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瑨表兄,你何时来了?”
“我来很久了。给龚家二老贺喜完,便出来寻你。”
“你呢,怜娘?”
夏侯瑨脸也红,不自在地问:“你也有在寻我吗?”
她点头,夏侯瑨笑道:“这里不好说话,我们走远些说罢。”
两人出了前厅,没多久,又走出龚府。
在巷子口,只有寥寥而过的车马。
他们并不走远,却始终并肩慢行。
迎向夜风,夏侯瑨低低出声:“今天是你阿姐成亲,龚二郎高兴,我也很高兴。因为再过不久,咱们也要成亲了。”
“虽然就在开春,但我总恨不能日子再快些......”
夏侯瑨忽而转头,朝她羞赧地笑:“怜娘,我待你的心,绝不会比龚二郎待你阿姐少。你信我。”
“呆子。”
褚卫怜忍不住,“你知道龚二郎待我阿姐有多少?”
夏侯瑨发觉自己说错话了,羞得低头:“这……倒也不是很清楚。”
呆子,真是呆子。
褚卫怜眯起眼眸,悠悠叹:“你这人呀,平日多聪明,到了我这儿话偏能不对,还老结巴。”她惬意地笑起来:“我都听出你紧张了!”
“但我……总肯定不会少。”
他要为自己辩驳。
“我知道,我知道呀。”
褚卫怜主动去牵他的手:“我晓得你心,笨蛋,咱俩的相识,说久也久呀。我那是逗你玩的,你也晓得,我爱逗人么......”
夏侯瑨的笑咧到耳根,耳也熟透。
两人慢慢踱步,浸风而走,话虽不多,并肩却也能格外安然。毕竟是两颗跳动的心,两只牵在一处的手。
走了不多会儿,褚卫怜不再向前。她今夜与夏侯瑨,也就见一见,见片刻就够了。
龚府,还有她哥姐嫂子,叔伯们都在。况且禇卫敏的大婚还没完,她得再回去看着,不能出意外。
“瑨表兄,夜太凉,我先回去了,你也快回宫吧。再晚些,宫门要下钥了。”
她与夏侯瑨告别。夏侯瑨依依不舍,又看了她须臾。
正待分手时,禇卫怜突然看见,不远处的屋顶有黑影跃下,一道儿、两道儿、三道儿......
“遭了!快走!有埋......”
“伏”没说出,两只黑影已经跳到夏侯瑨身后,用力捂住他的口鼻。
夏侯瑨拳脚不及施,忽然中了迷香,人倏地晕了。
浅浅淡淡的香,如幽灵,钻进褚卫怜的鼻息。她头晕目眩,腿发软,朝后倒去......稳稳当当,她掉进一个怀抱里。
这个怀抱有点冰,但好紧,特别勒。
禇卫怜仰头恍惚,看见月牙变成了两瓣儿......又转啊转,成了一瓣儿。
但是,背后什么玩意儿,怎么还咬她耳朵呢......
这是褚卫怜失去意识前,对它最后的评价。
那人于冷风中轻笑,手一抬,轻轻阖上她的双眸。
第27章
山庄 他掳走了人。
是夜, 一声惊鞭,山林鸟飞,马蹄踏破飞扬的尘。寒影寥几, 枝木张牙,驭马的黑影越过山头,一只又一只, 稍纵即逝,最终湮没于黑夜。
叩叩, 叩叩, 叩叩, 叩。
领头的死士叩柴门,七声暗号后,他俯耳贴门,听到微弱的猫叫。遂敛了神与后头的主人说:“山庄无异样, 可入。”
那人颔首,随后抱着禇卫怜大步踏入。
一只只黑影紧随其后,其中有扛麻袋者。
那人抱人, 绕过多处屋宇,最后停在房门前:“迷香的药效有多久?”
“八个时辰,人明日中午会醒。”
那人嗯了声, 又说:“夏侯瑨那些被引开的护卫,不用杀, 他们回神后一定会寻人。你去龚府留点线索, 让他们以为这是魏王党羽所为,人被掳走,已经去了河南府。”
“是。”
那人最后颔首,抱着人进屋。
屋里没有点灯, 又黑又冷。暗室屋漏,于他却耳清目明。
夏侯尉不动声色,把人放进床榻,静观她须臾。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又随手点燃一盏烛。
明烫的火苗跃上脸颊,褚卫怜安静躺着,眉眼谧宁,显得人既亲切,又温暖。
夏侯尉贴近她,小声唤了下:“表姐。”
无人应答。
他恬美地笑了,想了想,又唤道:“眠眠......”
这声比那声更小,恰似他的呢喃,多有几分紧张。
他垂眸牵了她的手,轻轻握,纤细柔软,足令人神魂颤动。
又想起夜里夏侯瑨牵她的那幕,他眼神微暗,骨节一根根从她的指缝穿过、相交,十指连心。
夏侯尉闭了闭眼,感受这每一寸的悸动。
她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乖,能任他牵,能不对他动辄打骂,能不用眉眼怒嗔他。
“表姐,你抱抱我……”
他贴近了低喃,方才的心悸让人神魂游走,出现她在笑的幻觉。现在魂回来,夏侯尉才发觉她昏过去了,是做不到抱他的。
夏侯尉有些失望。
他垂眸盯她,柔软的唇瓣,让他想起了上回雪夜,她为他披上斗篷。那晚两人面对面,也是这般近,近到他们的嘴唇碰到一块。
此刻的夜,亦属于他。
他颤巍地低头,寸寸贴近,却在两唇即将相触时,突然停住了。他从她的唇扫视到眼睛,微颤地发出音:“眠眠……”
他闭紧眼睛:
“为何讨厌我,我究竟欠你什么?”
他没有再探她的唇,而是抱紧她的脑袋,将脸深深埋入她的颈窝。
他好冷,抱着她,那么软、芳香盈息,终于感受到暖意。夏侯尉的脑袋蹭了蹭,还是没忍住张口,细牙叼着她的颈肉细细磨,轻轻啄着。
啄完左颈,还要再往右啄,房门突然响了。
“主人,褚氏的追兵拿调令出城了!”
夏侯尉看了怀里的人一眼,脑门发紧,下榻出屋。
死士与他低声汇报:“褚父和褚允恭都带了兵,一半往河南府的方向追,一半则在城郊搜查。”
他们所在的这座山头,正在城郊东北。几十里的路,虽不近,却也不算远。
夏侯尉道:“还按老计划走,想往哪搜都随他们。不过,去河南府的路上可以稍拦,也别太过,我们的人过两下手就退。”
他笑了声,“就算搜到山里,也找不到。这里顶多是再寻常不过的庄子,能有什么。”
“还有,多派几人看住夏侯瑨,窗门都封死,别让人逃了。”
死士应道:“是。”
夏侯尉又吩咐,“你找人传话进宫,告诉末伏。我若没回宫,他就继续换脸扮我。这里没他的事,不用着急回来。”
叮嘱完,夏侯尉再度入屋。
睡前梳洗,总觉得屋里格外冷,又取两根香浸入火炉。
袅袅香烟冒出炉子,夏侯尉轻轻闻,心神安宁,眼眸却多出炙热......
这是迷迭香,他寻了很久,这种香最贴近她身上的芳香。
眼热着,心也热,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帷幔层层而落,夏侯尉躺下,抱住人,亲昵地埋头入她颈窝。他闭了会儿眼,又觉得衣料有些硌,手指伸到她衣领。
“眠眠,你热么,我为你宽衣吧?”
他捏住她衣领,刚要解下,手却颤个不停。
他不知胸口为何会跳得这般厉害,冥冥中惶然能听见巴掌声,凌厉甩在他脸上。
他颤着闭紧眼,终究是不敢,又缩回手,把人合衣而抱。脑袋时不时蹭她的脸:“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对你做,你不要生气......”
……
褚卫怜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晌午。
日头不大,似是阴天,她撑着昏沉沉的脑袋。先茫然看了眼四周:这是床,这是屋子?这在哪儿?
一切的陌生让她慌张。她想起,意识消失前是在龚家的外巷,有人从后偷袭夏侯瑨。
这是哪儿?
他们是被人救了,还是被人掳?
褚卫怜看了眼自己,衣衫完好,手臂胳膊也没有伤痕,或许情形还不算太坏?
她扶着脑袋下床,慢慢踱到门边。
她用力推了,屋门闩死了,格窗也打不开,没有一丝缝能出去。