,大不了抓回来后,允她干涉一点点朝堂之事,他大男人心胸宽广,不与这小女子一般计较。
夜间山路难行,众人只得纷纷弃马,熄灭火把,爬山而上。前段时间刚下过雨,此时尽是泥泞道路,才走了几步,靴上便已是污泥。
当众人接近山匪窝时,萧临抬手,令众人停止行路。在黑夜与灌木的遮掩之下,他双眼如黑豹一般,匍匐在草丛间静静窥视一番营寨。
带路的樵夫任务完成,便立刻撤了回去,生怕拖累他们一行人剿匪。
对于进攻防守等军事,萧临一向冷静自如,摒弃心中杂念,在大门口数过看守之人数量后,又悄悄行至左侧一观。
此处山匪数量不小,到了夜间也有多人立于寨门之上巡视。
可营寨有一处弱点,那便是多由竹搭建,即便前些时日下过雨,可这竹却比之木头更加易燃。
决定好作战方案之后,他往后撤了回去,决定火攻为主。好在众士卒皆配备火油与弓弩,虽是临时攻寨,装备却也还算齐全。
回到营寨大门处,萧临举弩,平复下躁动的心绪,瞄准营寨上的守卫,“嗖”一声,一箭射出,那箭带着火星子,迅雷不及掩耳,正中最高处执守的山匪脖颈。那人瞬间倒地,紧接着身体便燃烧起来,打了山匪们一个措手不及。
“放箭!”萧临抽出腰中长剑一声怒吼,身后士卒纷纷朝着寨子射出火箭,竹制大门瞬间燃了起来,火光冲天。
两波箭雨结束之后,他举剑大吼一声“冲”,便带着身后士卒冲进了营寨。正在睡梦中的山匪头子吓了一跳,立刻惊醒过来。
此番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才终于结束。萧临仅带着五十多人,便灭了两百人的山匪窝,活捉山匪头子。
可这不是他关注之处。
将整个窝搜了一遍,除了找到不少财物,还有一间屋专门关押抢来的女人。众人发觉自己得救后,纷纷激动不已,皆朝着他下跪叩首。
只是这里面并无云夭,萧临带着地狱般的气息,将剑架于山匪脖子处,问道:“这两日新抓来的女人呢?那个戴着幂篱的女人!”
那山匪欲哭无泪,见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营寨,竟一夜之间被毁,下面的人全被杀了,只剩他一人。他害怕难耐,立刻道新抓来的几人皆关在另一处笼中,想着刚来先饿上几顿,等饿得不行了便不会再反抗。
萧临听闻后立刻去了那处笼子,老远远便看到了带着幂篱的女子,心中焦急,立刻从一旁士卒手上抢来钥匙,将笼门打开,把那女子拖了出来。
“没事儿了,朕来了。”
那女子一抖,没有动弹。萧临心中叹息,又无奈,心道云夭这次定然感动无比,夜幕下英雄救美。
他轻哼一声,终于伸手将她面上的幂篱取下。
可见到这张脸时,他雷劈一般震住,立刻退后两步远离。
“陛、陛下,小女惶恐。”那女子颤颤巍巍,又带着欣喜,没想到天子竟亲自剿灭山匪,便是为了救她。
“小女对陛下感激不尽,不知能如何报恩,无论是以身相许,又或是做牛做马,小女皆愿。”说着,便红了脸。
萧临还没在震惊中回神,只是借着月光又细细看了一遍她的脸,确认自己刚才没有看错。
云夭的脸是鹅蛋脸,这女子却有些偏圆,眼睛也没有云夭上挑的眼尾好看,鼻子比云夭的大了些,嘴唇薄了些。
分明不是云夭的那张脸!
究竟是谁如此该死?
竟狂悖至此,说这张脸惊为天人,见过什么叫作真正的惊为天人吗?
真是没见识的东西,井底之蛙!竟如此胡言乱语,害的他深更半夜上山攻下一没用的山匪窝!等找出此人,他定要将其拔了舌头!
还有那报信的士卒,谎报军情,实在可恶至极!
萧临转头不再会这女子,直接往外大步离去,心中火气燃烧至爆裂,却更加惶恐担忧。
她究竟去了何处?
当他带着士卒们和战利品下山时,已黎明破晓。
这时,忽然一个小太监冲了上来,弓着腰道:“陛下!禀陛下,福禧公公让奴婢前来给陛下传信,说是云姑娘回到竹林小院儿了。”
萧临脑中绷着的筋骤然断裂,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更是憋屈得不行。
他狐疑道:“云夭从哪儿回去的?”
小太监有些胆战心惊,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云姑娘并未出过宫,福禧公公报,云姑娘前两日去了过世的老太妃处,为其画丹青,昼夜不停,终于将其画好。结束后便回了竹林小院儿,在那处遇到了福禧公公。”
萧临此时感到剧烈头痛,他死死按压着太阳穴,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的泥泞以及斑驳的血迹。身后的士卒们纷纷低下头,大气不敢出,闹了这出乌龙,生怕萧临暴怒之下,直接将他们全杀了毁尸灭迹。
他用力地喘息着,双手有些颤抖。
这个该死的女人!他要杀了她!
“陛下,回宫吗?”
他直起身,面无表情地扫了一圈众人,咬牙切齿道:“不回!”
第27章 做朕的女人
金鸡报晓,众宫人皆起来忙碌,云夭多睡了一会儿才醒,毕竟两夜未眠。起身后,拿上女官送的桃花糕往太极殿而去。
刚踏上月台,便见百官摇着头一涌而出,相互间议论着,“圣上竟此时都不回宫,昨夜闹的满城风雨,我这手中还有关于江南地区的重要奏章,这可如何是好?”
“还能怎的,只能等。”另一官员路过云夭时随意扫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与身旁的官员闲聊,“话说,今日,赵仆射和赵侍郎也未来,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听说,昨夜圣上调动禁军,连赵府都被围了,今晨或许还未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